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个病秧子原本可以活到娶妻生子，奈何要替他爹还债，还没到议亲的年纪就一命呜呼了。清元真人只是帮老地主增寿，并没帮他改命，这使得本就子嗣稀薄的老地主家彻底绝后。然而，老地主命硬得很，一路看着自家被太平天国的起义军一把火烧成白地，曾大帅回来搞团练，把他家的浮财通通打包带走（反正吃老绝户是乡里的常规操作），最后在同治帝学会钻八大胡同的时代，饿死在他儿子的坟前。
清元真人得知此事，心里很不好受，特地下山到其尸骨旁帮他收敛尸骨、超度亡灵。没想到超度到一半就停了，因为他心里的“功德计算机”告诉他，账已经平了。从此以后，但凡是夜里经过这地方，就能看到一老鬼只有半拉身子在一个垮了的坟头咒骂。
因为这个事情被老鬼反反复复、长年累月地向路过他儿子坟头的有缘人诉说，导致那一大片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甚至在当地开始流传一句谚语：“求仙拜佛勿入衡山，招神招鬼别招清元。”
当时，这事还成为了一件道门逸事，不少人从中悟出了些提高境界的门道，但要做到像清元真人那么精准，哪有那么容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该被雷劈死的绝对不会被火烧死。渐渐地，这个故事就变成了只有少数道门高人用来闲聊的话柄。但所有知道这事儿的人都领悟到一条法则：清元真人只可仰望，不可近交。
因此，这一回上面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把这档子烂事丢到清元头上。可具体是不是要他亲自出马，那就两可之间了。其实上面也最好不要让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毕竟凡人账户上是没有多少功德的。第三条的要求大部分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身后名考虑，让清元出手就会直接和他本人产生交易。以他超度都只超一半的做派，这么大的事情搞下来，虽然唯物主义者不计较长命百岁，但万一自己的寿命不够平账，到时候自己的晚辈岂不是也要父债子偿了？关键这笔账到底要还到什么程度，只有清元心里有把尺，大家都不知道。这他妈就是一张空头支票啊！我咋知道我这几个“账户”里的“钱”够不够还的？
所以，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让他老人家来挑人出主意，再让下面的人去把事做干净。完美！撒花！
上面的大佬通过民宗系统把意思传达给清元真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和你们算账啊，天天算那个多累啊？我的心力也不是没地方用，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去算算下一次福利彩票的中奖号码是哪些呢？我可不是贪财，我现在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天天喝北风都不知道喝得多饱。我只是拿这个来锻炼我的卜卦能力，中了我也不会去领……听听，此人言之有理，是不是？
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刹那间，全国的宗教大佬都躲起来了。这些神仙都是有能力知晓整件事的细节始末的。不但知道，他们中还有不止一拨人去当地摸过盘子，都认为点子太硬，扯呼！就算没有第二条和第三条，很多人不一定自己带徒弟能吃得下来，更别说难度超级加倍了。那与其被强拉壮丁，到时候出什么意外，还不如一开始就学清元那样避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好少掺合。
清元也不是不能通过卜卦把这些“狗熊”都揪出来，可那也是要扣功德的啊！我把他们揪出来，让他们去当填线宝宝，出了事最后账都记在我老道头上，那还不是一样吗？所以事情最终变成广发英雄帖，报名靠自愿。当然，主管部门也积极配合，拿出了不少激励政策给自愿报名的填线宝宝们。只要出人，当然要是确实有点用处的人，臭鱼烂虾来了一律没收度牒，行业永久禁入。真正出人出力的，民宗委就把其所在寺观列到关照名单里，按出力大小分配资源，五十年不变！
这样一来，很多原来装死的跳了出来，很多原来还在掂量自己到底扛不扛得住的也纷纷跳了出来。关键是政策太诱人，自己死了还能福泽后辈，思来想去还是要趟一趟这浑水。
老王他师父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他一生收徒谨慎，没想到临老临老被上面硬塞了一个老王。上面说是从道教高级学府里毕业的高材生，专门为了光大道教文化、宣扬三清福泽国家才花了大钱培养的。被这种超级推销员忽悠得一愣愣的，太玄真人高高兴兴把老王当宝接回来，没想到一接触就发现此人性格浮华乖张，道骨全无。唯一的优点就是做人的底线还是守得住的，至少不会利用道士的身份去谋财害命。很多道门天才修行进度很快，堕落的速度更快。一朝通玄就急不可耐地把那点能力利益最大化，很多人最终都不得好死。所以老余找徒弟首要就是心正。
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在他羽化之后还有一口饭吃，他决定去当填线宝宝，交易对价就是以后这八仙宫里必须有他徒弟一席之地。还有就是把里里外外都给我修成钢筋水泥的，要按百年工程的标准来弄。在获悉上面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后，怀着必死的决心，太玄真人踏上了征途。
临走时，他发现自己那不争气的徒弟全副武装地站在上面派来送他的奥迪100前，双目含泪地望着含辛茹苦教育培养自己的师父，嘴里呢喃着什么。等到他那感动得老泪横流的师父走到近前时，才把他宝贝徒弟嘴里的话听真切：“师父，你好狠的心，出去公费旅游也不想着把你唯一的徒儿给捎上！你说是不是上面安排了什么特殊节目，您不方便带我去啊？徒弟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师父，您放心，我不会坏您的事，我在一边给你呐喊助威！”巴拉巴拉……
“别说了！你想跟就跟来吧。”余老道一猫腰钻进了奥迪100的后排，一言不发。老王心花怒放，把身上的家伙什全部放到后备箱里，又迅速地开门钻进副驾驶位置。没有一个车神（哪怕当时还没取证）喜欢坐在后排。他侧过脸和握着方向盘的有证车神确认了一下眼神，嗯，是对的人。不顾依然泪流满面的师父，他大吼一声：“上路！”
发动机的轰鸣声盖住了后排老人的叹息：“人间，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