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洞察
经历了这次致命的邂逅,我取消了去警察局的计划。
人类抵抗这些怪物的防线应该是以警察局为中心一圈圈展开。因此,最后的抵抗势必发生在警察局。从事件发生的时间来推测,目前无论警察局仍在抵抗还是已经沦陷,那里无疑都是怪物最集中的地方。尽管我迫切地希望遇到另外一个人类角色,以便让作者能有机会写几段对白过过瘾,从而了解到这个“安达利尔修道院”的来龙去脉,但理智告诉我目前还不能自寻死路。
现在我爬上了一座酒店的顶楼,因为十来层的高度远离残酷的地面街道,所以冷艳的霓虹灯光居然给了人一丝安心的感觉。
距离我着陆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而可爱的黎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登场。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幻想,就是那些怪物会不会像吸血鬼似的在阳光下化成灰。但想起所谓“暴乱”已经持续数日,这个乐观的念头就和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我清理了装备,从背囊里取出小型卫星天线,和便携式电脑相连,装上摄像头,接通了报社。
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秃顶戴宽边近视眼镜衬衣口袋里插了两支笔的中年男子。
“很高兴见到你。”他激动地说,眼圈有点黑。
我笑了笑,没说话。
沉默让他愣了一下,表情像个拿错稿件的播音员。
“你受伤了!?”他注意到我身上有血迹,赶紧打破沉默。
“不是我的。”我指着衣服上喷溅的斑点说。
“你遭遇到那些……那些暴徒了?”他说话急切,其中的停顿坚定了我的推测。
“你觉得我碰到了什么?”我盯着摄像头问,这样和盯着对方眼睛差不多,比盯着屏幕有效果。
“……”他果然不敢直视他那边的屏幕,擦了一把汗,屈指可数的几根头发黏在发亮的脑壳上:“当然是暴徒了,你知道,很庆幸……”
“摄影师,演员卡壳了,是时候把镜头转向观众席了。”我冲摄像头转动着右手食指。
果然,几秒后画面切换,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屏幕里。
她身着一件白色实验服,黑色短发利落干练,大而有神的眼睛搭配微蹙的眉毛,显得沉静而机警。尽管表情严肃,但她无论外在形象还是内在气质都让人感觉挺不错,尤其是有了之前的惨烈铺垫,都差点让人忘记美丽世界了。可惜她身后的灯光不明亮,背景不是很清楚分明,只能从结构和设施初步判断,应该是一个洁净实验室。
“你好,不用费心观察我所处位置的细节。”她在彼此照面五秒钟内就发现了我的注意力之所在:“我们迟早会见面的,这是我们的计划之一。”
我耸耸肩,心里想我的目光和想法似乎不应该这么容易被看透啊。
“我们长话短说,你的遭遇显然已经让你看穿了我们之前的谎言,大家都不必再隐瞒什么了。”她并没有按我的预期友好地微笑一下,依旧严肃地说:“我们的已知情况是,大约一周前,一种实验室病毒在浣熊城扩散。72小时前,此地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为了收集了解实地情况,我们选择了你。”
“军队已经包围了此地,但是我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行动,这是为什么?”我也尽可能缩短话语,不再讨论既成事实,而是通过反问开启新的话题。
“因为安姆布雷拉。”她简要地给了提示,然后目光里等待我自行推理。
“安姆布雷拉,在世界军火、医药、化工领域占据近半数份额的巨型公司,与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顿了一下说:“是这部恐怖片的大反派?”
“扩散的病毒目前代号为‘t’,是安姆布雷拉在浣熊城实验中心的在研项目。”她点点头,作为对我推测的肯定,继续说:“病毒的开发预期是战地伤员急救。因为在病毒作用下,生物体新陈代谢会加速,从而加快伤口的愈合。但在后续进一步实验中,t病毒临床效果并不只这些,它同时还吞噬实验体的神经细胞,破坏中枢系统,使实验体丧失社会属性意识,只受自然属性的支配,沦为病毒的宿主,只知捕食其它生物以获取维持高速新陈代谢的能量。一周前,在一次原因不明的事故中,病毒从未经处理的排污系统中流入民用下水道网络,进而造成全城大面积感染。”
我扫视了一眼城市的夜景,四周几座突兀高耸的建筑物如高大乔木般生长在如灌木丛一样杂乱无章的街区里,从外表看都还很新。
这座城市原本是一个欠发达的小城,几年前安姆布雷拉的入驻带来了经济增长的动力,当时的人们对未来一定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期盼。
“浣熊城曾经为引入安姆布雷拉的研发基地而高兴,结果现在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场。”屏幕里的她从我的举动感知到了思维。
“实验场?”我开始感觉到悲剧性的事故只是个开端,也似乎想到“镇暴部队”迟滞不前的原因。
“医疗产品和生物武器在技术本质上是没有明显的边界的,就像化肥厂和炸药厂的关系一样。”她继续说:“在事故发生后,安姆布雷拉在及时控制扩散和隐瞒不报中选择了后者,试图裹挟政府。在感染已经无可挽回后,安姆布雷拉又开始借此收集实验样本和数据。从其应对方式上推测,这个研究项目本身就并非只是为了战地急救那么简单,而是包含了很多分支项目的复杂体系。安姆布雷拉似乎正在设计一种武器,但这件武器的买家似乎不会是这个国家的政府。”
“清道夫这次遇到了超级垃圾。”回想起城市的惨状,我不由咬了咬牙齿。
太阳还未露面,城市依旧黑暗。在这黑暗中,成群的 t病毒宿主正在游荡觅食——几天前,它们还是有着各自故事和生活的浣熊城居民。
“目前我们了解到,这种病毒作为一种冠状病毒,感染力极强,但传播途径主要是靠宿主嗜咬造成的创面接触。早期的病毒破坏了中枢神经,从而削弱了寄主的行动与感知能力。理论上,只要保持镇定,这些感染者的威胁不会比暴力犯罪者更危险——你之前的死里逃生应该与此有关。”她依旧用平和的语调说着我惊悚的回忆。
我脑海中闪烁出“站着说话不腰疼”七个大字。
“初步判断是在非人为控制的状态下感染病毒会产生上述情况,安姆布雷拉的应用方向是将其作为一种对敌生物武器。”以她的敏锐感知力应该可以知道我嘲讽的意识流,但她仿佛并不在意,继续说道:“至于超脱控制,在复杂环境下的后期进化,我们尚未知晓,也很难短时间推断。”
她顿了顿,进一步推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获取保存在实验室里的高纯度病毒原体。由此可以通过对其研究寻找防止感染的疫苗,并且可以推测安姆布雷拉的行动,从而找到应对策略。”
我继续沉默地聆听。
“我们是一个旨在揭露和防范安姆布雷拉公司阴谋的民间组织,现在在浣熊城所能依靠的力量就只有你了……”她察觉到我的沉默,原本沉稳的外壳刺出一丝焦虑。
“反对安姆布雷拉的组织,不一定就可以自诩正义吧?”我打断她:“从你的话语里可以感觉出侦察兵不止我一个,那么一共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空投到这个绞肉机里?”
“现在与我们取得联系的就只有你一个了。”她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没有掩饰:“我个人对在此之前隐瞒真实情况的行为表示愧疚……”
轻轻的夜风吹动天边的浮云,我的眼前是堪称“剥皮者丛林”的水泥森林。屏幕上的表态话语虽然很平淡,但多少感觉到了一些真实。虽然置身于复杂的事件之中,但我心里思考的倒不是如何逃生。事已至此,来都来了,那就去整些大的。
我拉开地图,问:“储藏病毒原体的实验室在哪里?”
“你……”刺破沉稳外壳的第二道情绪是欣喜,她赶紧说:“警察局地下的秘密建筑。”
我早料到从我一落地起,诸神就和我过不去。
“我们会把酬金提高三倍。”她补充说。
如果这时我说:“我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伸张正义。”这种虚假的表态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在情况不明的处境下,为了目前真假难辨的“正义”,去当一个自身难保的无知无畏者明显是可笑的。
或者我应该说:“你的笑容使我不虚此行。”在酸倒读者的同时,伪装成一个传说中的游侠骑士。尽管这的确是我刚才看见她的笑容时,脑中的一闪之念。因为那笑容的感觉并不只是一名组织成员在完成说服工作后说展现的喜悦之情,似乎还有更深的意思,这才是勾起我的好奇之处,也打消了我作为一名清道夫,一贯喜欢置身事外的慵懒习惯。
于是我冲着镜头竖起大拇指笑笑说:“我会回来拿的。”
聊作对自己后续冒险的良好祝愿,亦或是对她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