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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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观经济变局已经展开

需求结构和层次的变迁

在向老龄社会的转变过程中,随着经济发展主体及其结构的重大改变,经济也必然发生变革,集中体现在经济需求方面。

首先是需求结构的变迁。需求是经济动力的源泉。以前,经济需求的主体主要是年轻人口,老年人口的需求在经济大盘中占比较低。进入老龄社会后,随着少子化和长寿化程度的加深,不断减少的年轻人口经济需求和持续增长的老年人口经济需求,不仅会影响宏观经济总量变动,更重要的是,这将改变社会历史中经济需求的结构。从需求是经济发展的动力源泉来说,经济需求结构的这一转变是全局性的,也是革命性的,不能仅从量变的角度去理解。

其次是需求层次的变迁。随着老龄社会的到来,经济需求更加向发展型需求转变,同时,意义型或价值型需求日益凸显。随着寿命延长,人们有了更多闲暇来实现自己更高层次的愿望。到了老龄社会,人们的经济需求普遍从温饱型向发展型和意义型转变,也有了现实的可能性。

再次是经济发展主导性的变迁。以前的物质稀缺经济,从需求性质上来说是刚性经济。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发展的主导性不在需求方,而在于供给方及其生产供给能力,经济呈现为供方经济,在市场运行上表现为卖方市场占据主导地位。到了老龄社会,人们需求的刚性水平下降,弹性需求提升,伴随生产能力的大幅提升,物质资源的稀缺性随着富裕水平的提升,逐步被新的稀缺性替代。在这种情况下,经济的主导性逐步向需求方演变,经济也呈现为需方经济,在市场运行上表现为买方市场占据主导地位。

最后是经济本体性特征的变迁。现有经济形态从类别上看,历史上都存在过,例如物质经济和非物质经济。进入物质水平更高的老龄社会,非物质经济需求日益旺盛。而且,在物质经济不断繁荣特别是大多数人温饱问题已经解决的基础上,非物质经济需求的满足逐渐向主流化和大众化方向转变。虽然短期来看,这一特征还不显著,但可以预见,随着老龄社会向超老龄社会的深度演变,随着物质经济的进一步繁盛,非物质经济需求主导经济将成为未来经济的突出特征,这也是经济从物质稀缺经济逐步演变为知识、智慧、技术、文化、健康、服务等资源稀缺的新稀缺经济的原因。从本质上说,这就是经济本体性的转变。

供给结构的转变

在经济需求变革的同时,我们也要关注供给格局在结构上的嬗变。

目前,从主攻方向来说,我们虽然应当顺着老龄产业的方向寻找老龄经济的突破口,但要全面研究作为新经济的老龄经济,还要看看哪些产业是朝阳产业,哪些正成为夕阳产业,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以及还能维持多长时间。换言之,我们要从整个经济格局的变动上把握老龄经济。对于从事老龄经济的企业家来说,就是要把握并处理好产业转换节奏。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继续做传统产业又观望老龄产业的企业是理性的。贸然大举进军肯定是错误的,不过,仅仅观望而不试水,虽然不乏理性,但也近乎消极。因为变化已经显现,先机正在呈现。未来的赛道虽然还远未收窄,但把握先机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首先,要看到第一产业正在全面升级。无论农业林业还是牧业渔业,在未来经济中的基础性地位不可更改。老龄社会的到来,特别是长寿时代的健康刚需,会使第一产业面临新的发展机遇,这也是未来老龄经济中的增长板块,更是未来经济可以有所作为的产业领域。目前第一产业走下行路线的方向将会在未来经济中走上行路线,这是未来经济格局的第一大变局。当然,衡量上行的标准绝非产值这一个指标。例如,像一些国家那样过度依赖化肥和除草剂并对土壤造成深刻戕害的农业发展方式,就需要摒弃。我们要考量产值、成本等表内收益,更要考量表外健康收益,特别是付出代价的长期后果。

其次,要关注第二产业正在全线革新。和工业革命早期相比,目前的第二产业已经今非昔比。仅仅从制造业来看,第二产业历经升级换代,向智能制造转换。随着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特别是全球环境治理要求的绿色和“碳达峰”要求,第二产业未来的变局势不可当。从长远看,特别是从老龄社会的经济需求看,第二产业的未来走向难以用上行下行来测度。如果没有老龄社会的到来,仅仅技术革新既可能在产值上引发第二产业走上行路线,也可能走下行路线,问题在于全球产业的变局。从总体来看,老龄经济作为人本经济,虽然更符合人们的内生需要,但必须建立在物质经济的基础上,第二产业未来的走向也值得我们重新看待。需要强调的是,现在从事老龄产业的人大多在服务、医疗、健康、文化等领域,对第二产业或者对老龄制造业十分陌生,传统制造业企业又不了解老龄经济,这是不利于老龄经济发展的。无论如何,没有制造业,老龄经济就会缺乏真正的实体经济的支撑。

最后,要关切第三产业正在全域扩张,并打破现有的产业思维和产业框架。如果从现有产业观来考察,第三产业似乎包罗万象,边界最为模糊,但实际上,产业发展太快,现有产业框架已经无法包容。其中,非物质生产部门的经济日益凸显,不仅产值快速增长,而且不断颠覆许多具体行业的发展方式和存在形态。客观地说,仅仅技术革新就会造成第三产业结构内部级联式变迁,而且第三产业融入第一、二产业的趋势又势不可当,更不用说作为产业原动力的老龄社会的强大需求带来的结构性转变。总之,第三产业的内生性变动正在打破现有的产业思维和产业框架。从长远看,仅仅老龄社会的新的经济需求,也会改变现有第三产业的供给格局。

事实上,经济产业供给格局一直在变化并呈现加速发展的趋势。从现在开始到100年后,未来全球实质性进入老龄社会,其产业供给格局难以描画,但大转变的趋势不可逆转。这是考量未来经济产业供给格局问题的基本趋势性思维。

对此,需要我们转变观念,逐步建构适应老龄社会要求的新的产业划分理论及指标体系。

金融体系的调整

随着老龄社会和长寿时代的到来,发展长钱金融的条件日益成熟。目前,美国第一、二、三支柱养老金高达35万亿美元,占GDP的167%。美国金融体系更接近老龄社会的要求。客观地说,我认为,美国的金融体系虽不是未来老龄社会最理想的金融体系的范本,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未来老龄社会理想金融体系的某种预演和实践。实际上,发达国家金融体系中长期投资一直呈现增长趋势。金融体系也越来越关注长期投资,即长钱金融的发展,这也是金融产业适应老龄社会到来的具体表现。

随着老龄社会的演进,中国人口平均预期寿命的不断延长,如何安排全生命周期的生活,既不能单单靠养儿防老,也不能光靠房子,合理的养老规划就是通过长钱金融,为越来越长的全生命周期做好金融准备,确保年轻时多存钱,年老时有钱花。这既是中国今后金融体系演进的总方向和总逻辑,也是全球迈向老龄社会进程中的不二选择。因此,从长远看,全球金融未来的主攻方向非常明确,即全面发展适应长寿时代的老龄金融产业,进一步从战略上使金融体系适应老龄社会的客观要求。

目前,中国第一、二、三支柱养老金为10.2万亿元,占GDP的10%,而全球各类养老金占全球GDP比重高达70%。截至2020年年底,中国境内住户存款为93.43万亿元。另外,从保险来看,2020年中国保险深度和保险密度分别为4.45%和3 233元(2019年全球排名第46名和第38名)。所以我们的金融产业和金融体系向长钱金融的发展还有很大空间。从长远看,老龄金融正在成为发展的主要方向。逐步建构适应老龄社会和超老龄社会的金融体系,将是未来中国金融产业的大变局,并对全球金融和全球经济产生深刻的影响。

综前所述,如何融合实体经济谋求长远发展,才是未来老龄金融产业的重中之重。我认为,在老龄社会,规模庞大的长钱资本池融合实体经济,将降低长钱短做和金融体系内循环的风险,同时抵御系统性金融风险。我们必须走出一条老龄金融融合实体经济的发展之路。

总之,未来全球金融体系将发生深刻转变:一是长钱金融的发展,再是金融从经济和产业核心转变为经济和产业的工具技术体系。换言之,以长钱金融为核心的老龄金融,必须融合实体经济才能获得长期生命力。

公共财税结构的改革

公共财税问题始终是治国理政的核心问题之一,也是关系现代国家宏观经济调控的重大问题,更是政府必须面对的重大问题。发达国家自从进入老龄社会以来,其公共财税体系都面临着重大挑战,一些国家甚至面临着严重赤字,还有的引发主权债务问题以致政治危机和社会动荡。背后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人口老龄化的巨大压力。在人口不断老龄化甚至高龄化的压力下,加上人口负增长的放大性重压,年轻人口的减少实质上也意味着纳税人口的减少,而老年人口的不断增多也意味着用税人口的增多,在宏观经济动力不足的情况下,这两方面的共同作用导致公共财税体系面临的挑战与日俱增。事实上,人口老龄化已经成为发达国家最棘手的问题之一。

目前发达国家公共财税体系所陷入的困局,成为后发老龄社会国家的前车之鉴。对于中国来说,由于经济内生活力旺盛,老龄社会尚处于初期阶段,公共财税体系处理相关问题的空间较大。但是,从长远来说,尚不完善的养老、医疗保障体系的财务压力正在显现,建立新的长期照护社会保障制度的潜在财务压力,导致这项制度试水缓慢。

简言之,从已经迈入老龄社会国家的实践看,如何构建适应老龄社会的公共财税体系,是未来所有国家治国理政都要解决的重大问题,不仅影响国家的经济格局,其间隐含的国际风险问题也值得高度重视。一言以蔽之,公共财税问题既是经济问题,也是政治问题,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它更是国际经济和国际政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