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灯火
当你没钱的时候，你以为有钱就幸福了。当你有钱的时候，你以为世界都围着你转就幸福了。当世界都围着你转的时候，你觉得自由就是幸福。当你自由的时候，你忽然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了。
我想，我是一个非常矫情的人，明明活得好好的，但就是不知道快乐是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体质就出现了断崖似的滑坡，一天不动就感冒，如果再加上心情不好，这一天便是糟糕透顶了。为了不让自己死不掉又浑身难受，我逼着自己出去走走。
从前生意好的时候，我完全不用这么逼自己，再远的路我也会乐颠颠地跑去，不完全是因为钱，主要是因为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好像明天都是好结果，未来都是灿烂而美好的。在自我的设定里，那个成功的形象有一种莫名的催化作用，让辛苦的过程变成了一部动人的小说。
那个时候，我们也吐槽，也经常遇到让人恶心的事，但每天忙忙碌碌，充充实实。步履虽匆匆，生活却简单而明亮，透着光一样。然而，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而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然而这大把的时间我依然用不好。
没业务，烦。有业务，更烦。
说真格的，只要是金钱游戏，劣币驱逐良币就难以避免，这不完全是销售者的问题，这更像是消费者的问题。如果同样一款商品，购买前和购买时的心态往往会被产品以外的因素干扰。反正就是一个心里爽了就行了，所以很多的时候，你卖的不是产品，别人买的也不是产品，可能是其他更为微妙的东西吧。所有秘密我都知道，但我还是干得要死不活的。
原因是什么？可能就是网上那句话吧，钱挣得太干净了。可有时我又想，虽然我想挣干净的钱，但这个世界明明挣不干净的钱才能挣更多的钱，我明明知道秘密是什么，但我就是没能耐那么干，还得受那些那么干的人的气。
善良的人总是这么可怜吗？看他们人模狗样的，我又羡慕又讨厌，又妒忌又憎恶。
我脑子里拉拉杂杂想这些事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小区外那条街道，拐个弯就看到粉艳艳的樱花，好看得很张扬，一点都不含蓄。抬头是天空，有星星。路上行人不多，我敞开外衣，让风把它吹起来，我甩开手，大踏步地走着，想象着自己是一个像风一样的女人。
怀念那些业务繁忙的日子，每晚都可以看城市的灯火，每晚都有星光陪伴，那个时候，生活是满满的希冀，每一天都有太阳升起。
现在，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只是一个白天的符号，我几乎都忘了太阳是什么。
走了很远，路过那条铁路，想起几年前，我每天晚上都要从这条铁路回家，不禁想重温一下。
我意外的看见了铁路的路变了，有灯光，有人影，有店铺。原来，这里已经被改造成街区了，我东瞅瞅西瞅瞅，感觉新鲜极了。
虽然店铺不多，看上去生意也不是太好，但时尚而小清新的气息还是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铁路旁边有明亮的灯火，铁路两旁是城市高楼的万家灯火。忽然很想在这星光与灯火交织的地方拥有一个小小的空间。
在这里，我能做什么呢？
在这里，我可能重新开始吗？
在这里，我将拥有什么呢？
在这里，我需要投入多少钱呢？
想了很久，我只是激动着，开心着，至于做什么，仍然是一团模糊的雾。
如果能让疯子一起干就好了，可是他愿意吗？就他那德性，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会有兴趣，或者是能坚持下来。每次见到疯子，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各种挑剔，直到把他赶走，可是他一走，我又觉得他是那么憨厚可爱，智商又高。
疯子是我弟弟，一个经历了许多磨难，至今还过得奇奇怪怪的人。
说真的，我太想帮疯子了，我觉得更好的生活才配得上他，可是我每次一帮他，我们都会爆发矛盾。太奇怪了，我知道我的问题多一些，我想扮演一个好人，但每次我都很恶毒。
一想到疯子，我就想哭。疯子是我唯一的有血缘亲人，现在疯子靠他姐夫给的三瓜俩枣勉强活着，我怕哪天我死了，他姐夫也死了，他也没法活了。
然而，疯子看上去活得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痛苦，他每天都在修行，他说自己要求不高，怎么开心怎么来，牛马的活是再也不会干了，找点每天可以到处乱跑的事情做做。反正是做销售，卖啥不是卖。
我希望疯子不要老是给我打电话探讨那些深刻而无聊的问题，什么社会啦，民生啦，资本啦，我一听就脑壳听。他自己饭都吃不上，还成天关心这些宏观的事情，真的是太莫名其妙了。
我特别希望他赶紧找个女朋友，可是女人伤过他，而且养女人太费钱，他没钱。而男人，又太俗气，不是喝酒就是没脑子的瞎折腾，他又看不上。
无聊的时候，疯子的就老是打电话给我，烦死了，希望他能赶紧碰到另一个疯子，别来烦我。
走完那条灯火璀璨却人烟稀少的铁路，我有些惆怅，我知道我是无法让疯子走上正轨的。因为这世界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正轨，都是人自己定义。哪种活法是好，谁说得清楚呢？我们只是经常骗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就骗自己说另一种活法肯定好，其实，哪种活不是活呢？
别看这个院子很老，但名牌车很多，不知道那些光鲜亮丽的有钱人为什么愿意住在这样破旧的小区里？还是因为我太穷，无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
脑子里胡乱想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单元楼下。熟悉的地方又勾起了我的挫败感，昨天的业务黄了，沮丧感至今没有散去。
不能再这么胡乱花钱了，再这样只出不进，还是很可怕的。
我看到家里卧室的灯亮了，枕边人回来了，心里些许有了点安慰。亲爱的啊，你一定要活长一点啊，如果这个世界没了你，我想，我一定会孤独得活不去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对不嫌我丑，不嫌我笨，对我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