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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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得劲

值此高兴之际,女眷们脸上总是挂着恬淡笑容。此时,服侍韩老太几十年的谷婆婆在汪如菁耳边小声道:“我瞧着真儿,汪老爷可是亲自让人将那小畜生给叫去兴武堂的,这回,定叫那小畜生脱层皮。”

“却是大好事,解我心头之恨。”汪如菁脸上带着痛快的神色,说到底,最后撑自己的还是娘家兄弟。自己丈夫那种人,满口家宅安宁,从不提自己受了多大委屈。

若非那小畜生是个不要命的,她必然要亲自下场。

不过,有自家兄弟出手,那小畜生此番讨不得好处。

“你这小猴子,唧唧歪歪,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我们大家伙也乐呵乐呵。”韩老太看见汪如菁和谷婆婆说悄悄话,当即点出来。在她看来,左不过是些妇人家的玩笑话。

谷婆婆瞧了汪如菁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她一张老脸朝着韩老太挤出笑容。

“汪老爷考较苏二家的那个小子学问,我们正说着此事呢。”

“苏二家那小子有学问?”韩老太脸上笑容微微凝滞,冷哼一声,心头十分不快,说道:“他们那一房,老太爷在世时就不是什么读书料子。当年,那个苏二就是个武夫,争勇斗狠是一把好手,让他搞学问,恐是清明哭错坟。我瞧着,那个苏小二也不是什么读书的。”

她心里对苏廷舜多有不舒服。

主要原因便是那小子目无尊上,当着自己这个老祖宗的面都敢动刀动枪,这还有没有孝道?还有没有王法?

她虽然嘴上说不再管苏小二冒犯的事儿,但心里可一直不舒服着呢。

“老祖宗说的有理。”谷婆婆恭维道:“那苏小二蛮横无礼,哪是什么读书料子,必然是有名无实。要我看呐,和大老爷的约定,那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可得盯紧了,不能叫他最后给逃了。”汪如菁横插一嘴。

虽然,不一定真会把那小子给逼死,但是让他颜面扫地,让二房从此抬不起头做人,那还是能做到的。到那个时候,都不必自己动手,这府内外的笑话,就足够二房的喝一壶。

苏三娘在一旁尴尬的不知所以。

二房,三房,关系素来不错,两家当家的更是经常一起喝酒。她实在不好跟着她们说舜哥儿不好。

同样的,林娉儿脸上也微微暗淡,一如牡丹照霜气,冷心冷骨髓。一颗芳心,随着这几人明嘲暗讽的,渐渐沉落下去。姿容神采不复前时飞扬,多了几分愁绪,少了几分萧瑟。

察觉情况的,除却林娉儿的丫鬟紫茉和紫玉,还有一直陪着林娉儿说话的苏景雪。

“林姐姐,还好么?”苏景雪一袭淡绿色襦裙,外边套着毛披。细长脖颈,粉香面颊上,涌现一抹忧虑。林娉儿的事情,她也算是知道一二的,毕竟前些时候,她可是亲眼看见林娉儿那位未婚夫在老祖宗面前什么表现。

如今,当着林娉儿的面,这难听话一摞接着一摞,如何能叫人不担心呢?

林娉儿送她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但真正有没有事情,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怎么说,苏廷舜与她都有三生之约,哪怕出自爹爹,可她总归是当事人。现在听见这种话,尽管和自己没有多大干系,可总是显得尤为刺耳。说她站苏廷舜,那也不尽然,总是心里百般杂味罢了。

也不知,他情况如何?

带着些许忧愁,林娉儿瞧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戏声,心思却全然不在于此。

便在此时,苏心宝回来了。

在他心里,同姐姐妹妹们耍子,好过和一群臭男人在一起吃酒,尤其是今儿个还得知一件不高兴的事情。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不高兴,只是心里难免别扭。

“我的儿,吃酒怎得不高兴?可是你爹爹又言语你了?”汪如菁见儿子满脸郁色,当即开口询问。这个儿子不仅是韩老太的心头肉肝中宝,同样也是她的心肝。平常磕着碰着,她都心疼的不行。

“倒是没有。”苏心宝一来,便腻歪在韩老太膝下,而韩老太也笑摸‘孙头’。

“宝哥哥,瞧着你不大高兴呢。”苏吉儿笑着说。

苏心宝勉强一笑,嘟囔道:“真是好花里长虫子。”

韩老太笑着问:“怎么了这是?”

苏心宝正准备说话,那边替汪如菁打探消息的丫鬟彩云又跟着回来了。汪如菁急不可耐的询问丫鬟,“怎么,我兄弟怎么说的?”

彩云面色一滞,有些不大愿意开口,不过瞧着一圈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她也只能说道:“汪老爷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汪如菁脸色立马一变。这怎么能没说什么呢,不说毒打那小畜生,怎么着也得狠狠羞辱一番吧。

倒是苏心宝此时开口解释,“娘,舅舅让那苏小二作诗,他倒是福星高照,写了首好诗。如此这般,舅舅倒也没说什么。这浊臭逼人的苏小二,怎得写出这样好诗,真真叫人心里不得味。”

“什么好诗?”苏意儿问。

苏心宝不大爱说,但瞧着姐姐妹妹们都是一脸好奇,只得无奈吟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话音落下,除却那戏台子上的戏声,观众席这边却是一片寂静。

除了读书不多的汪如菁一脸茫然,不知道这首诗好不好,其他的女眷,大都面露沉吟。如罗睿的母亲,苏仁徵的嫡女苏珠儿,听见这首诗,差点没忍住叹道好诗。便是忍住叫好,她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悄然隐没几分。在这家里,她大抵上是不怎么爱被人瞩目的。

心里,苏珠儿却是在想,这舜哥儿是个有学问的,这般好诗也能写出来,却是不错。只可惜,我已让睿儿离他远些。患得患失的想着,苏珠儿默默低头不言语。

纵她出身不差弟弟苏心宝,但女儿身难比弟弟男儿身。何况老祖宗与舜哥儿有嫌隙,她便是再怎么赞赏这首诗,那也不可能拿出来嘴上称道。

否则,只怕祸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