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两道死劫
“身随心动，心随炁动，
武道一途，境界沉浮，皆为内炁自省，
然人无法自视，唯有观外炁，摹外法，
才可淬炼肉身，证道成尊。”
碧涛县的街道上，符幡蔽日，祭乐之声混杂。
以朱砂书写着“水府显应”“正身五明”等字样的符纸，似秋风落叶，兜转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七八大汉抬着火红轿子，游行街道。
轿子上坐着穿戴裂帛曲裾，脸佩神鬼面具的巫祝，
左手摇铃，右手敲傩面鼓，身前放着一只三足陶，里头烹煮着肉糜。
“暾将出兮东方！”
“赐尔白银千两！”
伴随着诡异的祝词，苗条的巫女在轿子四周跳起迷人眼的舞蹈，
干瘦的城中百姓痴痴地跟在后头，手中拿着吊褪色黄帛的竹竿。
街道外，一处卦摊。
身穿粗布麻衣，身材矮小而皮肤粗糙黝黑的刘昊，
疑惑地看着卦摊正在摆弄蓍草和乳盐的朱邪阳炎。
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身上没了蛇鳞，
粗蛮霸道的外表和气质，被驯服成了一种异域风情的野性魅力，
一身宽大的黄袍，恰到好处地贴合，显露出他孔武有力的身材。
“这身皮囊画得不错。”
朱邪阳炎瞅了刘昊一眼，眼神满是冷漠和厌恶，
这反倒让刘昊心中好奇更盛，
前一刻他还在药房地下的沸腾池水中洗髓，
现在却突然被黄幡带到外面的街道上，
他到底意欲何为？
“抓一把盐，撒到桌上。”
刘昊照做，抓起一把细腻如流沙的乳盐，撒到绘有天宫图的黄布上。
用盐作为卜卦祭祀的材料，并不是稀罕事儿。
虎形盐用以祭祀诸神，占卜国运；
将盐块投火，以盐窥天，判断气候凶吉；
还有便是当下，撒盐一处，观形知命，这也应该是民间最流行的盐卜方式。
手段虽简单，可让一位妖仙替自己解命，可就不简单了。
刘昊此时感觉身轻如燕，心胸舒畅没有恶气，
眼下情况不明，倒不如陪黄幡玩玩，看它会说些什么。
乳盐撒开，白花花散了大半个摊位，还有不少烟尘般随风飘走。
朱邪阳炎低头，面色凝重。
刘昊仔细观察他，运用前世自己练就的观人本领，试图从他表情和动作上找出破绽。
可惜，也不知道是这一事自己鲁莽惯了，还是朱邪阳炎根本没有破绽，
从外形举止上，刘昊判断不出半点东西。
但他就有一种感觉，一种奇特的感觉，
朱邪阳炎，黄幡，或者两者皆是，
它们镇静完美的外表下，藏着蚕蛹般蠕动的不安。
“为何不安？”
刘昊突然出声。
朱邪阳炎眼中，闪电般掠过一丝动摇。
“眼下有情况出乎你的意料了对吗？
是武堂武者齐聚你降临的地方，还是城中这些诡异的祭祀？”
“闭嘴！否则我现在就碾死你！”
朱邪阳炎对刘昊低吼道，
像是老虎在对着一只小黑鼠嘶吼，震得刘昊一时间六神无主，心中爆发出巨大的惶恐。
“哈哈哈。”
惶恐过后，刘昊突然大笑出声，他身体前倾逼近朱邪阳炎。
充满大胆和狂意的眼睛，和朱邪阳炎恼怒的金瞳对在一起。
“你需要帮助，所以又回来找我这个仇人，对不对。”
朱邪阳炎的恼怒，只持续了很短一刻，
随后他瞳孔墨水般分裂开来，
“呕！”
和他对视的刘昊，顿时感到恶心难耐，只得避开视线退后捂嘴。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混乱的声音在刘昊脑中响起，
如同千万诗僧同时念经打坐，千万巫女高歌仙君祝词，
一切全部融化一团黏合的“器”，
这“器”即是形也是音，这音此时就是自己脑海中的声响。
怪诞，不符合常理，疯狂。
但这就是刘昊心中突然蹦出的理解。
“鉴于你已经盗取了我的根，我便以你命中两道劫数的解法作为交换。”
“盗取.....你的根？无所谓了，先.....呕！先说你要我干啥？”
脑中画面涌现。
一个红眉白髯的老人，一栋豪宅大院，不怀好意的黑衣人，
落灰的虎形礼器，一场血腥的陷阱......
“赶在其他人之前，将物件取走存好，
你随意使用无妨，但不能交给他人。”
“一座烧成老虎形状的盐雕？要这物件有何用？”
沉默，对方不愿作答。
不是因为有东西瞒着，而是厌恶刘昊的愚蠢。
就像是个老师，看着连答案都照抄不明白的差生。
可以提醒，但没必要。
“......你是在求我帮你，态度好点行嘛。”
刘昊摇摇头，从恶心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突然觉得身上好热。
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周遭的一切像是遭了火灾的剧院布景，
绵软地，缓缓地，往地面熔融坍塌。
啾！
嘹亮的鸟鸣响彻刘昊双耳。
面前的朱邪阳炎脸色一白，眼中不断分裂的瞳孔刹那间恢复原状。
他沉声对刘昊说道：
“你有两道死劫，第一劫为鬼索，你命数早绝，又失了星君庇佑，
有人设局引诡煞缠你，可谓在劫难逃，
破解之法是再抓一个星君化身，这类人外貌如天仙俊美，
行为举止不可以常理揣测，还有与众不同的体态特征，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将一个星君化身留在身边，才能化解这遭劫难。”
刘昊一愣。
突然想起那日自己被诡煞袭击后，再醒来遇到的那个“李文衡”。
他双眼如星河璀璨，容貌也秀气出众，一看就并非凡夫俗子，应该就是所谓的星君化身。
诡魅的威胁确实存在，不仅自己，邵明和瑜魁也遇上了。
而当时自己能幸免于难，也确实是阴差阳错，得了星君帮助，
所以黄幡这话，还真不是唬人，让刘昊把一切遭遇都串到了一起。
“第二劫为阋墙劫，此劫乃上天给你安排的命数，破解之法我只说一次！”
周遭融化的速度骤然加快，
刘昊感到自己好似跌入岩浆，骨肉熔融化为血水，痛不欲生。
朱邪阳炎手中黄幡显现，奋力挥舞，
口中声音嘹亮起来，顶着莫大的痛苦对刘昊大喝道：
“当你血蒙了眼！怒涛卷走了心！天空燕落，大地橙黄的时候！”
“好好看看！自己手中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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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大师兄！”
啪啪啪！
狠狠地三下巴掌将刘昊扇醒。
他猛得从床榻上坐起，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药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