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细雨金风
老板娘和掌柜的站立在原地，目睹茶水驿站猩红杀戮的全部过程，他们僵硬站立在原地，瞳孔收缩，凝望着陆煊。
“两位……”
“大堂当中所有的江湖食客已经被杀绝了，你们还不打算出手吗？”
陆煊脸上带着意味难明的笑意，他的心神不全放在眼前两人的身上，而是落在二楼紧闭的十间房门上，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大堂激烈血腥杀戮，持续半炷香，茶水驿站的二楼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什么……”老板娘如同从失魂状态中惊醒过来，面露惘然，声音颤抖，夹杂着沙哑道：“客官，你在说什么？”
“大堂当中的血腥杀戮，凶狠而残暴，若是寻常之人见到这般炼狱场景，只会下意识惊恐远离躲避，唯恐遭受池鱼之祸，绝不会像两位一样如此安心的站立在这里。”
陆煊举起手中长剑，遥指着老板娘和掌柜的，闪逝的雷霆让大堂忽明忽暗，雪白剑刃映照着陆煊的脸庞。
“而你们目睹了血腥杀戮，却无动于衷，根本不像是正常人应有的态度，反而，更像是常年见惯了杀戮，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穷凶极恶之人。”
“在你们的身上，我察觉到了一丝浅淡的‘气’，这股气，不是别的，而是杀气！”
江湖是一座英雄地，名利场，杀人池地，天骄妖孽争霸地……杀的人多了，手掌上沾染的血债越多，身上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来杀气。
特别精通于刺杀手段的人，会将这股杀气完美隐藏起来，使之哪怕手掌沾染着累累血债，也能够如普通人一样，不会流露出杀气，他们身上的杀气收放自如，只会在动杀伐之际，方才会宣泄暴露出来。
但拥有这样的手段，绝不会是老板娘和掌柜的所能够拥有掌握的，他们只是厮混在大褚江湖底层的人物，纵然掌握精妙‘控气术’，在陆煊的面前亦是没有任何作用，他是田不易的小师弟，田不易的神念感知能力天下第一，陆煊在剑庐修行的时日中，田不易曾在神念感知方面指点过他。
在陆煊的神念感知中，老板娘与掌柜的身上流露出来的‘气’，与倒在地上成为尸体的江湖食客们，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轰！
雷霆炸响，老板娘和掌柜的没有说话，三人所站立的位置隐成犄角合围之势。
“诶呀！真是少年出英雄，隐藏的这么深，竟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抻了抻懒腰，将她那风韵犹存的身姿尽数显露出来。
“当家的……你说说，这可咋办？”
“方才的战斗你也看到了，我们得到的情报有误，姓陆的可是一位实打实的灵府境，我们只是升炁境，虽然同属于前三境，但灵府境已经可以驱使道元，我们二人可还差的远。”
“的确是个麻烦事……”掌柜的手掌按在算盘上，凝望着陆煊，轻声道：“即便我们两配合默契多年，也能够与灵府境有一战之力，但他可不是简单的灵府境，而是剑庐十三先生。”
掌柜的眸光扫掠了眼横躺在大堂里没有任何生机的尸体，心底陡生退却之意，这桩买卖所提供的情报是假的，情报所提供的是陆煊修为境界只在升炁境，本以为，对于升炁境修士是一件简单易行之事，不曾想，对方竟然是灵府境。
从方才的血腥杀戮中，他观察地仔细，少年的杀伐，果断、迅捷、没有丝毫脱离带水……对剑术的理解与感悟，对道元运用与把控，俱是达到毫巅的程度，依照他的判断，陆煊即便不是一座圣山圣子级的人物，也是准圣子。
掌柜的心有嘁嘁然，他们所要猎杀的竟然是这等天骄妖孽，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胚，站立在这等人物的对立面，不会是他们这般厮混在大褚江湖最底层的杀手可以轻易狩猎的。
但掌柜的心中仍旧存有侥幸，万幸他们平素行事谨慎，遇事从不着急出风头，而是一如惯常站立在旁边静观其变，高坐钓鱼台，坐享太平，或许，他们与这位杀胚少年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求取一条生路。
“这桩买卖，我们做不了。”
“那可是价值八百两白银。”行走江湖多年，老板娘从不怀疑掌柜的心中判断，在过去诸多猎杀行动中，出现情报错误的情况不在少数，危在旦夕，横生意外之际，俱是掌柜的精准判断力，方才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避免危机降临。
“这桩买卖就算价值万两，十万两……也得有实力拿，有命花。”
“那我们？”
“逃！”
咻咻两道破空声立时响起，老板娘和掌柜的极速向着茶水驿站外极掠狂奔出去。
陆煊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老板娘和掌柜的已狂奔掠行至茶水驿站之外，他本想拎剑追杀，茶水驿站外却突兀传来两道惨叫声，逃亡的老板娘和掌柜的竟是双双殒命。
“死了？”
陆煊眯起双眼，凝视着茶水驿站外，穹顶轰隆，雷霆闪逝，茶水驿站外，有人冒着大雨向着茶水驿站走来。
哐当，茶水驿站大堂中的门被暴力踢开，夹杂着雨丝的寒风由此灌入大堂中。
“是你？”
看着大堂门在，拖拽着两具尸体的黑瘦小厮，直到此时，陆煊方才明白，散播消息以八百两白银悬赏他头颅的幕后指使者究竟是谁。
“是我。”黑瘦小厮拖拽着两具尸体，径直迎着陆煊走入大堂中，随后，随手将掌柜的和老板娘的尸体随意抛弃。
“我早已经猜想到是你。”陆煊平静看着这一切，聚拢在茶水驿站中的江湖食客们，个个身上背负着穷凶极恶，在驿站外迎客的黑瘦小厮若是只是一个寻常凡俗，那才是不正常。
同时，陆煊对黑瘦小厮也有了更多的戒备，初次见黑瘦小厮时，他可从未在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不对劲，只感觉对方只是一个寻常迎客小厮。
“我本以为，凭借他们足够杀了你，不需要我现身出手，但没有想到，你已经灵府境，而他们竟然是如此的废物无用。”
黑瘦小厮一脚踢在脚下两具尸体，腿脚气劲爆发，两具尸体立时被踢飞出去，尚且在空中翻飞之际，轰然一声，炸碎成血雾。
“尤其是这两位，在众多江湖食客中当属前列，寻常灵府境遇到他们都得吃些苦头，没想到，面对你竟然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逃遁！”
黑瘦小厮愤怒咆哮，大堂昏暗不明，不断闪逝的雷霆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狰狞而恐怖。
陆煊静默凝视，心情沉重，他从黑瘦小厮这一脚之力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判断出了对方是一位不折不扣锤炼肉身体魄的纯粹武夫。
黑瘦小厮模样看起来身板瘦小，实则呼吸如龙，瘦小身躯内激荡着雄浑气血，犹如蛰藏着蛟龙。
专门锤炼皮肉筋骨体的武夫，素来坚信拳脚无敌，这帮在修行界当中像疯子一样将肉身体魄锤炼到绝巅，身体就是世间最强的武器。
穷文富武，武道修行这条修道路，除却天赋，还需要坚韧的心性与庞大的财富，不然，不足以支撑常年累月的锤炼体魄，激发自身气血。
大褚王朝以武立国，四境疆域内，武道修行能够达到十境者，寥寥无几，能够达到此境者，俱是割据一方的豪雄。
“金风楼在东洲也算是一座名门圣山，行事风格想不到也是这般凶狠残暴。”
老板娘与掌柜的逃亡速度不慢，是竭尽全力逃亡的，黑瘦小厮能够在瞬间追踪上他们，在四境疆域内与陆煊爆发过过节，还能够掌握如此顶级身法，除却东洲金风楼的‘清风拂柳’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圣山宗门能够做到这一步。
“彼此彼此。”黑瘦小厮咧嘴露出惨白牙齿，狞笑道：“十三先生在半炷香的时辰里杀光了一层楼中所有的江湖食客，攻伐手段凌厉，没有丝毫手软，留下遍地尸体，与你相比，十三先生的手段可更加残暴。”
“他们该杀！”陆煊神情不咸不淡，丝毫不因为打杀一层楼的江湖食客而有丝毫的怜悯，这些人行走在大褚底层江湖，常年刀尖舔血，所杀之人不再少数，手中沾染无数鲜血，乃是穷凶极恶之人，理应该杀。
“金风楼只派遣你一人来此伏杀？”
陆煊眼角余光瞥了眼茶水驿站的二楼，二楼的房间始终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黑瘦小厮却是没有回答陆煊的问题，而是道：“依照情报，你的修为应该在升炁境，怎么会……”
“怎么会突兀在灵府境是吗？”陆煊打断黑瘦小厮的话：“我修道天赋异禀，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晋升破境到了灵府境，怎么你很惊讶？”
“十三先生可是被序列在云巅榜榜首的人物，拥有这般修行破境的速度，的确让人惊讶，但也在预料之中。”黑瘦小厮笑了笑，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伏击你，而不是在剑庐地界之外？”
“不好奇。”陆煊摇头道：“我能够猜到你们会在我离开剑庐地界进行伏击，你们自然会猜到我会在离开之际有所防备，只有愚蠢之人才会在剑庐地界之外进行伏击，而这座茶水驿站，是同样中州神都必经之地，你会在这里伏击，最适合不过。”
黑瘦小厮道：“的确有几个愚蠢的人，选择在剑庐地界之外伏击……”
“你确定，茶水驿站的二楼没有埋伏其他人？”陆煊眯起双眼，略有狐疑，眸光当中透露着不相信。
“我一人足够对付你，又何须其他人。”
黑瘦小厮五指缓慢握紧，摆出作战进攻姿势，周身气血滚滚，激荡爆发，脚掌所站立之地，强大气劲向着周围波荡扩散。
陆煊凝视着黑瘦小厮，双腿略微弯曲，攥紧手中的剑器，眸光深邃如一汪静湖，强势打杀一层楼当中的所有江湖食客，以一敌众并不能让陆煊动用全部的实力。
江湖食客们人数虽然众多，但他们只是厮混在大褚底层江湖，无门无派的山泽野修，而陆煊来自西洲最为顶尖的圣山，又有田不易、苗锈这样的顶尖人物悉心教导，自然能够轻易打杀他们，这是天壤之别的差距，无法轻易拉近距离。
黑瘦小厮不同，他来自东洲金风楼，与江湖食客们有天壤之别，专门锤炼体魄的纯粹武夫，呼吸之间，气血宛如蛟龙，足以让陆煊重视，动用全部的实力，与之一战。
“很好！”
“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望着有些实诚的黑瘦小厮，陆煊脸上洋溢着如春风般的笑容：“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战斗中，将你当做我晋升灵府境后的试剑石，看看我究竟达到了何等的实力。”
“试剑石？”黑瘦小厮听到这般居高临下，狂妄自大的话，右脚侧踏出一步，双全向前陡然一震，气血激发而出，讥笑道：“姓陆的，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了。”
陆煊深吸一口气，蕴藏于胸，经脉气窍当中，道元滚滚如洪流，沉静如深渊，激荡着锋锐的气息，整个人如同一柄无鞘的剑。
他凝视着黑瘦小厮，杀气冲天，抬腿开始踏地掠行，约莫奔跑四五步后，手脚骤然发力，手中三尺长剑，上斜向前，身形弹地而起，双手握住剑柄，二话不说，当头劈下！
虚空爆绽出一抹光芒璀璨的弧月，绝非剑法通神，而是单纯迅猛出剑，要在瞬间腰斩黑瘦小厮。
黑瘦小厮全然没有躲避的意思，抬起脚侧踏一步，气血在顷刻激发，身周出现浅淡拳罡，薄而透明的拳罡并不大，呈现圆形，恰好将他包裹在里面。
想象中剑器撞砸在拳罡上的情景没有发生，在薄而透明的拳罡爆绽出来的顷刻，黑瘦小厮再度抬脚猛跺地面，脚掌落地点，地面皲裂成蛛网的同时水纹般的涟漪激荡扩散。
劲气直撞出去，狠砸在从天而降的长剑上，气劲很强，铮然一声阻拦了陆煊一记势如破竹的长剑，导致陆煊的攻势彻底落空不说，气劲爆发的残留威势也将他成功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