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北平不是孤城
然而,张信的话音刚落,便察觉到朱棣那冷峻的目光投来。
他心头一紧,顿感自己失言,连忙低头收敛心绪,紧攥的手指微微颤动,仿佛想要压住内心的不安。
朱棣略一抬手,做出虚按的手势,示意他坐下。
随即缓缓开口:“张将军,稍安勿躁。徐先生这话虽简短,却一语中的,触及了战场之本质。”
他声音低沉,透着不容质疑的笃定,宛如一道不可违抗的军令。
张信的眉头微微一动,但他的眼中并未因此敛去质疑的光芒。
张信闻言,眉宇微动,但眼底的疑虑仍未褪去。
他直视徐良,接着问道:“可若我们分兵进攻,防线势必会被削弱。万一敌军趁虚而入,后果难以承受。”
徐良轻啜一口茶,神色从容,似是早已预料到这般质疑:“这正是‘积极防御’的精髓所在——进攻的同时,也是在巩固自身防线。”
话到此处,他略作停顿,随即抬眼扫过朱棣与张信:“可由燕王统领一支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的精锐突击队,拿下北面的居庸关和东北的喜峰口关。”
“居庸关与喜峰口关?”张信微微一怔,眉头蹙得更紧。
他思索良久,仍觉心存芥蒂:“两关固然险峻,但倘若朝廷早有预备,我们只怕难讨便宜。”
徐良颔首道:“将军之忧并非毫无道理。可战局瞬息万变,若固守旧思维,何谈逆转?”
“即便朝廷已有布防,你们也能化险为夷,只需要先派出精锐斥候队,细察居庸关与喜峰口的兵力、后勤与地形弱点,这是决策的基础。”
“若敌军在两关已有准备,则以奇袭为主,集结燕王手中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夜袭敌营,力求速战速决。”
朱棣一直静静地听着,眉宇间虽波澜不惊,却在徐良与张信的对话之中愈显深邃。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若这两关并非朝廷重点布防之地,我们夺下之后,如何确保局面稳固?又该如何应对朝廷军的反攻?”
徐良缓缓放下茶杯,唇边浮现一丝淡笑,神色依旧不慌不忙:“拿下关口之后,第一步便要利用险要地形迅速构筑防御工事,并派驻步兵把守,避免敌军回军报复。”
“同时,还需在战术上保持进攻态势,无论心理还是物资上,都要持续压迫敌军。”
“两关皆易守难攻,只需少量精兵便能牵制敌军步伐,为北平城争取宝贵时间。如此一来,主力部队就能集中精力,应对来自南方的威胁。”
说到此处,他略一顿,目光沉凝:“北平并非孤城,而是扼守全局的枢纽。若燕王能掌握主动,敌军便被迫分兵,再难成合围之势。”
闻言,张信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心中思绪翻涌。
他咬紧牙关,拳头也在不觉间攥得更紧,低声道:“主动出击确能抢占先机,可燕王殿下乃我军之魂,若他有丝毫差池——我们岂敢承担?”
他话音一落,桌上的茶杯因他的情绪而微微晃动,杯中茶水荡出几圈涟漪。
朱棣闻言,眉间顿时闪过一抹凌厉,声若寒风:“若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好处,我相信燕王也会以身作则。张将军,若今日不敢冒险,将来又何敢言胜?”
张信抬眼看向朱棣,正对上他那冷峻如铁的眼神,心中的迟疑无法抵挡燕王的决心。
更何况,徐良所言已暗示,朱棣才是这场大战中诱敌的关键所在。
连他自己都无惧冒险,张信又能如何反驳?
空气中再度弥漫起紧张的沉默,仿佛周围一切声息都被掩盖,只余人的心跳与呼吸。
直到徐良轻轻打了个哈欠,这份压抑才被微微冲淡。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目光落向正午的街道。
日光正盛,却因高天的云层显得格外明亮,街头行人的喧闹与室内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过于忧心。”徐良微眯着眼,伸了个懒腰,语气若有深意,“或许燕王早已有所准备,只待你们顺势而为而已。”
他话音未落,朱棣便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那是自然。”
张信闻言,不由得露出一丝诧异,又似在暗自腹诽:“徐先生……燕王殿下就站你面前呢。”
朱棣随即站起身,负手朝门外走去,一举一动皆透着自信与从容。
他的视线穿过云层,落在一片碧蓝的天空上,神色冷峻且深远。
“徐先生,信先行告退。”张信忙将思绪收回,起身对徐良拱手道。
“改日再见。”朱棣走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徐良一眼。
“记得给我带食材,”徐良摆了摆手,笑道,“我可不挑,能吃的都行。”
朱棣微微颔首,目光中掠过一丝玩味,没再多言,转身迈步走出厅堂。
张信跟在后头,步伐略显急促,却仍竭力维持军人应有的从容。
厅外阳光映照,厚重的云层将毒辣的烈日遮去几分,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市井间的烟火味儿,吹动朱棣的衣襟,翻起衣袍一角。
两人一路沉默,直至拐过街角,抵达马厩旁,朱棣忽然停住脚步。
他眺望远方,声音低沉而坚决:“张信,孤问你——若北平城将来陷于危难,你可愿与孤同生共死?”
张信心口倏地收紧,却毫不迟疑地单膝跪地,抱拳高声:“末将愿以死相随!”
“好!”
闻言,朱棣唇角浮现一抹豪迈笑意,他翻身上马,衣袍翻飞,如雄鹰振翅,气势贯长空。
张信也敏捷地跨上战马,望着朱棣的背影,心中更多的疑虑在此刻已化作壮怀激烈,无需多言。
随即便只听得马蹄声如同击响战鼓,铿锵之音回荡在北平城的大街小巷,似在奏响一曲壮阔的战前序曲。
朱棣与张信二人携风而去,马蹄声渐远,徐良事务所的厅堂里,顿时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只余徐良一人。
他立于门口,似在细细体味着方才的对话与那决绝的马蹄之音。
缓步回到桌前,徐良拿起还带着余温的茶杯,却并未立刻饮下,只是微微眯着眼,静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轻叹一声,将茶杯搁回桌上,声音低不可闻:“待会午饭吃什么好呢?”
这时,门外突然再次响起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