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脚踏实地,步步高升(2合1)
这位小提琴的演奏者并没有很多人印象中那种西方古典音乐演奏者的趾高气昂。
正相反,方景感觉这人身上有一股跟自己家乐队里那群人身上一样的气息。
那就是,专业!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
这人身上有着一股非常专业的打工人气质。
简单来说就是,你可以放心将任务派遣给他,他会按照你的要求尽可能地去帮你完成。
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乙方!
方景将手中的乐谱递给那位乐谱首席后,他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对着方景问道。
“你的唢呐是什么调的?”
“D调高音唢呐。”
方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学了最基础的李重光乐理的,因此他这些基础的乐理知识还是清楚。
而那位首席在听到D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在铺面的最上方标了一个D,随后将乐谱递给身边其他人,对着他们道。
“我差不多了,你们谁需要的话,可以自己翻译一下。”
“没事,简谱虽然用得少,但是一眼翻译还是没啥问题。”
“就是啊老大,我们肯定没问题!”
首席身后的众人一一回应,脸上没有任何的为难或者纠结。
很明显,这群人在乐理上也有点自己的东西。
最起码这种不同乐谱间的翻译,他们并不需要过多思考,仅仅只要稍微看一眼,便能知道这一首作品应该如何演奏。
为首的那位首席在将乐谱分给众人,确认他们都在认真阅读乐谱分析其中内容后,便将视线重新看向方景,对着他点了点头,开口道。
“这一首作品我知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嗯,正常演奏就行,因为这一首作品是民乐的合奏,所以……”
“没问题,我可以模仿二胡的音色,我们乐队的人也同样可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首席笑了笑,脸上略微有一些无奈。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4000块一场请来的乐队,这点实力我们还是有的,不然也对不起这4000块!”
“说的也是。”
方景了然地点了点头。
就跟他家里乐队演出一样。
什么样的价格给什么样的服务。
他们家那么多人,一场演出也就几百块,所以给个几百块的服务差不多了。
平常如果开心,可以让你点一些你想要的作品。
如果不太开心,比如说家里跟媳妇吵架了什么的,就自顾自地演出,主打一个混时间。
当然!
如果你给的钱多,这些跟媳妇吵架什么的烦恼那都不叫事,你想点啥就点啥。
你给的更多一些,轮回乐队里面的那些师傅甚至可以当场给你跳一段。
乐队里面的师傅一场演出到现在没有超过1000,而面前这些职业乐手他们一场演出的价格来到了4000。
有这点职业道德也是应该的。
方景快速将自己所有的要求都跟为首的那位首席说了,而那位首席在理解了方景的要求后,同样快速地将这些要求分解,传递给他乐队里的其他人。
大概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所有人便将一切都准备充分,看向方景。
方景也同样收拾好自己的唢呐,将自己的哨片调整完毕后,与乐队里的那群人点了点头。
周围的宴席声依旧。
陈柏渠则是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咻着碗里的羹汤,一边看向乐团众人。
陈宏达则是如同赌气一般,抱着双手昂起头,等待着演出的开始。
不过或许是因为对陈柏渠的畏惧,他的双腿还是老老实实地并拢坐好。
在所有人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方景与那位小提琴首席对视,对着他突然问道。
“话说……你们的乐队叫什么?”
“我们已经没有乐团了。”
首席微笑着摇头,将手中的小提琴夹在自己肩膀上,对着方景轻声道。
“不过如果你想称呼我,可以直接叫我王天就好,我只是目前这群人的首席。”
“那么,我叫方景,瓢城这边轮回乐队的唢呐师傅。”
“轮回乐团,听上去有些摇滚。”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方景一笑,手中的唢呐也在此刻放在嘴唇之前,用嘴唇将其用力抿住。
等口型完成后,方景用力吸了一口气。
边上的王天手中的小提琴立刻响起。
在乐队刚刚开始的时候,连续的几次小小的重复,将音乐的引子缓缓勾引而出。
短短几秒。
从微不可闻,逐渐缓缓升高。
就在即将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那一刻,方景手中的唢呐响起。
当当当,滴儿当当,当当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当儿当,当儿当,当儿滴儿当……
干净。
清脆。
嘹亮。
方景用了一个很强大的气息将音乐吹出,但是却并没有将声音吹的特别剧烈。
而是将声音吹的悠远。
气息从方景手中的唢呐里流淌而出,向着天空映射,碰撞到头顶的天花板后,奔向正在后面炫饭的众人。
他的声音顺着空气,融入众人的身边,融入到每一个人的举手抬足间。
在方景那嘹亮的唢呐之下,弦乐组管乐组的众人,也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的乐器搭配在方景的唢呐之下。
如丝织的廊桥,托起唢呐那清脆的音色。
众人暂时没有反应。
他们只是在认真地干饭。
陈柏渠也同样如此。
他将羹汤上的热气吹去,将那陶瓷的调羹送入自己的口中,缓缓下咽。
边上的陈宏达听到方景的演出,似乎略微有些按耐不住。
他将视线看向陈柏渠,有点想要在这个时候打断他老爹。
这一首作品他又不是没有听过。
这个作品他过年的时候不是经常听?大街小巷到处在放。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有啥好听的。
不就是步步高吗?
怎么能叫给予祝福呢?
他想要跟自己老爹说上那么几嘴,但是却看着他那沉稳的表情,只能将嘴巴闭上。
反正陈柏渠不急,他也不急。
他倒要看看这个开场没有惊艳到他的步步高,究竟有什么好听的。
他环抱双臂,略带一丝不满地看着方景,似乎有那么一些仇视。
对此,方景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
正如同他所认为的那样。
他就跟面前的这些乐队成员一样。
他就是过来演出的。
别看这群人收了4000的演出费,方景也从陈材那边拿到了6000的演出费。
不管是为了艺术,还是为了钱。
这一场演出,他都不能有半点失误。
方景将自己口中气息的朝向略微调整。
让气流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猛,但是距离略微有些缩短。
他将音乐的力量提高了些许。
这样的些许,并没有引起众人特别多的反应。
对于他们而言,这样音乐的变化实在太过于微弱,你很难非常清晰地发现。
然而对于乐队的那些人而言。
他们的脸上则是露出一抹难言的笑意。
正如同方景跟他们说的那样。
他要在这个地方做出一个波来罗舞曲的渐强效果。
一开始没有任何人注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耳边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最终成为巨大的轰鸣!
所以,情绪要逐渐推进。
很明显,现在开头这个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乐队众人做得非常漂亮。
那么接下来。
便是将众人轰醒的主场了。
方景手中的唢呐一点一点地加深着情绪的烘托。
情绪在没有任何人关注的情况下,正在一点一点地提高。
但是方景却缓缓地将自己眼睛闭上。
音乐中的一切在他的心中走过。
他突然响起了之前他从记忆中所看到的画面。
他想到了过去,李仁国在粤州那边打拼的画面。
画面一闪而过。
很快,一个奇怪的视角从方景的脑海中呈现。
此时此刻的他,并不是一位唢呐匠,而是一位鼓手。
他坐在乐团众人的中间,看着一位脸上满是灰尘,衣服都不知道是多少年没有换过的少年,正眼巴巴地蹲在角落,听着他的演出。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少年。
看着少年从原本的土里土气,到眼睛逐渐开始有了生气,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再到脸上开始带着笑意。
他看着周围少年正在一点一点地成长。
就围绕在他的乐队铺子边上,远远地跟着他的乐队铺子跑,听着他的演出。
脸上满是对美好的希望,对未来的憧憬。
他似乎期待着有那么一天,他也能光明正大地邀请自己,去他的婚宴上演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跟在一边看。
看着少年如此,方景似乎也同样对那一天充满期待。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那一天自己要带着乐队给出什么样的作品来,才能让他在听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还能满心欢喜。
然而。
直到那么一天。
他跟着其他两个同样很厉害的班子一起,大家搭伙给某位大户人家演出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躲在墙角的那位少年。
少年并没有跟往常一样,非常兴奋地来到自己面前,听着自己的演出。
而是带着另外一人躲在墙角,一点一点地吃着碗里的素面,然后与另外那人,用瓶盖嘬着杯子里的白酒。
一点,接着一点。
他如同被世界抛弃了一般,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任何的光芒。
就如同他第一天来到自己面前一样。
不过现在的他,比那时的他更为落魄。
那时的他最起码还有希望,而此刻的他,却连希望都已经消散。
望着少年如此,方景沉默,随后带着队伍缓缓演奏起了那一首步步高。
虽然不知道这位少年发生了什么。
但是既然已经跌倒,那么不管如何都是上升。
所以,他希望他能听到在远处听到自己这一首步步高。
脚踏实地,步步高升。
这是一位长辈,对年轻一代最为诚挚的祝福。
方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将自己的视线看向陈柏渠,却见到陈柏渠只是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他微微一抬,随后一饮而尽。
脚踏实地。
不要去试图做特别多危险的操作,也不要去试着做那些完全超过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行为。
一切都以稳健为主。
只要稳定,就能超越绝大多数的人。
因此第一句话,并不是什么飞黄腾达,也不是兵行险招,而是脚踏实地。
只有用自己的双腿,一点一点地踩在这片黄土地上,感受着土地传递给身体的那股地气,那股安心,你才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而只有这样一步步稳扎稳打地前进。
你才能走到后面那一步。
步步高升!
方景将气息的气息再度往手中的唢呐中灌去。
嗡!
之前并不怎么明显的音乐,在此时此刻,已经开始让一些人注意。
他们停下自己手中干饭的步伐,不由得将视线看向乐团内的众人。
一个,两个。
一桌,两桌。
音乐的情绪在方景的节奏控制下,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前方推进。
而越来越高昂的音色,则是将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映托的更为璀璨。
不要好高骛远。
不要眼高手低。
只有脚踏实地。
才能步步高升!
方景手中的唢呐缓缓向上抬起。
音色如长虹般卷席着在场所有人。
明明这一首作品他们不知道从电视,从电影,从街边的小卖部小卖场听了多少遍了。
可是不知为何,在听到方景所演出的这一首作品之际。
他们平静的心跳开始逐渐加速。
一些隐藏在心底的希望,正在缓缓攀升。
他们并非已经步入人生终点。
他们未来还有很多的希望。
只要他们脚踏实地,那么他们未来依旧可以步步高升。
咔!
陈宏达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脸上略微带有一丝失态。
他看着方景,又看着自己的老爸,陈柏渠,嘴唇不由张开。
他的心中涌起千万万语,却不知应当如何诉说。
然而,音乐的情绪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方景手中唢呐的气息,一步接着一波向上轰鸣。
将那头顶的屋顶击碎,让那万丈光明撒入此间礼堂。
那唢呐所承接的,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民乐。
而是华国人民,一代接着一代,长辈对晚辈的殷殷期待。
随着那最后一声绚烂的长鸣,屋内所一同响起的,则是如同雷鸣般的掌声。
以及那一声声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