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企业性质与经营管理活动

1.1.1 企业性质

企业性质是其作为一种经济制度、组织制度区别于其他组织的一般特征。企业的性质可以有不同的分析方式和角度。例如，近年来，西方学者从契约论的角度、交易成本的角度来探讨企业理论，似乎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这些理论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企业存在的理由。比较美日模式有助于我们对企业性质的理解。日本学者今井贤一和小宫隆太郎等从经济制度、组织制度，即企业的体制特征方面来区分日本企业与西方企业性质的差别。他们认为，日本企业体制的特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1）从业员主权。这是指日本企业“属于工作的人们所有”，区别于美国企业“归股东所有”。

（2）分散的分摊。在美国大部分企业中，信息、附加值、决策三者的分摊基本上是单一的模式，集中于一人，即一元化分摊；而日本企业则采取分散化、平均化的不同分摊方式。

（3）有组织的市场。日本是有组织的市场，企业能与交易对手形成长期和持续的共同体交易关系；而美国企业则更倾向于与新的交易者不断进行积极的交涉。

上述三个方面实际上涉及企业理论的三个基本问题：企业是谁的？分摊的程度如何？企业与市场的关系如何？下面从企业存在的理由、资源转换作用、分配资源作用、企业运行机制、企业所属行业的特点等方面讨论企业性质问题。

1.企业存在的理由

可以从企业为什么存在去思考企业性质问题。从企业角度来看，通过企业这种组织方式把生产要素组织起来，能降低生产成本，即采用企业组织形式比不采用该形式而完全通过市场价格体系来生产产品的成本要低。就此，科斯（Coase，1937）提出了市场交易成本的概念，就是通过市场活动来组织生产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代价包括有关生产要素的信息成本、谈判与签约成本、购买成本，以及因不确定性付出的代价等。通过长期的契约可以降低上述成本与不确定性。西方企业契约网络理论把企业视为投资者、经营者、从业人员、业务伙伴之间的契约集合，其中最主要的是决定企业形态的长期的金融与雇用契约。

然而，仅从成本，特别是外部成本角度解释企业的存在、企业的边界，失之于过窄。当市场表现出某项业务具有可观的利润时，也会采用企业这种组织方式去获取利润。例如，在美国企业发展史上，曾有过大规模地从制造领域向流通领域的扩展，就是为了追逐高额利润。在这种情况下，成本的权重就显得很低。

从社会角度来看，企业只有得到社会的承认才能存在。社会对企业的承认有两层含义。第一，社会承认并授予企业经营权。社会需要企业为其提供产品与劳务，以满足其不断增长和变化、不同方面、不同类别、不同层次的需求。这构成了企业存在于社会的基本使命和任务。第二，企业是否以其活动和成果满足了上述需求，也要由社会来决定。在市场经济体制中，最主要的方式是通过市场进行检验，以便决定企业的活动成果能否得到代表了社会需求的用户认可。但是，应当指出，市场检验并非唯一的标准，因为市场机制本身存在缺陷，如外部效应等。市场机制本身既不能产出最佳经济效应，也不能产生完全为社会所需要的效应。另外，现实中市场发育不完善，也使市场机制的作用难以完全体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市场检验结果并不可靠。正是因为存在市场失效，才为政府干预提供了依据。

2.资源转换作用

企业性质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其组合多种要素（如生产要素）并按某一方式进行资源转换的职能。这一职能体现为通常所说的生产过程或业务过程。在该过程中，各种要素是其投入，转换资源的方式是所采用的技术，产出就是企业向社会提供的产品和劳务。企业的投入来自外部，企业的产出面向外部，企业正是这样与外界进行交流的。然而，从资源的转换角度来看，一个生产航空母舰的企业，或者生产波音飞机的企业，其特点、性质当然与生产牛仔裤的企业有极大的差别。

3.分配资源作用

企业与社会的关系解释了企业为什么存在。对于企业的性质，还可以从解释企业的扩展行为出发去研究。传统的经济学理论认为，是市场机制起着资源配置的作用。先是罗伯特森（Robertson，1932），后是科斯（Coase，1937）将企业视为不同于价格（市场）而起作用的另一种分配资源的机制，其差别在于，市场是采用“看不见的手”来分配资源，而企业则是自觉使用权力来分配资源，这就是管理上有形的手——“看得见的手”。

当管理上的协调比市场机制的协调能带来更高的生产力、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利润时，就会促使企业设立新的经营单位，把以前与外部经营单位进行的交易活动内部化。这就是所谓的内部化理论。内部化过程是否产生，取决于内部化的净收益能否达到决策者对预期收益水平的要求。一方面，内部化因其使企业的优势增值而带来利益；另一方面，内部化也将付出代价。例如，在实行跨国生产时，交通、通信、控制成本会直接增加，另外还涉及政治风险和歧视等方面的代价。净收益就是收益与代价之间的差额。从增量分析角度来看，卡森（Casson）曾证明不论内部化的收益与成本孰大孰小，只要内部化成本小于市场交易成本，内部化即可实施。内部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解释了企业的扩展行为，包括国内企业，特别是跨国公司的扩展行为。这实际上又提出了企业的边界问题。

当企业存在内部化动因或存在其他扩展动因时，上层管理人员就取代市场为未来的生产和分配而协调资源。此外，往往还要设立相应的机构，建立一定的制度来协调生产活动。

4.企业运行机制

企业是现代社会经济运行的主体，企业运行机制又可从内、外两方面考察：①从外部来看，企业运行机制取决于企业所处经济体系的运行机制；②从内部来看，企业运行机制取决于企业本身的产权关系属性。

企业性质与企业运行机制有重要联系。企业性质直接与整个经济运行环境有关。这就是说，一定的经济运行机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运行机制。在理论分析和经验考察中，一般都要论及两种典型的经济运行机制：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与高度集中的计划机制。从世界范围来看，近年来市场导向的作用更加趋强，主要体现为市场机制起作用的范围迅速扩大。包括我国在内的许多发展中国家，都转向并强调市场机制对资源配置的导向作用。

（1）市场机制及其特点。市场机制的关键在于企业根据其对自身和市场的认识决定生产什么和如何生产。市场机制有如下特点：

1）存在完善的商品（包括生产要素）市场。

2）企业根据其对环境的了解和预期，根据自身的情况来决定生产什么、如何生产（用什么手段和技术）和生产多少。

3）企业通过按一定价格在市场上出售产品获得收入，从而求得生存和发展。

4）一方面，企业产出的数量和质量是明确的和可衡量的，市场不是为独家所垄断的，市场上的顾客可以决定买什么和不买什么；另一方面，企业的投入也是明确的和可衡量的，因此企业本身以营利或亏损为决策标准。

5）企业为其决策承担风险，同时也享有一切成功的机会。

一般来说，不同的经济运行机制有不同的优点和弊病或缺陷。限于篇幅，这里不叙。但是，市场机制的特点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该机制下的企业作为一个整体是如何运行的。

（2）企业产权关系属性与内部要素的动员。企业的性质还涉及企业内部的机制。这种机制说明企业如何进行内部要素的动员，按什么方式对外部环境的变化做出反应，甚至反应的速度如何。因此，企业机制不仅涉及其内部要素的相互关系，而且具体体现为其工作或运行方式。在实践中，企业按这种方式而不按另一种方式运行，是由一组规则来确定的，就好像市场活动的运行是按一组市场规则进行的一样。从本质上说，企业运行的内部关系取决于其内部的产权结构和相应的责、权、利关系。它涉及资产所有者对企业与经营活动的控制方式和程度。企业产权性质是指其资产的归属和构成，如企业资产是全民所有或国家所有、私人所有、外资所有还是若干方面共同所有等。企业的产权关系往往决定了企业采取的法律和组织形式。例如，独资企业、合作企业、股份公司等都是较为常见的形式。企业的产权关系对企业的运行机制有着直接的影响。例如，私有企业中责、权、利的分配往往不同于国有企业，因而其要素动员方式、速度甚至效果都会有所不同。

5.企业所属行业的特点

企业所属行业的特点是指行业是属于劳动密集型的、资源型的、资本密集型的还是技术密集型的，也可以是生产性的或服务性的，还可以分为提供终端产品的或提供中间产品的。企业所属的行业不同，其经营管理活动、投入-产出的特点会明显不同，因而企业的规模成本特点也存在明显不同。企业所属行业的特点，对企业的生存发展，以及与之有关的经营活动都有着直接的关系。从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来看，行业结构及其内容都在不断发展变化。一些传统行业衰落的同时，新兴行业不断出现，行业的划分也越来越细，一些行业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企业必须不断考察其所在行业的趋势和前景，才能在经营活动中把握主动。行业特点对企业经营活动的直接影响在于，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部门划分的方式。例如，化工行业的企业往往按工艺和设备考虑组织结构，而提供消费品的企业则可能会按产品或地区设立部门。事实上，企业经营管理活动分析的前期工作很大部分着重于行业分析。

作为本小节的小结，用图1-1表示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作用及其与其他方面的相互关系。在整个经济活动中，生产单位提供产品和劳务，并受到生产要素市场和最终产品与劳务市场的检验。如图1-1所示，生产要素市场提供的要素可用“6M+T”概括，即资金（money）、人力资源（manpower）、机器（machine）、原材料（material）、信息（message）、管理（management）和技术（technology）。这些要素一旦为企业所拥有，就成为其可支配的资源，转化为生产过程的投入。消费单位方面的公众与社团，一方面通过市场获得产品和劳务，另一方面又作为资源（人力、资金、技术、技能）的拥有者在生产要素市场将其出售给企业。企业购买资源后，将其转化为最终产品和劳务，即转化为商品在两个市场出售。图1-1中的实线表示产品、劳务、生产要素的流动，虚线则表示资金的流动。

1.1.2 企业经营管理活动与市场

1.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内容

在企业的性质中已经指出，任何企业都面临着一系列基本问题：企业将生产什么，生产多少，如何生产，并如何在市场上实现这些产品的产出和价值。因此，企业经营管理活动涉及产品的生产准备领域、生产领域和市场领域。企业要在生产准备领域筹集生产活动所需的多种投入，要在生产领域将这些投入转化为产出，还必须努力在市场领域实现产出和价值，获得收入，求得企业的生存与发展。这些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内容。一个典型的制造业企业系统可以理解为从原材料供应商到最终产品或服务之间的一系列活动过程。该典型的企业系统包括五个部分：筹供、研发、加工、配送和支持（服务）活动（导论指出：产业融合导致了生产系统的开放性，使得消费者成为生产要素的一部分）。结合企业的职能来看，企业活动又包括研究与开发、生产、营销、财务、人事、信息、服务等方面。经营管理活动又可按所发生领域和时期的长短分为日常经营管理活动和长期投资活动。图1-1也表示了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内容与过程。由图可见，企业和消费单位都要与市场发生直接的联系。

从价值增加过程来看，企业活动构成了价值链的分析方式。在经济全球化的环境下，许多企业活动都放在全球化网络中完成，形成了所谓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

2.关于企业经营管理活动决定因素的两种观点

从企业的性质中可以概括出，关于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决定因素有两种观点。传统的经济理论认为，在市场机制下，企业的经营活动是由市场力量所支配的。企业根据市场信号对市场趋势做出反应，这在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下是成立的。在经济学理论中，研究的重点是市场而不是企业。与之相反，管理经济学理论认为，市场是企业的外部环境因素，某个企业是什么和做什么并不完全由市场决定。企业的决策、目标、战略都要受其内部要素的制约。在企业与市场关系方面，二者之间相互作用，企业有其能动性的一面。实际上，在不完全的市场条件下，企业对市场有着不同程度的支配作用。企业的某一竞争战略可能会对市场、买方、竞争企业产生重大影响。在有的情况下，企业可能创造新的需求，改变整个市场活动的方向。在市场存在缺陷的情况下，如果市场交易活动的成本难以衡量或过高，企业就可能将市场交易活动放到组织内部进行，通过企业的管理权力对资源进行有目的的配置、协调，以减少交易活动成本，即企业替代市场。这就是内部化理论与“看得见的手”对资源配置的作用。它为现代企业活动及其与市场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新的解释。

3.对市场的不同分析方式

对市场也有不同的分析方式，最重要的方式就是结合需求与供给两方面来考察市场。市场是上述两方面的结合。市场的需求方面反映买方想获得某产品而愿意支付费用的程度；而市场的供给方面反映卖方愿意并实际能向市场提供产品的程度。一般来说，当价格变动时，需求会向相反方向变化，而供给会向相同方向变化；相反，当需求变化时，价格会向相同方向变化，而供给变化时，价格会向相反方向变化。这样，需求、供给和价格之间存在一个相互作用的关系。如果仅从需求或供给某一方面研究市场，是不全面的。

此外，可以将市场划分为统一市场（也可称为一体化市场）和非统一市场，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完全市场和不完全市场，等等。其中，统一市场和非统一市场与市场的分割程度有关。造成市场分割的原因有体制方面的，也有技术方面的。一般来说，商品要素越能自由流动，其商品价格越相同，也就越接近统一市场。买方市场是指存在过剩的供给与生产能力，使得买方能按对其有利的方式进行讨价还价。卖方市场则是指在需求过剩的情况下，卖方拥有按对其有利的方式定价的能力。完全市场是指存在众多的买方与卖方，而没有一个买方或卖方能对市场起较大的支配作用，即价格是完全由市场决定的。市场的参与者都能了解各种有效的交易往来，即他们能等同地接近信息和以等同的价格接近商品。在上述条件不存在的情况下，市场则是不完全的。企业经营管理决策要求对市场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