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眷恋
翠屏湖公寓坐落于渡河桥畔三公里处，站在楼层塔顶天台可以俯瞰到全景，川流不息的车辆、四通八达的街衢、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高空上作业的工作人员，站在行车上指挥操作的白帽子，为道路洒扫除尘的喷水车，公园里移栽树木的园丁，商场里服务顾客的导购，各式各样的人，如同糖渣里掉落的蚂蚁，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群体的光辉却能被更多人看见。
当时从慈宁小镇上搬移过来时，就是看中了这片地理位置，虽然是二手房，但所幸家具齐全，一室一厅住起来也比较舒服。
项潜送麦穗到楼下，两人行至喷泉处，项潜指着门窗紧锁的单元门，带着玩味的笑：“不请进去喝杯热茶？”
参天的樟树枝繁叶茂，覆盖了整片天空，如同巨型的绿伞，为楼层带来了荫蔽，此时余晖还未完全落下去，淡淡光影里，有晚风轻拂过发梢。
麦穗把斜挎包再度拢上肩，牵动了一下嘴角：“慢走，不送！”
“别走啊美女，要不加个微信呗？”
项潜仗着身材高大，一步步将她逼仄至墙角，他单手支在墙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禁锢着她，低头凑近她的唇，像是在巡视她的猎物。
与此同时，正好买完菜回家的卷发大妈拎着一大堆东西从保安亭走进来，她穿着灰色背心，明明是深秋天气开始转冷，她却冒出了热汗，显得很费力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她却没有直接忽视，还是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小麦，你下班了啊？”
柯阿姨就住在对门，这里是她必经之路，既然人家都这么客气，她也不能失礼嘛不是：“……啊，柯阿姨好。”
可惜柯阿姨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又尴尬地笑了笑：“呃，小麦这是你对象啊？”
麦穗避开项潜直直迎来的目光，见他没有半点宽恕的意思，麦穗只好解释道：“对，新交的男朋友。”
柯阿姨只好堪堪作罢。
随着楼梯间踩得咚咚的木板声，柯阿姨已经远走，项潜这才放过她，轻轻蹭了一把她的鼻尖：“说吧，这位柯阿姨又跟你有什么渊源？”
麦穗讪讪地举手投降：“她看我一直单身，想把她儿子介绍给我，她说她儿子很优秀的，是银行里的管培生。”
柯阿姨有这个想法很正常，毕竟两人确实很登对，只不过麦穗很讨厌相亲，特别是熟人介绍的对象，她觉得两个人必须需要了解才能在一起，稀里糊涂的开始必定注定了稀里糊涂的结束。
“那你怎么没答应？”
麦穗不愿意回答他，一段关系缺少正式的告白或鲜花，多少显得有些牵强，毕竟她和项潜也是这么开始的，于是她学着项潜耍无赖：“我母胎solo当然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呀。”
项潜不甘心的哼了两声，随后在麦穗的唇上烙上爱的痕迹：“小姑娘倒挺爱撒谎的，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买了两张电影院，我们一起去看《白鹿原》。”
……
麦穗惦念那今天晚上看电影，一整天都在出神，撑着头在那悄悄码字，有时领导来巡视时，还会捧起桌前冷透的咖啡，假模假样地喝几口，并保持清醒地写个稿子，然后走后继续恢复原样，一到做饭的点，同事们走的走，玩的玩，只有麦穗老老实实掐点下班。
到了电梯轿门口，麦穗像个行尸走肉般，跟随直系领导“大王八”下了楼，刚沿着人行道走出来，一只布朗熊玩具突然横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噔噔，麦小姐今天有没有想我呢？”
项潜的声音很俏皮，语调明显是上扬的，麦穗耳朵很尖立马就认出来了，她看到项潜穿着件连帽印花卫衣，配了条黑色的休闲裤，一晃出现在她面前。
麦穗摸了摸温热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时有些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项潜替她拿着，边走边说道：“你今天没给我发消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班，所以很早就到你公司等你了。”
麦穗向他道歉：“对不起啊，忘记了。”
“没事，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记得你是慈宁那边的，我发现了一家超正宗的地方菜，要不我请你吧？”
此时夕阳渐渐沉没，橘黄色的霞光映照在渡河下游的山岗上，明亮且刺眼。
项潜逆光而来，瘦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整个人周身散发出暖暖的光晕。
麦穗心跳漏了一拍，自不觉说了句好。
车子平稳地驶进了市中心，两个人走在人满为患的路上，四处观望周围的景色，挑着担子麦麻糍的老爷爷仍在街上大声的吆喝着，此时的商场已是拥挤高峰，即便走步梯也无济于事。
麦穗坐在副驾，看着项潜左拐右拐，也不知道到了哪个巷陌街闾，麦穗帮着项潜指路，一路上唇干舌燥，直到到了一处名叫“新城路”的地方，车子才熄火。
相对于市中心的繁华，这里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一进来扑面而来的肉酱味随之冲入鼻腔，淡淡的带着特制的酱料香味，装饰倒是和普通店面没有差别，店家甚至为了吸引客源，还在墙面贴了画满绿叶的墙纸，一家小小的餐馆，木质的桌子竟也没有几张。
两人找到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随即煮饭阿姨上来两杯清水，柜台前的老板娘一见来了生意，忙笑着招呼道：“两位帅哥美女，一看就是稀客啊，桌上有纸质菜单，两位需要什么尽管和我们开口。”
老板娘嗓子大，长得本就娇俏，听到熟悉的乡音，麦穗就是一惊，一时间手无处安放。
这段话夹杂了不成熟的普通话，本就不难懂，项潜反而不避讳这些，他竟一个个指着菜名碎碎叨叨地念了出来：
干菜龙山泥螺、菜卤蒸杭湾梅鱼、鸣鹤年糕饺、三北豆酥糖、醋溜蛋饺肉皮糊、木莲豆腐、大头菜干扣肉、盐焗鸡
……
念到蒸三臭的时候，项潜迟钝一下，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个蒸三臭是什么呀？”
麦穗刚想解释，一道高亢的声音在店内回荡：“就是烂松菜、白臭干（白色臭豆腐）和霉苋菜梗，客官你知道苋菜吗？我们慈宁这边人都会收割老一点的苋菜杆，腌制入味作为上好的下饭菜呀，就跟猫鱼一样。”
项潜“哦”相当长的一声，麦穗项潜扯着项潜的衣角，声音比蚊子还要小：“要不你点点别的吧，这个是坛子菜，你吃了可能水土不服。”
项潜最终思考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地冲老板娘说了句：“就要这个！”
老板娘在纸上简单写上桌号和菜名，又冲后厨喊：“来一份蒸三臭，还有＊＊＊，饭不够旁边的木桶还有添哦，纸挂在墙上也可自取。”
这个老板娘真是中气十足啊，感觉上班都像在过日子般，认真且耐心，干活都嘎嘎有劲呢……
不过，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但凡让别人多看他们一眼，麦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习惯了城市的喧嚣，听到家乡话的那一瞬间，心绪确实格外放松，就像自由的鸟儿一天到晚忙着觅食，最后重返森林回归巢穴，能在这里歇会脚，麦穗已经很知足了。
“有家的感觉没？”项潜忽然问道。
麦穗喉头苦涩，扒了扒碗里的饭，没能给出项潜最想要的答案：“有家的感觉，但是亲人不在身边。”
项潜深深明白这种无力感，自己的母亲又何尝不是这样，把他养到十几岁，突然把他送到项家教导，自己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了十几年也杳无音讯。
况且项潜调查过麦穗，她的过往并不精彩，反而充斥在一个满是怨气的家庭里，她多多少少会受影响，这种伤心事不提也罢，权当做不知情吧。
两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结账的时候，两个人都抢着买单，项潜觉得这顿饭不要让她有心理负担才好，麦穗又觉得不能占他便宜，最后决定AA制。
老板娘有双转得飞快的眼睛，她也是深谙世事的人，怎么会不懂年轻人这些小心思，她干脆为两人打圆场：“你们是店里的生客，这样吧送你们两串钥匙扣，祝你们长长久久，希望事后不要再纠结了好嘛，两位尊敬的客人，记得多来小店光顾哦。”
麦穗还没双手接过，项潜已经说了谢谢，一串粉的一串蓝的，挂饰上还有颗毛茸茸的球。
项潜还使劲和麦穗炫耀，“写了这么多章也总算是有定情信物了哈！”
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