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吻

艾可略微有些不安地后退了一步，透亮的眸子紧紧盯着莱恩的状况，时刻准备将主人救下来。

她感觉到了圣杯中可怖的存在，本能地想要让莱恩停下。

但她又意识到这是莱恩主动做出的选择，因此即使无比担心，她也没有做出打扰的动作，生怕莱恩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

殷红的鲜血已经盛满了一整个圣杯，莱恩手腕上的伤口却仍像是小喷泉一样喷涌着。

那生命之流顺着圣杯外壁淌下，一部分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一部分则顺着他握圣杯的手流向手肘，将袖口浸湿，蔓延出一大片的猩红。

莱恩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这看得艾可一阵心疼。

某一刻，圣杯陡然颤抖起来，盛放其中的血饮溅起无数水珠，涟漪波动间，忽地生出一道漩涡。

莱恩松开手，那圣杯凭空漂浮，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将杯中的液体消化干净，好似一个被拔掉了塞子的水缸。

那之后，房间内突然卷起狂风，吹地窗帘抽搐，铺设在床铺上的薄毯也被掀起紧紧地贴在墙上，印出了墙饰的痕迹。

所有滴落的、浸染的、已经干涸的血迹被尽数牵引起来，江河入海一般地被收入圣杯之中，甚至于，莱恩手腕上的伤口被强势撕裂，血流顺着无形的管道流淌，直直地没入杯口。

“主人！”

艾可惊叫一声，上前就要攥住莱恩的手腕。

但是莱恩用已经有些干瘪的手制止了她，尽可能地露出温柔的笑容：“别怕，死不了……”

他想要向女孩解释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仪式，看着吓人但并不会致人于死地。

他看过无数次过场动画，知道在最后这些被抽离的血液会尽数返还给本体，顺带将一缕邪神力量烙印在全身的血管之上。

由于玩家的影响，激活仪式的人会时常发生变化，但没有任何一个会死在这场仪式中。

再者，他的身体经历过群星洗礼，强度还是有保障的。

但他没有多少力气去说话，索性闭上了嘴，将艾可拥入怀中。

在邪神力量的影响下，他全身的血液都被撕扯了出来，分明是不小的量，但全都被那枚圣杯吞没。

那之后，一股漆黑的气息伴随着心跳般的节奏开始鼓荡，难以辨认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似是吟唱，又像是骂人般的秽语。

艾可红了眼眶，用力回拥着这具干瘪的躯体，她的背后舒展开圣洁的羽翼，轻轻地将莱恩包裹，生命力从她的核心处激发，铺展在翅膀上，向着莱恩体内辐射。

圣杯上的气息莫名停顿了一下，而后似是传来了古怪的叹息声，随后将所有的气息收拢，回归于最为平凡的模样。

莱恩看不见，但他能感知的到，从柔软的羽毛间伸出一根手指。

在他的牵引下，那圣杯口中涌出了一股暗流，刺破了他的指肚，尽数钻入他的血管。

“滋滋~”

莱恩的身体慢慢充盈，但也同时慢慢变了模样，似乎是有墨汁刷涂了他所有的血管，让他的皮肤下能清晰可见它们蔓延的纹路。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胸膛，只一瞬间，浑身上下的骨骼便噼啪作响，炸出一连串的爆鸣。

他感知着体内的情况，激活仪式虽然不会致死，但也让邪神的碎片吞吃了他血中不少的活力，虽然都能随着时间恢复，并且由于他体质的原因，恢复速度还会很快，但短时间内他会有种难以消除的疲倦感。

那种感觉不好形容，硬要说的话，能用一句广告词描述：

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

确认身体无误后，他轻轻睁眼，一瞬间就和艾可关切的眼神对上，稍稍有些发愣。

这张平日里难以看出表情的小脸此刻已经沾上了两道泪痕，嘴唇苍白地抿在一起，通红的眼眶中，颤抖着的眼神让他心中狠狠一揪。

羽翼上泛着温柔的白光，滋润着他身体的同时，也让他能清晰地从她瞳中看到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略显狰狞的脸，邪神的力量还依附在血管上，亟待着他的炼化，这让他的皮肤下尽是漆黑的纹路。

甚至于，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已经漆黑如乌云密布的夜空，一时间难以分辨瞳孔的位置。

“别怕……”

莱恩想要劝慰艾可，但不知怎的，平常能言善道的这张嘴此时再难吐出任何词语，每每注意到她那惊恐的眼神，他就感觉有股力量攥住了他的喉咙，甚至让他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最终，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错了，他应该提早和艾可说明仪式中会出现的情况。

原本他以为习惯了杀戮、对血腥不会有太多感情的艾可会对此视若无睹，没曾想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

他能感觉到，在这一句话说出口后，那对环抱着他的羽翼瞬间颤了颤，而后再度收拢，让他离得和艾可更近了些。

近到呼吸可闻。

一时间，莱恩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提了速，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

与传奇魔法师交易、与阿罗约大公吵架，甚至是被魔女拿生命威胁，他都能瞬间想出一系列的后路或是方法，时刻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但此时，他看着这个娇柔的少女，那些个平日里转得飞快的思绪尽数消失不见，他好像回归到了第一次打开《星约》的时候。

抱着憧憬、期待以及忐忑，准备迎接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艾可忽然凑了上来，柔软的薄唇堵住了他的嘴，将他匆忙准备的说辞全都掐灭。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浑身僵硬，有些不敢动弹。

但很快，他发现艾可正在笨拙地努力着，生硬的动作配合上那满溢着情绪的眼神，让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女孩的心意。

犹豫片刻，他放开了自己的心神，主动引导着她，让这个过程进入到了最合适、最温柔的阶段。

他注视着她，看到了红云爬上了她的脸颊，看到了她颤抖着的睫毛、因为害羞而阖上的眼帘。

羽翼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或许是因为艾可的脱力，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艾可主动撤去了它们。

他稍稍加大了拥抱她的力度，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些，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