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危言耸听
星尘子撩开头上蓬乱的头发，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他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哭腔：
“陛下，我，是我呐，您最信任的星尘子呐。”
秦政对其完全没有印象。
但做皇帝这么久，他已经学会静观其变，因为总会有人把答案主动送上来。
星尘子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和脸上的黑泥混在一起，狼狈得像个乞丐。
孔方在一旁解释道：“我们在城外发现了星尘子，因为他急于见陛下，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我相信，陛下一定也很想见他。”
朕为什么要见他？
秦政保持沉默，面无表情，倒是让孔方有些心虚。
他摸不清秦政此刻的心思，用了七天还没有找到范阳，慌乱中却找到了星尘子，孔方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急匆匆便给秦政送来了。
星尘子跪在地上，哽咽道：“三年前，陛下派我和王福两个，泛舟出海，寻访海上的仙人。
臣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周折，经历风雨寒霜，终于活着回来了，呜呜，陛下，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您。”
悲戚的哭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
秦政表面上安坐不动，内心却是恍然大悟。
他没有三年前的记忆，却也听身边的人说起过，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造船出海，去海上寻访仙人。
秦政也没有想到，还能有人活着回来。
他微微点头，此时才终于开口：“苦了你了，你为何搞成这般模样？”
“陛下……”
星尘子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将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把仙人找到了。”
“哦，仙人在何处，你与朕仔细说说。”
星尘子深吸一口气，渐渐已镇定下来：“三年前，陛下刚刚继位不久，就对臣委以重任，命船舶司造了两艘大船，我与王福各自携带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出发寻访海上的仙人。
王福去南海，我去东海，自从离岸之后，一路风平浪静，并无半点波涛，我心中明白，这是陛下洪福齐天，是上苍在庇佑着我们。
然而，就在出海大半年后的一天，海上突然涌起了浓浓的大雾。那大雾弥漫，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无奈之下，我们只得降下船帆，任由船只在这茫茫黑雾中随波逐流。
也不知漂泊了多久，船上人心惶惶，若再找不到陆地，恐怕船上就要发生哗变了。
后来，船忽然碰到了一处硬物，我本以为找到了海上岛屿，急忙忙去看，结果却吓了一跳。”
星尘子抬起头，脸上仍残留着三年前的震惊：“我看到了一堵墙，一处上下无限高，左右无限宽的墙壁。”
“那墙在什么地方？”秦政忽然插口问。
星尘子摇摇头：“我等在大雾在漂泊，早已迷失了方位，我也不知在墙在什么地方。”
孔方在一旁撇撇嘴：忽悠，接着忽悠。
当初陛下因为修行而突然昏迷，他和王怀朴联手，将蛊惑陛下修仙的方士异人，全部拉出去砍了。
谁也没想到，这星尘子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在孔方眼里，他和范阳都是一丘之貉。
却不料，秦政此时脸色骤变，有些紧张地问：“你看到的那墙，是黑色的吗？”
“黑色？”
星尘子摇摇头，道：“当时波涛不宁，人心惶惶，又隔着大雾，可能是黑色，也可能是别的颜色，臣没有看清楚。”
秦政却陷入沉默当中。
他也没有想到，这星尘子真能活着回来。
可他真的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重要情报。
他见到的那堵墙与自己梦中的那堵墙，会是同一处吗？
在黑墙之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回来的？”孔方已经迫不及待要拆穿星尘子的谎言。
“在臣沿着墙探索时，忽然发现一个破洞，我让水手靠近，就在这时，忽然狂风大作，海上巨浪滔天。
风暴打碎了船只，船上的童男童女纷纷落水，我也在慌乱中失去意识。
等我再醒来，便已经在一处荒岛上，臣在岛上挖了三个月的树根果腹，好不容易遇到番邦的商船，本以为能平安回国，谁料半路途中又遇到倭寇。
我在倭寇的船上，洗了半年地盘，直到碰到东南剿匪，一场大乱，我才算上了岸。
我被剃了头发，穿上倭人的衣服，差点被当作倭寇斩了。后来，官兵见臣说本国话十分流利，这才放了臣一条生路，却不肯相信我是陛下派出去的人。
这一路上，我是要着饭回到京城的，和流民混在一起，也无法进京。
若不是见到孔公公，我到现在还无法见到陛下。”
孔方又撇撇嘴，心想，如果不是打算拿你填缝，我才不会与你相认。
“陛下，他好不容易回来，是否先带下去，让人收拾一番，然后再来见陛下。”孔方道。
星尘子跪在地上，道：“启禀陛下，臣此次回来，还有要事禀报。”
秦政从沉思中回过神，道：“还有什么事？”
“此事关系社稷，国家危亡，必须面对文武百官，臣才能说。”
“大胆！”
孔方呵斥一声，道：“陛下问你，你还不说吗，你心里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皇上。”
“陛下恕罪，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
秦政伸出手，道：“宣文武百官上殿吧，顺便带他下去收拾一下。”
“喳。”
孔方答应一声，唤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将星尘子抬了下去。
这时，文武百官纷纷入宫。
内阁首辅王怀朴、兵部尚书李武，御史台的叶靖康，户部尚书宋方金……
“陛下召我们做什么？”
“很久没有聚得这么齐了。”
“周大人，上次你第十三房姨太太十八岁大寿，我忘了备礼物，还请恕罪。”
“相信我，这次不会有好事。”
殿内的议论纷纷声忽然安静下来，只见孔方引着一个人过来。
“是他！”
“他怎么回来了？”
“他还活着。”
在场的官员，许多都认得星尘子。毕竟，当年他可是陛下身边最红的红人，拉着陛下造了许多孽。
他洗过澡之后，又换了一套月白色棉服，配上头上花白的头发，瞧着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秦政从假寐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道：“星尘子，朕已经将百官给你唤来了，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
“陛下。”
星尘子郑重地行了一礼，道：“臣斗胆，请陛下赶紧离开京城，举国逃亡，迟，则有灭国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