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山烙魂
寒山矿洞，深藏于万古寒冰之下，其岩壁犹如历史长河中凝固的波涛，青灰的色泽中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矿洞内，寒风如刀，切割着每一寸空间，矿工们的遗骸静静地躺在这玄冰之下，仿佛时间的囚徒，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苦难与辛酸。他们的面容早已模糊，只留下一具具枯骨，见证着这里曾经的绝望与挣扎。
石毅蜷缩在背风的矿道凹槽内，瘦弱的身躯几乎与冰冷的岩壁融为一体。他那双因长期劳作而溃烂的双脚深深地埋入细碎的冰碴中，这是老矿工们世代相传的止痛秘法。极寒之痛麻痹了肉体之苦，却也让他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他的脚踝上，玄铁镣铐紧紧锁着，每一道刻痕都记录着岁月与磨难的印记。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撕裂开新鲜的伤口，留下一道道蜿蜒曲折的血线，在这冰冷的矿道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子时的梆子声，伴随着呼啸的风雪，在狭窄的矿道中回荡，宛如鬼魅的低吟。这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让石毅的心不禁一紧。他仰头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凝视着头顶倒悬的冰棱。每一根冰棱都如同时间的标尺，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第七根冰棱的尖端，一抹凝固的血珠宛如历史的泪痕，那是白日里一位不幸矿工的悲惨印记。血珠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突然，血珠轻轻坠落，恰好落在石毅的眉心。他浑身一颤，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未知的变故。就在这时，远处的岔道中传来了沉重的铁链拖曳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这声音，如同地狱的呼唤，让石毅的心沉到了谷底。
“王瘸子，你这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也配享用食物？”监工周阎王的嗓音尖锐刺耳，如同砂纸在铁器上摩擦，让人心生寒意。石毅小心翼翼地扒开冰壁，探出头去，只见那位佝偻的老者被蟒鞭无情地卷起，狠狠地摔在冰冷的冰面上。粗瓷碗中的野菜糊糊瞬间泼洒一地，与鲜血交织成一幅凄厉的画面。老者的右腿旧伤复发，白骨森森，那是去年雪崩时，他为了救石毅而不惜以身挡石的证明。此刻，周阎王的牛皮靴正无情地踩踏在那道伤口之上，冰面上渐渐扩散开来的血迹，宛如冬日里最凄美的红梅，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给我舔干净！”周阎王一声令下，蟒鞭如灵蛇出洞，瞬间抽碎了冰层。飞溅的冰碴在王瘸子的脸上留下了细密的伤痕，老者颤抖着俯身，花白的胡须混杂着血糊，显得格外凄凉。石毅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冰壁，掌心的冻疮在这一刻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怀中的硬馍。那是王瘸子早晨偷偷塞给他的唯一温暖，也是他在这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慰藉。此刻，这份温暖却成了他心中最痛的伤痕。
突然，一阵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矿镐从老者的腰间滑落，滚到了石毅藏身的凹槽前。镐头上隐约可见“铁剑”二字，在幽蓝的磷火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这柄矿镐，仿佛是老者的遗志，又仿佛是命运的指引。石毅刚要伸手去捡，周阎王的鞭梢已如影随形，毒蛇般袭来。
“小杂种也敢伸手？”铁刺勾住镐柄的瞬间，石毅猛地扑出。玄铁镣铐在冰面上擦出耀眼的火星，他抢过矿镐，反手劈向一旁的冰柱。随着一声巨响，丈许高的冰柱轰然倒塌，封住了矿道的入口，也为他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然而，周阎王的咆哮却在冰壁间回荡成无尽的回音，如同死神的嘲笑。
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悄然攥住了石毅的脚踝。王瘸子微弱的声音从冰碴堆中传来：“往鬼哭道跑……岩缝……红光……”话音未落，老人的双眼突然瞪得滚圆，胸膛被破冰而出的蟒鞭贯穿。温热的鲜血喷溅在石毅的脸上，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瘸子倒在血泊中，心中的悲痛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踉跄着向前奔跑，周阎王的咆哮在冰壁间回荡，如同死神的追魂曲。鬼哭道的岔口宛如巨兽的獠牙，石毅凭借着记忆摸到了第七根冰柱后的隐秘裂缝。他的心跳如鼓，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提醒他，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指尖触碰到岩壁的刹那，一抹妖异的红光突然从石缝中渗出，宛如地狱的召唤，也仿佛是命运的指引。这红光，如同希望之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青铜残片深深地嵌在冰层之中，其上浮凸的青牛图腾仿佛拥有生命般，正在缓缓融化周围的玄冰。这青牛图腾，威严而神秘，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石毅发疯般地挥舞着镐头，每一次凿击都伴随着火星的迸溅。他终于看见，那青牛的眼珠竟在缓缓转动，仿佛在注视着他。当最后一块碎冰崩落时，残片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猛然烙进了石毅的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顺着臂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剧痛之中，幻象浮现。万丈青牛踏碎星河而来，牛角挑起的星辰化作血雨倾盆而下。这幻象，如同梦境般真实，却又充满了诡异与神秘。石毅跪倒在冰面上，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被烙伤的掌心血肉模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青灰色的角质，宛如新生的牛蹄。这变化，让他既惊又喜，仿佛命运的枷锁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追兵的火把光在冰壁上跳跃，周阎王的狞笑仿佛就在耳边回荡：“逮住这杂种，抽筋扒皮！”这笑声，如同死神的嘲笑，让石毅的心沉到了谷底。然而，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凭借着新获得的力量，挣扎着爬起。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足竟能轻易地撑裂那沉重的玄铁镣铐，仿佛获得了新生。
他猛地撞向岩壁，青牛虚影透体而出，生生在冰层中撞出一条丈许深的通道。这通道，如同希望之路，引领他走向自由。同时，也撞碎了他心中的枷锁，让他彻底摆脱了过去的束缚。在通道的尽头，传来女子的呜咽声。石毅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他加快脚步，扒开了前方的碎冰堆。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是哑女青禾。少女的粗布衣襟被撕开大半，肩头的“奴”字烙痕还在渗血，却掩不住她眼中的坚韧与纯洁。她的面容清秀，睫毛上凝着晶莹的冰珠，宛如寒山之上初绽的梅花，纯洁而坚韧。她脖颈上的虎形玉坠在微弱的光芒下泛起微光，竟与石毅掌心的青牛烙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这共鸣，如同命运的纽带，将他们紧紧相连。
就在这时，洞顶突然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之声。周阎王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永恒的冰川吞噬。石毅抱起青禾，毫不犹豫地跃入了冰缝之中。青牛虚影仰天长哞，万千冰锥如雨般坠落，将那些追兵尽数封入了永恒的冰川之中。在冰锥的掩护下，他们如同逃脱了死神魔爪的幸存者，终于获得了自由。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石毅看见少女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的冰珠。那冰珠在微弱的光芒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宛如寒山之上最纯洁的花朵。他紧紧地抱着青禾，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呼吸。在这冰冷的黑暗中，她是他唯一的温暖和希望。他相信，只要他们携手前行，就一定能够走出这片寒冷的矿洞，迎接属于他们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