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亵渎仪式
“呼——哧——”
喘息，挣扎，拼尽全力之后。
罗兰终于扒开新葬的泥土，从地狱爬回人间。
此时的他，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整个人大字样地瘫倒在泥地上。
“还不够啊……”
骑士抚摸着胸前狰狞的伤口。
虽然鲜血已经不再流淌，但心脏依然处于破碎的状态，从背后贯穿而留下的空洞赫然残留着。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名即将熄灭的余烬。
他的转职仪典，尚未完成，暗典只是暂时将他拉回人间，给予一个选择的机会。
生或死？信仰或亵渎？
【奉行恶德者，获封终焉之护，执掌无上荣光】
“神圣骑士信奉八大美德戒律，以获得圣光恩赐加护。而终焉……自由意志为王，奉行『八大恶德』。”
“依暗典所载，转职终焉，需要通过亵渎仪式，将『美德』恶化为终焉路径，获得‘恶德加护。’”
“这具残躯只能维系活动到天明，只有完成转职才能彻底重生。”
“也就是，我最多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必须完成一项‘亵渎仪式’。”
……
罗兰环视四周，夜幕下的英灵墓园安静肃穆。
这里安葬着蔷薇教堂建立以来，牺牲的所有圣光系职业者。
【灵性】美德戒律：骑士必须信仰圣光。
获赐【灵性】加护者，死后能回归教廷，化身英灵，常沐圣光。
可以说，这里也是教堂的底蕴之一。
“正好，完整的复仇，应从根基开始。”
罗兰闭上眼睛，操纵着残存的圣光灵性，进入灵视状态。
灵感之内，埋藏在墓园地底的蕴灵法阵清晰可见，精纯的圣光源质由中央向四周扩散。
阵纹交织的节点处，正是一个个墓葬安置所在，落在灵视中便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圣洁光团。
依据身份位格，中央方位的几道光团几道光团明媚鲜艳，甚至依稀可见灵体面容，这种已经蕴养成英灵的墓葬，有圣光之力庇护，他无法触碰挖掘。
而越往外侧，光团越发黯淡，多是些残留信仰执念的斑驳意识体。
避开灼热的圣光原质，罗兰沿着外围寻找，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停留一团烛火般微弱的光团面前。
睁开眼，果然是一座低矮的墓碑，以墓坑的规划来看，主人牺牲前的位阶并不高。
借着皎洁的月光，墓碑上的文字依稀可见。
“邓恩·荣誉骑士。”
以荣誉之名安葬，是教廷特许对牺牲英烈的美称，也是这些没能通过神圣试炼的准骑士，此生最大的嘉奖。
在名讳下面，则是荣誉骑士的出生日期，死亡日期，以及墓志铭：
“真正的守护者、最值得信赖的同伴、荣耀的骑士。”
端详片刻后，罗兰伸出手将墓碑上的落叶杂草拭去。
虽已背弃圣光，但他仍尊重理想者。
“希望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没有工具，但罗兰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手插进泥泞的土层中，一点点地扒开并不厚实的墓穴。
身躯还未获得终焉加护，他的手掌很快就伤痕累累，暗红色的鲜血徐徐滑落，砸进冰冷的墓坑里，似乎要将最后的荣光浇灭。
当墓葬被掘开的刹那，无名的阵风突兀灌进墓园，而后穿堂而过，只留下一阵叹息似的低语。
打开棺椁，没有想象中的腐臭味道，只有一具双手抱剑的白色骸骨。
“致命伤在前胸，而非后背，荣誉骑士邓恩先生，看来你是幸运的！”
罗兰伸手抚过英骸断裂的肋骨，脑海中立即具现出那幅惨烈战场的面貌：
这位尚未晋升超凡的荣誉骑士，大抵是在正面冲锋中，被巨魔抑或熊地精类属的魔物砸碎了胸膛，直至生命终点都未曾逃跑退却。
如墓志铭所印刻，牺牲的极为光荣。
“所以，这样荣光，配得上一路的颠沛流离吗……”
罗兰拿起陪葬的钢剑，感受着锋利的剑刃上依然残留着血与火的痕迹，不禁有些唏嘘。
如此英勇的骑士，为信仰而终。
却在墓葬时仅仅获得最低阶的粗石墓碑，连姓氏都不配赋予。
而那些顶着光辉名号，行污浊丑事的上位者，却能在死后得到圣光本源的蕴养，得以化身英灵。
甚至有机会沐神恩而转世托生。
“这世上还有人赞颂美德吗？”
罗兰立于阶级森严的墓园，冲着核心区那排精致的黑曜石碑竖起带血的中指，而后继续低头掘墓。
有钢剑替代镐，挖掘的速度快上许多，很快七具牺牲者遗骸便赤裸裸地暴露在月光下，整齐排开。
他看着还算完整的尸骸，径直俯身，直接将其拆成一块块无名的荒骨。
跟着，便按照暗典中的祭坛图谱排布起来：
颅骨作基石，脊骨为主轴，肋骨串联脉络，在尸骸拼接中，献祭阵图逐渐成型。
罗兰划开掌心，任由暗红色的鲜血流淌剑身，跟着便提起蘸染黑血的剑尖，在泥地上勾画起深邃的符文。
在安宁的墓园行此堕落的仪典，本身便是一种亵渎。
当最后的亵渎符文逐渐完整，那些为圣光奉献而终的英灵指骨突然开始震颤，竟然缓缓在泥地上拼凑出一道圣纹。
那是英骸残存本能，敬向终焉的规谏。
罗兰看着曾以生命誓约守护的圣纹徽记，面无表情，不去破坏，也不作理会。
“暗典见证！以【灵性】为恶德锚点。”
“于光明之地，掘墓挖骸，献祭圣徒遗骨。”
“可算得亵渎？”
在亵渎符文勾画完成的刹那，整幅献祭阵图瞬间亮起暗红色的光芒，祭坛中央的逆三角符文处，忽然升腾起赤红的火焰。
一道身影从魔焰中缓缓走出，苍白皮肤布满暗红裂纹，银发流淌着液态月光，每根发丝都在蒸腾血色雾气，妖艳的面容摄魂夺魄，赫然是一尊女性形象的高等恶魔。
魔女猩红如宝石的眼眸，透射出锐利锋芒的视线，令罗兰眉头紧锁，尚未恢复心跳的身躯骤然绷紧。
“这种压迫感……至少三阶黄金。”
【灵性】亵渎仪式，只需要完成对圣徒遗骨的恶德行径。
只是，与其将遗骸污染、毁弃……不如干脆献祭于深渊，作为与恶魔交易的筹码，也算物尽其用。
在他的谋划中，沾染圣光气息的准青铜荣誉骑士的遗骸，能召唤下位恶魔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
但目前这股纯粹的魔威，俨然是位于深渊最底层的纯血魔种……
罗兰默默握紧钢剑，屈膝沉腰，肩背绷如铁壁。
做出标准的‘崩山式’战斗准备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