
第5章 秘钥
公元前1045年,镐京城外,洛水之滨。
绵延数里的车队前,武王姬发正在送别周朝的第一功臣,也是他的国师,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姜尚姜子牙。
两人对视许久,一言未发,身旁的侍卫凑到武王身后,低头轻声说道:“王上,时候不早了,该让国师启程了。”
姬发依旧直直盯着面前的这位老者,默不作声,只是挥手屏退了随从,待到侍从们退出很远,姬发才默默地张嘴说道:“尚父当真要走?”
河雾在青铜轭具上凝成水珠,滴落在姜子牙的芒鞋前。这位八十老叟正弯腰整理牛车上的茅草,玄端礼服下露出半截鱼皮护膝——那是当年渭水垂钓时文王亲赐的。
姬发按住腰间玉具剑,鎏金剑格上的玄鸟纹沾着晨露。他今日特意未戴九旒冕冠,只以素麻巾束发,却仍掩不住眉宇间流转的紫气。
姜子牙将五十根茅草分成两束,龟甲在牛车木栏上磕出清脆声响:“老臣梦到飞熊入怀,东夷方向恐怕又生事端,此时朝中局势还不明朗,还需王上亲力亲为,不可随意脱身,老朽姑且去上一遭,为解大周的灾祸。倒是大王...“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下的血珠在茅草茎上滚出卦象,姜子牙挥手阻止了武王伸手搀扶的举动,缓了一缓,又继续张口。
“倒是大王,要时刻警觉,老朽总是觉得有些事如鲠在喉,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姬发点了点头,“藏在暗中的无非就是些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放心吧,尚父,孤一定事事小心。”看着眼前这位鞠躬尽瘁,为了周王室付出一切的老者眼中透露出的阵阵不安,姬发还是改口称是。
姜子牙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卦象,嘴角微微翘起,“还是来了么。”
姬发愣了一愣,脸色突然一变,突然不知从何处三支铜簇箭破空而来,姬发旋身挥剑格挡,斩落的箭杆上赫然烙着殷商玄鸟图腾。姜子牙的牛车底板突然弹开暗格,露出排泛着青光的连弩:“镐京到东夷五百里,想杀老朽的何止殷商余孽。“
“就像这草...“老者拾起染血的草茎,指尖翻飞间编成八卦锁,“五十根可演大衍之数,独一根却是催命符。“他将草锁塞进姬发掌心,枯手在对方腕甲“德“字纹上重重一按。“王上,那件事该做了,刻不容缓呐。”
姬发想着姜子牙的话,若有所思。
远处河雾中传来舟楫破浪声,虎贲卫的玄旗若隐若现。姜子牙突然扯断腰间玉琮,半片残玉坠入滔滔洛水:“待白鱼再跃舟楫时,凭此物可开孟津渡口石匣。“旋即,也不顾武王的挽留,转头扬鞭催动牛车,载着半车《连山》《归藏》的竹简消失在雾中。
姬发望着掌心草锁,发现蓍草脉络竟拼出个“奭“字。太祝的卜辞声顺风飘来:“白鱼赤乌之兆,当应于三监之地...“他呆呆地望着姜子牙离去的方向,迷雾中早已看不到半天人影,但他还是迟迟没有动身离去的意思。
过了许久,这才转头对着身后不远的侍从们吩咐道:“启程,回镐京!”
转过身的武王姬发,脸上又恢复了那一份独有的决然。
孟津口外五十里,观星台。
武王姬发勒马立于高台,犀甲折射着头顶的晨曦。他摘下青铜胄,露出的那是张被山河灵气浸润的面容,颌骨似终南山棱角分明,眼波却如渭水春汛般清冽。左眉间一道寸许断痕斜飞入鬓,恰是当年孟津渡口迎战东夷箭雨留下的印记,此刻倒成了天赐的墨笔,在玉山将崩的俊朗里添了三分杀伐气。
“玄王受命,昭昭昊天!“太祝的颂唱声中,姬发振开玄色大氅,露出内里朱砂染就的弥裳。九旒冕冠垂下的玉藻轻叩眉心,却压不住他眉峰间流转的英气。鹿筋束腰紧勒出猿臂蜂腰,青铜护腕上“德“字鸟篆随腕骨起伏,恍若活物在晨光中游走。最惹人注目的是那柄悬在腰侧的玉具剑,玄狐尾装饰的剑穗随风扬起,在台上划出道道青金色流虹。
台下众诸侯阵中忽起骚动。但见武王反手抽剑指向天际,行止间自有一段天然风韵。犀甲下暗绣的雷纹随动作明灭,恍若云中蛰龙初醒。朝阳恰从背后穿透冕服,在玄红二色间蒸腾起鎏金光晕,竟似有凤鸟虚影自肩头振翅而起。
骚动渐渐平息,武王环视一周,缓缓张口,“今遵上天旨意,幸孤的大周气运长虹,特敕封诸位诸侯之位,还望各位诸侯为孤的大周尽心尽力才是呀。”
台下诸侯们,顿时跪倒了一片,武王静静地望着台下的场景,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一日,诸侯并立,其中以七国为首,鲁、齐、晋、卫、燕、郑、蔡。
也是那一日,深夜的行宫里,灯火亮了一夜,但却无人听见一丝声响。
时间回到现在的地宫深处,姬宜白看着褒姒腰间的青铜钥匙,汗毛直立,一阵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你是从哪得到的?!”
姬宜白的声音渐渐歇斯底里。
褒姒看着眼前栽在石棺旁的前太子殿下,心中舒爽不已。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脸上这般真实的表情,这可比看诸侯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有趣多了,哈哈哈...”
地宫里不断掉落的石头,伴随着褒姒的阵阵笑声,诡异至极。
“算了算了,不逗我的太子殿下了,想要知道真相,一会慢慢跟你讲,不过现在要是不快点的话,咱俩都得死在这里。”褒姒停止了笑声,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姬宜白此时也已缓了过来,看着褒姒,咬着牙默不作声。
褒姒走向石棺,伸手掀开白骨身上的玄鸟服,白骨胸前赫然露出一个手指粗细的锁孔,“每尊九鼎都连着诸侯宗庙的机关锁,武王分封时……”褒姒说着,也没有停下手里的的动作,缓缓地将钥匙插入白骨胸腔的锁孔。
姬宜白认了出来,那一柄是带着郑国标志的青铜钥匙,定睛看了一眼,似是看出了端倪,眼中闪烁着精光,但并未声张。
此时,地面突然塌陷,姬宜白随着石块坠入了地宫下面的冰冷暗河,恍惚间似乎看见褒姒随着棺椁沉入了暗河流向了更深处的地脉。
他怀中的玉琮发出青光,借着光芒照出了河底累累白骨——那些都是穿着各诸侯国服饰的尸骸,尸骸脚腕和手腕上的铁链与河床深处的两个巨大的青铜柱相连。
柱上铭文赫然是:“诸侯气运,与周同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