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关紧要
郁容挽一夜无眠,因着劈啪作响的雨声,也因着,那股从碧桐指缝中流出的,若有似无的气味。
耳中交织着各色声音,她被恼得心烦,翻身的动静大了些,竟把罗帐外守夜的妙姜都吵醒了。
随着一阵窸窣的动静传来,妙姜的声音响起:“娘娘醒了?”
她语气懒散,似乎还带着几分香梦后的餍足,反观郁容挽却是一夜无眠,此刻只觉得头晕脑胀。
纤嫩玉手从帐中探出,撩开了罗帐一角,她淡淡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妙姜顺势看了一眼矮几上的刻漏,“卯时正刻,娘娘,时辰尚早,您再躺一会儿吧,各宫嫔妃要辰时才来请安呢。”
她的话轻飘飘的,传过了罗帐仿佛就被阻隔了般,郁容挽顺势起身。
躺了一夜都睡不着,再躺也无用。
罗帐被一双玉手掀开,妙姜起身,把鞋子呈上,随后又替郁容挽整理床铺。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晨的未央宫格外冰冷。
郁容挽顺手披了一件披风在身上,走到了最近的一道轩窗前驻足。
外头地面潮湿,有宫人正在勤恳扫水,扫帚带过还能掀起连缀雨珠,靠墙的梧桐树只剩几片零星黄叶摇摇欲坠,被雨水打过之后懒洋洋地坠在枝头,看起来一丝生机也无。
郁容挽扫视了一圈,撑着窗棱的手迅速被外头的寒气裹挟,指尖发凉,她迅速把轩窗合上,不让一丝寒气进来。
“娘娘用早膳吧,昨夜淋了雨,今晨又起得这样早,想必身子会吃不消,奴才让尚食局做了鸡汤鲜羹。”碧桐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拿出早已经温好的鸡羹。
浓厚的醇香扑面而来,便是不饿都会被这香味勾住,郁容挽顺势坐在了矮几边,碧桐贴心地递上调羹。
“你们怎的也起得这样早。”郁容挽把粥送到嘴边,注意到穿戴齐整的二人,随口问了句。
妙姜正从里间出来,听到郁容挽这样问,顺口便答道:“碧桐姐姐昨夜换我先睡了半宿,说娘娘淋了秋雨,夜里可能会喊人,前半夜便是她守着娘娘的。”
郁容挽闻言心头一阵暖意流过,瞬间觉得当初的决议是对的,碧桐此人心细如尘,又事事妥帖,是比妙姜她们要稳重不少。
因着这一丝暖意,积攒了整夜的惆怅情绪在此刻也荡然无存,是以她进食也进得越发香了些。
宫里的地龙很快暖了起来,妙姜把收在柜里的绯红云霞交领绒氅翻了出来,抱在胸前询问郁容挽:“娘娘,今儿可要穿这一身儿,外头阴风阵阵的,吹得人骨头缝里疼。”
她这番话说得夸张,瞬间逗笑了郁容挽,以至于她看那件氅衣都觉出几分不合时宜来。
“傻丫头,今儿穿了这个,立冬穿什么。”说着起身朝她走来,看了眼架子上的明黄色对襟盘纹罗裙:“便它的,外头再搭我身上的这个披风,足够了。”
一旁的碧桐上前替她解了披风,妙姜下意识努了努嘴,随后取下架子上的明黄色衣服朝郁容挽走去。
主仆三人在内殿慢条斯理地穿戴着衣物,李琨泰却是一刻也不敢停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娘娘,陛下召娘娘到宣政殿有事商议。”
郁容挽手头动作一停,心里顿时染上几分焦急。
李琨泰从未这样慌忙过,她迅速起身朝他走来。
“什么事?”
后者抬头看着她,神情带着几分凝重:“仿佛是老大人身体不好。”
闻言她眉心陡然一跳,提起衣摆便迈步而出。
凤辇已经备好,可郁容挽尤觉速度太慢。
跟在旁侧的妙姜不忍看到她如此焦急,只得柔声安慰:“娘娘莫急,也许老太公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可妙姜的一番安慰之语却无法让她彻底心安。
祖父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太医曾坦言,郁太公之势如日暮西山,回转无望,前几年因有她陪伴在侧,老人家心神愉悦,身体看着还精神些,如今她出宫无望,想必祖父必时常牵念着她,才会突闻恶言。
地面上残积的雨水映照出那人的担忧面容,经过长长的宫巷之后,一行人这才赶到了宣政殿。
不等姚元德通传声落郁容挽已经匆匆下了轿辇,那人步子慌乱,还未行至殿中,眸中已有了斑斑水痕。
站在御桌旁的皇帝扭头便见一个急切的身影迅速跪在了自己身前。
“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请起。”
一双温柔有力的大手将她从惊慌无措中唤醒,她迅速反握住那人的双手,急急开口:“不知祖父情况如何?”
韩穆昀的手攀上皇后单薄的肩,领着那人往里间走。
“皇后切莫担心。”温柔的抚慰声落下,随即又传来帝王冰冷的垂问。
“既是侯府家事,便由侯爷亲自向皇后讲述吧。”
郁容挽闻言,一双眸子急切地在殿中搜寻,终于让她看到了候在一旁的祖父。
她激动地上前两步,站在年老的侯爷身前焦急问道:“伯父,祖父情况如何?”
然而未等郁祯开口,身后竟传来一阵苍老沙哑的声音。
“娘娘不必担心,老太公如今已无碍。”
郁容挽回身,一双泪朦半干的凤眸缓缓落在那人身上。
竟是萧永琰。
“本宫不知,萧丞相为何在此处?”
她一改之前的急切忧虑,说话时无端给人一种压迫。
然而面对萧永琰这样的人精老狐狸,她那一丝临时发作的威严压根没有一点用,只须对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瞬间打压了她的势头。
“老夫今日亦是为老太公的事而来。”
为了祖父的事?
郁容挽面上浮现几分疑惑,情急之下,只得转身向一旁的伯父寻求答案。
而郁祯同样感受到了皇后焦灼的目光,瞬间如临大敌,跪下请罪道:“请皇后恕罪。”说完略一停顿,郁容挽顿觉情况不妙,却还是上前搀扶起那人:“伯父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待那人起身后,郁祯一直不敢面对郁容挽求问的眼神,只得低着脑袋回禀。
“半月前父亲在家中摔了一跤,太医看过后开了药方让我们无需过虑,好好将养便是。可那太医院新来的太医不知父亲禁忌,竟在药中开了相冲的药方,父亲吃完药便上吐下泻,难受异常,后来多亏了丞相相赠的保济丸才稍有缓和。”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