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或许这部漫画会拯救《漫友》
漫画属于小众文化。
换言之。
圈里屁大点事，都会闹到人尽皆知。
蒙省，《漫友》编辑部。
红墙青瓦，院子里栽种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油松王，这株油松王，来头甚大，蒙省宣传部赠予《漫友》的创刊贺礼。
风风雨雨。
红墙斑驳，坑坑洼洼的墙面，墙皮脱落处露出灰色的水泥，像是时代的烙印。
深夜。
三楼编辑部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屋内。
烟雾缭绕，《漫友》资深编辑张澍一如昨日，审核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投稿。
有的是信件，这种大都来自漫画圈老人，国漫巅峰时，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纷纷投身漫坛，经典漫画层出不穷。
时至今日。
国漫衰败，当年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也垂垂老矣，很多人精力衰竭，一年也画不出多少作品，审美也被时代抛弃。
这些作品。
基本都没有刊载价值。
但是。
张澍依然耐心回复，劝勉投稿者，不录用稿件并非稿件不优秀，而是漫画社举步维艰，待漫画社经营好转，邀君来社话谈。
这样回，彼此都留有念想。
有的是邮件，这种大都来自漫画圈新人，等稍微厮混熟，这些新人就不会再来稿，或转线下，诸如“有妖气”、“神漫”，或转线下，诸如“知音漫客”。
偶尔谈论起《漫友》，也只会不轻不重的说句：“啊，《漫友》还没有倒闭么，好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这些作品。
遇到有灵气的新人。
张澍会言辞诚恳，给予作者投稿指导，语尾，也会垂死挣扎询问是否能在《漫游》刊载。
遇到质量一般的稿件。
张澍也会给予系统性指导，态度和善：“希望下一次来稿会更好。”
这么审稿。
速度自然慢。
社里稍年轻的编辑都不懂，问他：“张老师，咱们漫画社都要闭社了，您这样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吗？
没意义。
没意义吗？
有意义。
张澍是漫坛老人，他比谁都懂“坚守”，“坚守”并非源自意义，而是，习惯！
活到老学到老。
张澍也有新的习惯，登陆微博，网上冲浪，关注漫坛新消息。
一圈浏览下来。
《非人哉》。
张澍抽出柜子，翻出老花镜戴上，细致认真的阅读漫画。
四格条漫。
这个新时代，竟还有新人创作古早漫画？
张澍是从四格条漫时代过来的，消息不发达的年代，这种四格条漫以“短小精悍”、“轻松有趣”、“叙事性强”、“传播方便”等优点风靡全国。
缺点也很突出……
不赚钱！
张澍浏览下来，习惯性评分：“故事8分，创意10分，笔法7分，综合评分：8.3，符合刊登需求。”
“噫~”
张澍嘴里发出惊赞：“这年轻人，这更新速度，四格条漫都给干成连载了！人才啊！”
张澍遗憾地叹气。
这特奶奶的，生不逢时啊，要是生在国漫巅峰期，就凭这手更新速度，没准能和漫画大王朱德庸掰掰手腕。
张澍鼠标滑动。
渐渐。
心里生起想法。
这年轻人，选择创作费力不讨好的四格漫画，并且免费刊登在网上，是不是理解为，年轻人热爱漫画，并且不在意金钱名利。
《漫友》闭刊在即。
不过。
毕竟还没有闭刊，如果能说服年轻人在漫画刊载《非人哉》，没准能给濒临死亡的《漫友》续来一线生机。
退一万步……
刊是死，不刊亦死，何妨一试呢。
张澍思前想后，这计划能行，当即下载打印十话《非人哉》，胳膊肘夹起公文包，太阳将升起来，张澍踩着金灿灿的朝阳，奔向主编的家。
…
主编还没起床。
院子里。
主编媳妇端着簸箕，嘴里发着“咕咕咕”，撒着糠喂鸡。
“嫂子~”
“嫂子~”张澍推门而入，朝着屋子里：“郑老哥起床没有，我这有部好作品，想和郑老哥聊聊。”
“去去去，瞎嚷嚷啥，耽搁我喂鸡。”
主编媳妇嘴里抱怨，却是很热情的招呼张澍进屋，边倒茶边纳闷：“张老弟，社里不是准备歇业吗？这又是咋了？不歇了？”
“歇业还早着嘞。”
张澍捧着茶杯缸，咕噜噜灌一大口，撩着帘子进屋：“郑老哥，起床了，我有个新想法。”
主编也是个头发发白的老人，大清早强制开机，老头有点懵，瞪着眼睛：“这是哪儿这是……”
“郑老哥，你看看这部漫画。”
张澍将打印的漫画稿纸送到主编眼皮子前：“这漫画作者更新快，一天更新三十话没问题，还是四格漫画，咱们刊载到一半倒闭，读者也不会骂。”
四格漫画？
一天更新二十话？
主编有点不相信：“这啥人啊这，哪有人能更新这么快，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干啊。”
“郑老哥，这是真的，你看看，要是能行，我现在就联系作者，我亲自去一趟，争取把作品签下来。”张澍有点急。
这作品好啊！
他不赶紧签下，其它漫画社就得跟进，《漫友》这垂死挣扎的处境，拿什么去抢？
主编这才清醒过来。
接过漫画稿，聚精会神翻了几页，放下漫画稿，叹气：“老张，这稿子是好稿子，不过社里这情况，怕是人家不愿意来。”
“郑老哥，只要你点头，这事交给我来办。”张澍拍胸膛保证，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主编点燃烟。
深口深口咂着，烟头明暗不定，猛地把稿纸砸在大腿：“老张，这事我通过了，社里账上还有30万，我给你批20万，多了不退，少了不补，你赶紧买票，我去找印刷厂老王商量，让他通融通融。”
“好！”张澍喜上眉梢，这事成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系于漫画作者身上。
张澍来得快，去的也快，主编也没闲着，披着军大衣，淌着晨雾就出门去。
“咕咕咕~”
主编媳妇撒着糠，嘴里嘟囔：“五六十岁的人了，还不服老。”
想到漫画，主编媳妇也不由疑惑，喂完鸡，屋子里还放着稿纸，拿起来一看，哎哟喂，这小屁孩画的真讨喜~
…
却说张澍赶回漫社，私信框前，心里犯起难，《漫友》这艘将沉的破船，稍资深的作者，都唯恐避之不及。
这“狂拽瘸子那条好腿”，瞅这网名，还有这应付“口水仗”的娴熟，活生生漫坛老饕啊。
冒然找上去，如若事情办砸，他，张澍，就是《漫友》的千古罪人！
张澍背着手，踱步来，踱步去，心里预设千般可能，最终，左手重重锤在右手掌心，莽头私信：“你好，腿神，我是《漫友》杂志社编辑张澍，“中国漫画家大会”举办在即，现诚邀请您参与大会。”
点击发送。
张澍满怀期待地看着屏幕。
消息如泥入海。
接下来。
张澍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甚至，午憩时半梦半醒听到私信响，猛地睁眼醒来，扑去电脑前，私信框冷漠的像是女神的朋友圈。
煎熬到晚上。
张澍都快绝望。
“叮咚”
微博消息提示音犹如天籁，张澍颤颤巍巍地点击私信框；【张老师，您好，我是漫画作者陈舟。】
“陈先生……”
张澍手指顿住，遇事须冷静，编辑的职业特性告诉他，等待，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掐着钟煎熬5分钟。
张澍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陈先生，请您提供一下邮箱地址，大会邀请函将通过邮政邮递与您。】
陈舟不疑有他。
张澍的微博认证，微博动态，评论区互动，都标明他的身份的确是《漫友》编辑。
中国漫画家大会。
也的的确确是中国漫坛盛会。
陈舟没想凑热闹。
不过。
换个思路想，这不就是“漫画人才招聘会”嘛，果断留下地址；【张老师，我的地址是：渝城NA区六公里“陈孃孃”面馆。】
消息弹出。
饶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也不由心潮澎拜，赶紧吃了颗降压药，这才稳重回复；“请留意邮件！”
邮件没有。
邮人有。
张澍连夜定下火车，火车哐次哐次，载着《漫友》的希望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