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许明的猜测
《石榴花》的拍摄正在稳步进行中。
二十五日的拍摄依然是在沪影厂的室内影棚。
中午，正是吃饭的时间。
这个年代的国营制片厂普遍配备有食堂，如果剧组是在厂内拍戏的话，剧组人员一般会去厂里的食堂吃饭。
在哪里都会有圈子，剧组里也有，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会表现的尤为明显。
通常来说导演组的会和导演组的坐在一起吃，演员会和演员坐在一起，以此类推。
林一在导演组里是最晚进制片厂的，所以他总是谨言慎行，从不在这个团体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但导演助理许明是个截然相反的人物，他是倒数第二晚进来的，但他是导演组里最爱八卦的人。
今天也不例外，许明一边吃着自己餐盘的饭菜一边说：“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厂里有个老前辈要带新人拍电影，是纯新的那种。”
听到许明的话，林一暗想着这不会说的是汤导和我吧。
坐在许明一旁的赵副导演打趣道：“你倒是像村里的老阿婆，怎么厂里的什么事都知道。”
许明促狭的笑着说：“嘿嘿，赵导，谁让我朋友多呢！这是我来食堂的路上碰到的朋友说的，他说是他们创作组主任私下里透露的。”
就在这时，吃饭时很少说话的汤导突然说：“许明，这种几手消息还是不要乱传为好。”
“好的，导演。”
许明见汤导发话也适时闭上了嘴。
不过林一看到他先是眉头紧锁，又是偷偷看了看自己，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
下午，剧组继续拍摄《石榴花》剩余不多的室内剧情。
“停，这条过了，大家可以休息十分钟。”
林一从自己挎包拿出搪瓷杯前往影棚角落的接水处倒水喝。
这个年代瓶装矿泉水还没有普及，在拍摄的时候想要喝水一般是剧组的场务统一提供茶水，这些茶水通常都用保温的开水瓶装着。
就在林一在接水处倒水的时候，许明也来到林一身边接水。
等林一倒完水，许明用手戳了几下林一并小声说道：“林一，你实话实说，那个新人导演是不是就是你。”
林一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面不改色的回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我才刚来厂里没多久，不可能是我。”
“林一，我可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你这段时间和汤导一直都怪怪的。”
“许明，你不去写反特小说真是屈才了，不过我真的不是。”
林一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温水，继续说道：“我要去确认场记日记了，许明你慢慢喝。”
林一转身回到他的岗位。
在他的背后许明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虽然林一后面没有长眼睛，但是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背后若有若无的敌意。
场记日记是林一工作的核心内容，他需要检查上一场拍摄记录与当前现场的实际情况，并且在一场戏拍摄前发现与之前拍摄冲突的地方，来避免出现穿帮镜头。
这个工作参与到了电影拍摄的所有流程，而且需要敏锐的察觉能力和全局的把控能力，所以这个时代的许多导演都是从场记一步步磨练上来的。
就在刚刚，林一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随即他对导演说：“老师，你看龚雪的妆造是不是和上个镜头不太一样。”
“有点，你去和化妆师沟通一下。”
“好的。”
说完林一开始四处寻找剧组的化妆师，但是化妆师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只好询问剧组的场务，场务说刚才有看到化妆师在给龚雪补妆。
林一只好找龚雪解决这个问题。
自从龚雪开始避免与林一相处开始，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了一堵墙，为了避免尴尬林一很少主动与龚雪交流。
林一也知道这是一种不专业的表现，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或许时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龚雪同志，你知道化妆师刘姐在哪里吗？你的妆造好像脱落的很厉害。”
正坐在轮椅上读剧本的龚雪不知为何脸红了起来，然后磕磕绊绊的说：“那个……刘姐……刘姐她要解决一些我们女生的问题，应该等下就会回来。”
林一作为重生者拥有丰富的生活经历，一下就理解了龚雪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正常的回复道：“晓得了，那我让导演把休息时间延长一点。”
话一讲完，林一迅速离开，龚雪却突然拉住了林一的衣角。
“林一同志，等一下。”
林一见状回过身来说：“还有什么事吗？”
“林一同志，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勿好意思，这段时间一直是我七想八想的，林一，我可以叫你林一吗？”
“那有什么，说起来你比我大，叫我什么都可以。”
龚雪忽然恢复到了一开始见面的状态，微笑着说：“嗯，那我就叫你林一，树林的林，一心一意的一。”
林一想到这不是我初次见面自我介绍的话吗，没想到龚雪一直记到现在。
“龚雪，我要回去报告情况，你看……”
林一指了指自己的衣角，龚雪这才发现她一直拉着林一的衣服没放。
她松开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抱歉，你回去工作吧。”
剧组又等待了几分钟，在解决了龚雪的妆造之后，这天的拍摄再无其他波澜。
拍摄结束，林一如约前往静安宾馆接何情去自己家吃晚饭。
在出制片厂大门的时候，林一发现许明正在和几个导演室其他创作组的人勾勾搭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隐隐约约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林一知道许明肯定在密谋着什么东西，于是他准备上前询问一番。
就在这时，许明发现了林一，机智的停下讨论。
然后转头对林一说：“林一，跟你介绍一下，这几个都是导演室几年前进厂的老前辈，你要不要今晚和我们出去白相（玩耍）啊。”
林一拒绝道：“我今天和女朋友有约，就不去了，下次一定。”
“原来你有女朋友了，下次你可以带着她和我们一起出去见识见识，嘿嘿，沪海晚上有你想不到的活动。”
说完许明和他的朋友结伴离开了这里。
他们离开时林一听到人群里有人说：“我有一计。”
…………
当林一带着何情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至于没进门林一是如何知道的，因为林一已经在门外闻到了母亲最拿手的沪江排骨的味道。
林一转到了下门把手，门没有锁，正当他牵着何情手准备进门的时候，何情叫住了林一。
“阿一，你看看我今天的妆怎么样。”
“你永远都好看。”
何情莞尔一笑说：“那，伯父伯母会问我什么问题？”
“放心，我爸妈都蛮随和，你就当是来玩的。”
林一见何情露出放心的表情，右手转动门把手左手牵着何情走进了家门。
林一家是徐惠新村的两居室工房，一进门右手边是一个木制置物架，隔着置物架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客厅。
林一看见父亲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看着报纸。
于是林一开口道：“爸，我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领着何情到父亲跟前，并介绍道：“爸，这就是何情。”
何情也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说：“伯父好，我是何情。”
林一父亲放下报纸扶了下有点下滑的黑框眼镜，仔细看了看何情，笑着说：“阿仔，你眼光不错啊，钱秀来看看你儿子的女朋友。”
在厨房做饭的母亲一边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油渍一边走到客厅，热情的对何情说：“姑娘你第一次来家里，我也没什么准备，这样，你收下这个。”
说着林一母亲取下了手上的手镯交到了何情手里。
“伯母，这个玉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母亲钱秀紧紧攥着何情的手，一脸毫不在意的说：“石头东西不值钱，收着吧。”
何情望向林一眨了眨眼。
林一无奈道：“阿情，还是收下吧，我妈向来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要回来了。”
何情见盛情难却，只好收下玉镯，试着戴了戴，发现戴上去毫不费力，就像本来就是自己的玉镯一样。
坐在沙发的父亲满带笑容的说：“哎呦，这不巧了吗，这缘，妙不可言。”
林一和何情互相对视了一会，两人心有灵犀一般的在心里暗想，是啊，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