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葬
闻言，周止天皱起眉头，斜了他一眼。
一想起徐琴玉为自己挡下毒箭的那一幕，就觉得心中格外的愧疚难安。
“李相夷。”
笛飞声唤了他一声。
周止天心情郁结，没好气地应他一声：“干什么。”
笛飞声翻身坐了起来，神色却格外的认真：“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这条命，对你自己来说可能无关紧要。”
“但是，对于徐琴玉来说，却比自己更重要。”
对他，也很重要。
“本尊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天下之大，总有你一线生机。”
周止天闭目沉默了很久，久到笛飞声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才开口淡淡应了一声：
“好。”
笛飞声看着他那张脸的轮廓，在月下格外的柔和。
棱角比起当日东海一战，柔和了许多。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了。
回想起今日他施展星河耀乾坤，剑荡八荒的气势，笛飞声眼中显露茫然之色。
他的相夷太剑，还在。
却又处处透露着淡然，对什么都不甚在乎，似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笛飞声看了他好片刻，才摇摇头。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第二日，周止天起得很早。
因为郭启文戴罪之身，所以葬礼一切从简。
一早便发丧出殡，在城郊竹林中，挑了一块地。
周止天全程都在，他说不出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原本与他毫无交集的一个人，甚至都没打过几个照面，却又是为他而死。
他换了一身白衣，站在队伍末端，静静看着郭启文送她最后一程。
郭启文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摸她的脸。
一双眼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得像是棺中女子在熟睡，怕吵醒她一般。
“姐姐，我会替你守好李相夷的。”
“见了朵朵，帮我问声好。”
眼看时辰差不多，边上道士催促他，郭启文这才摸索着，去盖棺盖。
“等一等。”
一道声音响起，拦下了他。
郭启文将耳朵侧过去，听他接着说。
叫停的人一身蓝袍尽显贵气，正是笛飞声，人群也自行为他分开一条路来。
笛飞声迈步过去，从怀中取出一张铜面，弯腰将铜面塞进徐琴玉的手中：“酒我喝了，味道不错。”
“既然你如此执着，这东西便送你。”
郭启文这才想起来，昨日遇到笛飞声的时候，他虽然同意跟徐琴玉走，但从徐琴玉身上要走了一件东西。
那东西徐琴玉很珍视，十分不情愿的给了他。
如今听这意思，应该是来还东西来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很感激：“多谢。”
笛飞声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往周止天那边去了。
盖棺声轰然一响，从此，便阴阳两隔。
周止天有些不解：“老笛，你怎么……”
笛飞声负手而立，站在他身边，答非所问：“那酒不错，回去再让我蹭上几杯。”
周止天没说话，旁边的轩辕晖倒是好奇了：“什么酒？你们昨夜背着我去喝酒了？”
他昨晚查案子没回客栈，这俩小子逍遥快活去了？
笛飞声暼他一眼：“岂止是喝酒，我们还说起你呢。”
轩辕晖眉头一挑：“说我什么？”
周止天啧了一声，白了笛飞声一眼，一拂袖，转身就走。
笛飞声抬脚跟上：“这个说不得吗？你没跟我说啊。”
轩辕晖也迈步跟了上去：“不是，你俩昨晚编排我什么呢？”
三人很快前后脚离开了办丧事的竹林，放慢脚步并排而行。
笛飞声率先开口：“我以为，你会给他上柱香再走。”
周止天头也没回，目光眺望宣城：“不急，等把伤她性命的凶手抓捕归案了，再来上这柱香。”
后方传出一阵唢呐声，是下葬的吉时了。
笛飞声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那边在下葬填土，徐琴玉的一生彻底宣告结束。
而周止天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的新生。
笛飞声知道，如今的周止天，不敢再那么无惧生死了。
轩辕晖在与周止天说话，两人察觉到笛飞声停下来，都放慢脚步等他。
“昨日我查了凛月司，果然有问题。”
周止天看向他，等着下文。
轩辕晖目露思索：“庭院内外干净雅致，满院子都是春剑兰，还有一株素心金荷。”
笛飞声已经迈步跟了过来，闻言，不由嗤笑一声：“有意思。”
这春剑兰只是幼苗便要十两起步，更别提培育耗费的大量人力物力。
种上一院子，这少说也该是个达官显贵的院落。
一个绣坊这样的阵仗，的确有问题，
周止天眉头一挑：“素心金荷？”
速记您和，又称素心梅，是腊梅中的名贵品种。
好巧不巧的，知府所在的飞霜院就有一株。
这东西，在府衙大院里看见不足为奇，但在一个绣坊看见，就多少有些不对劲了。
“我记得刘锋说，这凛月司，是知府大人七年前亲自设立的。”
周止天思索着：“但若用作收容孤女，根本无需如此铺张浪费。”
“除非……此处另有他用。”
“对了。”
轩辕晖继续道：“这凛月司还查出一间密室，但我们实在没法子打开。”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看向周止天：“正好，你去会会这机关。”
轩辕晖惊愕地也跟着他：“你还懂机关？”
周止天摆了摆手：“懂得不多，勉强试试。”
轩辕晖啧啧称奇：“李相夷，究竟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笛飞声很是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他除了不会好好活着，不会和本尊比武，什么都会。”
周止天嘴角一抽，低咳一声：“走吧，去凛月司转转。”
距离不算远，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凛月司。
门口有官兵把守，虽然门还开着，但已经禁止出入了。
别的不说，没贴上封条已经算轩辕晖客气了。
三人踏入凛月司的大门，里头翠竹林立，假山回廊，格外的清新雅致。
但周止天扫视一圈，也没见轩辕晖所说的春剑兰与素心金荷。
绣坊在院落中央，里面的绣娘见有人来，抬眼看向几人，又兀自低下头去绣自己的东西。
唯独南千萍停下动作，起身走了过来，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李先生，轩辕大人。”
周止天点点头，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姑娘也真够倒霉的，在酒馆酒馆出事，到绣坊绣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