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人
咻！
弩箭破空声，于侧面坡地的密丛中，突兀响起，吕利顿时警惕。
他长戟一横，高声道：“有刺客！保护张公！”
此话一落，身边的扈从们，将马车团团围住。前后兵士，也迅速举起了盾牌。对比地方郡兵，这些京师之部，更显纪律。
“杀！”
伴随着一道杀喊声，埋伏在此处的刺客，也终于暴露了踪迹，一共二十多人，穿着破旧盔甲，手持各种武器，如同流民，从坡地冲杀而下。
那一轮弩箭乱射，护卫只倒地了两人，而往张常侍的马车处，尚有百众相阻。
吕利目视着一切，嘴角露出了讥讽之色，心道：“自取灭亡！就凭汝等，也想谋害张公！”
张让显然也听到了外面响动，他掀开车帘看了眼，面有不悦道：“怎又有凶人？情况如何？”
吕利心里咯噔一下，抱拳道：“张公安心！刺客只有寥寥二十余人，一群乌合之众，不需一刻钟，其众就会授首！”
身边的护卫将领，都这般说了，张让也没有在意，只不过此时，他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心悸。
但他很快将这些没由来的思绪隐去，只觉是多想了，沉声道：“哼！士人想杀我，连这些人也想除吾扬名立万？那将他们杀了，首级全都挂在城上，要让所有人知道，刺杀吾之后果！”
“诺！”
杀！
关羽举着长刀，走在最前方，一道爆喝，只听咔嚓一声，前方阻挡之敌，就从脖子往下，变成了两半。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那长刀就杀向了旁边另一人！
紧跟在旁边之人，正是手持长剑，竭力护卫于左右的关昭。
血水喷涌而上，同样洒了关昭一脸，浓郁的腥味充斥口鼻，令人隐隐作呕！
这等实战带来的冲击，尤其第一次见到杀人，打嘴炮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是另一回事。他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举起长剑，阻挡那刺来的长矛。
“关大兄威武！杀！”
季良的大笑声在耳畔响起，这位市井中的游侠儿，没有丝毫惧怕，只有畅快淋漓的挥刀，似乎他天生就适合这等对敌冲杀的战场。
此间一言，这让第一次直面杀人的关昭，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左前侧之敌，狰狞着面孔，长戟直向面庞送来，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慢了半拍。
于此千钧一发之时，左侧长刀径直刺入了敌人的胸口，对方双目瞪圆，似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低头看了眼被捅穿的胸膛，然后随着长刀拔出，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关昭侧眸一看，正是大兄关羽那坚毅的面庞。
他想过武圣很强！
但没想到会这么强！
而这，还只是年轻时候的关羽。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万军丛中，斩杀袁绍帐下大将颜良，无人能阻，从容而归，那又是何等霸道？
等到水淹七军时，史书之上，只有寥寥五个字：羽，威震华夏！
但自古英雄多悲怆，内贼之投敌，让一切功亏一篑……
这一次，或许是宿命吧，他来了。
那些无数的失落和悲剧，岂能重演？
包括“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的丞相。
一切都来得及！
“阿弟，与敌厮杀，万不可分神！”
大兄关羽的声音，于耳畔回响。
“是，大兄！”
关昭感觉自己顿时充满了力气，不觉得眼前的敌人，有多么凶狠，他手中长剑，开始主动斩去。
咔嚓！
长剑刺入敌人的腹部，又猛地拔出，稠密之血水，糊了一脸。
关昭甚至来不及擦拭，又对上了另一个敌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克服了恐惧之后，竟有种难言的快感。到了最后，甚至不知砍出了多少剑，只知道紧跟前方的魁梧身影。
“杀！”
其余游侠儿，早为关羽的勇武激烈，同护卫之部相对，他们动作或有些笨拙生疏，但无一后退。
前进！
前进！
奔行厮杀间，距离张让的马车，只有三十步了。
或许是关羽的凶猛，还有二十多位不断倒地的游侠儿，凌乱之外，展现的勇武，前方狭窄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段空白，竟无人上前交锋。
而此处的狭道，极大制约了护卫大规模围击作战，直为关昭等人的伏杀，提供了地利优势。
不远处，吕利在马车畔看着，手中长戟不知何时被握紧，隐有汗水浸出。每每看向那挥着长刀的长髯壮汉，脊梁骨不觉升起一股寒气。
此人很强，竟来此刺杀张常侍。如此武力，绝不是无名之辈！
忽然，吕利惊醒，前些日子，他往解县一趟，所追寻的凶人资料。
“关羽，字长生，枣红脸，卧蚕眉，留有长髯，平常使一把大刀！”
“呵，竟然是尔等！好胆！”
吕利打起精神，急向马车内一礼道：“张公，此伙贼子，若末将所料不差，当是行凶的那群凶人！”
张让并没有注意到，吕利语气的一些变化，而是带着怒火道：“既如此，汝且亲自去取之首级，一个都不要放过！”
吕利停顿了一息，终是应道：“末将遵命！”
领命之后，吕利扬起了长戟，看向关羽方向，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二三子，随吾杀了他们！”
“杀！”
还剩二十步了。
关昭抬头看了眼，心下沉重，更有些触动。
张让的贴身护卫，到底来自京师，其中武力过人。现在多凭兄长关羽，还有季良，一左一右，如同人形推土机，向前杀去，他则在后面辅助补刀，并贴身护卫。而身后跟随的游侠儿，已经不多了。
但为诛这宦官，心怀国事，他们默默无闻死在此地。包括前日奔波返回，为他寻了不少工具的江逵，那个爱笑的少年。
他们是乱世的小人物，同样是他心中大写的人。
“来了！”
看向那奔行来的敌将，关昭举起了剑。
关羽，季良等，所剩之十几人，同时注意到了来敌。
……
咔！
瞬息间，两人没有多言，长戟与长刀，猛然碰撞，且激起了火花。
关羽纹丝不动，再挥刀斩去。
如此十多回合，吕利手臂自觉发麻，只是短短交锋，他自知不敌，心生退意，连座下的枣红马，竟也有些躁动。
但关羽岂能放他离开？
关昭则趁两人对战时，挥动长剑，瞅准时机，斩向了又一个敌人大腿。
“啊！”
过了十几息，连续两道惨叫响起，吕利面部被划了一个口子，更可见左眼，在这一瞬间，被刺穿了。
关羽再度动了，长刀直挥向敌将脖子。
咔嚓！
血雨中，没有意外，一颗人头落向地面，左右传来惊呼声，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而时间紧迫，后方传来马蹄声，显然有援兵到来。
关羽借机从滚落的死尸处，夺过马匹，上马之后，回头看了眼道：“阿弟，季兄弟，你们暂且留于此，我去去就来！”
“大兄！”
“关大兄！”
此间呼声一止，关昭视线中，他的大兄，已然单骑冲杀向了马车处，一时无人能阻。
十几步开外，马车内。
张让亲眼目睹了大将被杀的一幕，他此时大喊着什么，可左右兵士，竟没有回话，后方更是乱糟糟一团。
当他想要爬出马车时，正看那手持长刀的青壮，直直奔来。
他中常侍张让，封侯得受天子信任，父子兄弟分布州郡，难道今日要死于武夫之手？
“壮士饶命……”
此话刚落，张让准备跪地乞求活命，关羽身体倾斜，手中牢牢捂住的大刀，就划过了一个漂亮弧线。
看到前方之况，关昭呼吸一滞，一股难言的喜悦和兴奋，涌上心头。
成功了！
张让死了！
不知千百年后，史书上，会不会留下这么一行字：光和五年，有义士关羽，关昭等，诛中常侍张让于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