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人
次日。
青城山中的洞穴内，高景行安静地躺在一块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冰床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姐姐，我们已然救不了许公子了，不如我们替许公子报仇！”小青面色愤怒，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怒火，“这些人真是过分，居然对一个凡人下这般死手......”
白素贞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高景行的面容。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他格外好看，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想要与高景行更加贴近。这种感觉让她自己也有些讶异，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心中不禁一阵恼羞，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继续安静地坐在高景行的身旁，凝视着他熟睡的脸庞。
经此一役，小青对于高景行的看法才稍有改变，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凡人或许并不简单。
“小青......你替我看着许公子，我需要出去一趟......”白素贞突然起身，语气坚定地说道。
小青一愣，转头看向姐姐白素贞，面露疑惑之色：“姐姐有救他的办法？”
白素贞摇了摇头，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许公子中的不是凡毒，是仙毒......”
“仙毒？”小青闻言，神色更加凝重。
“这是七日神仙散......一直以为是传说，想不到却是真的......七日神仙散，这是只针对高深修为的修士的毒药，从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白素贞解释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这么狠毒！他.....他可是一个.....一个凡人啊！”小青凝神看着高景行，沉默片刻后说道，“针对高深修为的修士......恐怕他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白素贞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们是料定了许公子有修为，这毒是凡毒与仙毒混合而成，二者任何一种失效另一种就补上。所以许公子是凡人，就有七日散，这个倒还是好解决。可偏偏......可偏偏......”
“莫不是许公子因祸得福有了修为？”小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我探查不到，只是那日落水的时候，我见他体力不支，便留了一道力量在他身体内。中毒前我还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存在，如今只怕那神仙散以为这是许公子自己的力量，顺势入侵在了他的体内。”白素贞解释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小青闻言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姐姐，不然我们为他寻一处好的安身之所也是可以的，将来投胎转世我们再护他一生便是。”
“不......不......我们还有机会的，许公子是可以活下去的！”白素贞快步走到洞穴前，一只玉手摸着石墙，背影在黄昏的环抱下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你知道的......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小青轻咬嘴唇，没有说话。她明白自己的姐姐说的是什么地方，那是她们族中的禁地，藏着能够解救高景行的仙草。
但她也知道，那地方凶险异常，姐姐此行必将面临重重困难。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如鲠在喉，最终选择了沉默。
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心中祈祷着她能够平安归来。
西湖的一条支流上，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随波逐流，直至下游一座古朴寺庙的入口。
这时，一位老禅师双手合十，静默而立，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牵引，那男子竟自然而然地靠近了老禅师。
老禅师轻声诵念了一句佛号，随即伸手将男子捞起。
待至岸边，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竟是裴体！
若是贾诩等人见此情景，恐怕也会感慨万分，叹息这位英才的早逝，世事无常。
老禅师凝视着裴体，良久之后，缓缓盘坐在他的身旁，双眼紧闭，口中喃喃念道：“若为人所轻贱，乃是因其先世罪业所致，本应堕入恶道。然而，因今世之人轻贱之故，其先世罪业得以消灭，当得……”
老禅师的低语，虽似自言自语，却奇妙地传入了白素贞的耳中。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思念之情，瞬间决堤。
白素贞深知此处有一座名为金山寺的庙宇，它曾是佛法高强的僧人成佛之地。
后世为了纪念这位高僧的功绩，特地建造了这座虽不辉煌却充满灵气的庙宇。而庙中那位常年打扫卫生、看似平凡的老者，竟自发地成为了这座寺庙的主持。
说来倒也奇怪，这些暮年的老者一旦担任了寺庙的主持，整个人性情大变，仿佛当年的高僧再世一般。
久而久之，这件事便成了当地众口相传的圣迹，让人感叹不已。
白素贞轻轻一瞥下方的得道高僧，心中暗自思量，若是在往常，她定会下去一探究竟。但此刻，她救命恩人的性命安危全系于她一人之身，迫使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前往那灵山求得灵药。
而高景行此刻，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仿佛时间又流逝了千年之久。他原本浑厚且晶莹的灵魂，如今变得千疮百孔，如同一堆随时可能随风飘散的灰烬。只需一阵微风，便似乎能将其灵魂彻底吹散。
他凝视着自己混乱的内景世界，审视着这残破的灵魂，自嘲地笑道：“这个世界，看来并非我最初所理解的那样……是出现了什么纰漏吗？呵呵……或许是吧。光是让自己保留部分记忆就已难如登天，千年时间所打下的基础，也被这‘天’给摧毁。只怕……”
他长叹一声，索性不再耗费心神。对于高景行来说，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他无法改变，也无法强行脱离现在的状态。他只能束手就擒，任自己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曳。
没有人替他解答，他也无法去验证。猜想，永远只是猜想！
忽然间，神话天书中蔓延出无数根细丝线，将高景行的灵魂紧紧包裹住，不让其分崩离析。这七日神仙散，原本是对付仙人的毒药，但在白蛇世界中，由于没有什么仙人，这神仙散也逐渐被改良，适用于凡人。而且，后来的七日神仙散往往被当作毒药中的辅料，就是为了提防某些人在临死之时获得机缘，成就仙人大道。
这并非这里的人心胸狭窄，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提防仇家的修为提升，从而带动整个家族的兴起，以至于自己家族无力抗衡。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仅知道“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还很擅长“斩草除根”。
期间，高景行数次尝试进入内景之中，但大多因心念嘈杂而被迫退出。一次次的尝试，反倒让他的灵魂不堪重负。好不容易能够依稀感知到外部环境，却因心念反噬，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地步。
“已经破碎到了这种地步吗？呵呵。”高景行自嘲地笑笑，但并未气馁。事实上，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几近全部的修行人士都明白，天资只是决定一个下限，而努力才是一个真正决定上下限的程度。
作为一个普通人，或者说是在这个世界苦修的芸芸众生之一，他所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所能去领悟，去经历各种各样的困苦，并利用这些困苦来打磨自己的心性，从而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高景行想到这些，深吸一口气。在来到这个白蛇世界之前，他来自一个叫做飘渺仙域的仙界。而这神话天数，也是他的领路人老高——高积善所赠。
平日里，那一条街的人都会尊称他为“善头”。
“我是不是有些太可悲了……还什么都没经历，这里的一切又都是假的……像是梦一样……呵呵……这要是让宗门的人发现自己死在自己家里，恐怕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可笑的事吧……失去所有的孤儿在自己家中凄凉地饿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了……”
高景行想着想着，不禁再次陷入昏睡。在梦中，他似乎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许多人对他恭敬有加，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样貌出众的美人。每一个见到他们的人都会道贺，称赞他有福气。
不仅如此，他还梦到了许多世俗间的纷纷扰扰。有满身血污、痛苦地佝偻在地上、看不清脸庞的人抬着头朝他大吼大叫，尽管他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但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却让他心生寒意；还有垂头丧气、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的人，那眼神中既有失望也有喝彩……
在那个时候，一个念头悄然在高景行的心中浮现：“……到底是成了啊！即使在这虚幻的梦中，我也能感受到人生的酸甜苦辣。或许，这就是我修行的意义所在吧。”
但很快，画面一转，一抹温柔悄然袭来。
高景行恍惚间看向身边，只见一抹纯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面容虽模糊，但呼吸却温热而真实。
“这是......”他心中疑惑，正欲探究，却只觉得那抹温柔此刻已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然而，眼前的人影却始终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雾霭所笼罩。
霎时间，他的内景世界天雷大作，原本破损的灵魂碎片开始自我修复。他的目光变得如炬般炯炯有神，那原本灰黑色的眸子再次恢复了光彩，不再像死去的湖水一般寂静无声。
只觉周身一股股气息疯狂地朝着自己的身体奔涌而来，高景行的脑子此刻恢复清明。
他恍然大悟：“该……该走了……原来最大的机缘竟然是……”
青城山。
万千颗树木正在疯狂生长，狂风呼啸而过，奏响了白蛇与许仙命运的交响乐。
高景行缓缓苏醒，环顾四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白姑娘……是……是你……是你救了我吗？”他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感激之情。
白素贞脸颊微红，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温柔的眼神默默地回应着高景行。
“白……白姑娘……能否……能否扶我到那洞口去……我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洞穴太过闷了……”高景行虚弱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白素贞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点头说道：“公子小心。”说着，她一袭白衣如雪，轻轻地扶着虚弱的高景行。
此刻的他每走一步都觉得痛入骨髓，但同时每一步都让他变得更为强大。
洞口处，狂风雷鸣交加。
高景行看着外面的景象，咽了咽口水，开口道：“白姑娘……在下……在下昏睡了多久？”
小青缓缓上前，眼神幽怨地盯着高景行，开口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这连昏七日，如果不是我姐姐……恐怕……恐怕就要……！”话还没说完，白素贞美眸一瞪，小青只好将到了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高景行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白素贞，眼中满是感激之情：“白姑娘，谢谢你……”
白素贞眼里似乎藏有什么，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这么高，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把你弄到这个地方的？”
“没关系……”高景行轻声喃喃道，“白姑娘有白姑娘的办法，我又怎么能去好奇白姑娘的事呢？不过如果白姑娘愿意，我倒是很愿意听！”
白素贞挽着高景行的胳膊，搀扶着他。二人的身影在狂风中看起来极为亲密，仿佛彼此的生命已经紧紧相连。
“我是妖。”白素贞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我知道。”高景行微微一笑，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