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刀鞘
今日重阳,本该是个严肃的日子,金陵素来重商,百姓生活也相对富足,抓着一个节日便用来玩闹放松,连夜幕时分,都有不少人出行游玩。
宋衍坐在花窗边,看着眼下这明亮的花灯街,和头戴菊花出行的男男女女,不禁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冬至——
大雪压城,一路积雪相随,寂静的唯有马蹄声。
那时的他上任锦衣卫指挥使没多久,便被先帝派去金陵调查多起人口失踪案,他在金陵并无交好,一生唯一的几个朋友都在都城洛阳了。
本以为寥寥数月便能顺利归朝,没成想,这人口失踪案一查便是整整三年。
这三年间,宋衍不知道多少次,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可偏偏就是那一步之遥,令他怎么也迈不过去,幕后黑手仿佛神仙,永远居高临下站在他的头顶,将他当成提线木偶一般逗弄。
先帝驾崩后,宋衍准备回洛阳复命,却意外得知一个秘闻——在他们的脚下,大楚金陵,有一道天兵机关阵,得此机关阵便能在战场上轻松破万军。
各国暗探早已潜伏在金陵,只为得到这天兵机关阵。
这样的东西,全九州的人都觊觎,大楚的新帝也不例外,他令密探传信,让宋衍继续在金陵调查人口失踪案,并追查那天兵机关阵的去处。
宋衍在金陵城中可谓孤立无援,看似简单的金陵城,犹如一张张细密的蜘蛛网,各个节点都有四通八达之处,实在令人无法从明面上抓到有用的东西。
去年冬至,宋衍实在是没了办法,将难处如实禀告了新帝,新帝当即将他召回洛阳述职。
“行之,既然在明面上无法着手,那我们便从暗处下手。”
这是当时新帝给出的决策,随后,便以言语不敬为由将宋衍贬至豫州,做太湖九品县令。
人人可惜宋衍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却一言不慎满盘皆输,哪里能想到,他原是带着秘密任务来到太湖的。
太湖与金陵路途不过三百多里地,快马加鞭也不过半日,对宋衍来是个极好的隐匿之地。
只是,阔别大半年,宋衍即便身在暗处,对这金陵,仍旧如雾中看花,难以捉摸。
“大侠,可是这菜不合口味?”
黄莺一般清脆又好听的声音猝不及防打断宋衍的念头,他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微微颔首:“正合我口味。”
“那大侠怎么不吃啊,难道是有什么心事?”燕荣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不等宋衍找到借口,她又迫不及待端起酒杯:“大侠,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今日救命之恩!”
宋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还没咽下肚,面前的人笑着抢口:“大侠,喝了这杯酒你就得说出你的名字。”
即便藏身暗处,总归要有名字。
宋衍想了想,开口道出自己的字:“行之。”
“缓行疾行都得行,好名字。”燕荣荣轻笑一声,故作不经意地追问,“行之大哥,可是从都城而来?”
听到都城二字,宋衍下意识提防,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
燕荣荣见他如此警惕,忙笑着给他倒酒:“这是金陵城最出名的酒,将军泪,在别处可喝不到,行之大哥,你可得好好尝尝。”
宋衍见她有心给自己灌酒,便将计就计,毫不犹豫端起酒杯往嘴里灌:“好酒。”
燕江灯见燕荣荣一杯又一杯地灌救命恩人喝酒,忍不住开口:“荣荣,行之兄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可……”
不等他将话说完,宋衍咚的一声倒在桌上,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
燕江灯见状忙苛责:“你看,直接把人灌倒了。”
燕荣荣对于他的倒下,有些怀疑,伸手反复戳了戳宋衍的脸,见他当真没有知觉,才对身旁之人开口。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他喝醉了,我哪有看着不管的道理呢,就劳烦兄长将他背回家中。”
听到燕荣荣这样说,燕江灯瞬间绷直脊背:“你是说,带他回我们的家?”
“是啊,有何不可?”
燕江灯加重语气强调:“他是外人。”
燕荣荣理直气壮回怼:“他是救命恩人!”
燕江灯从小就拗不过义妹,只得叹气答应,当即起身扶起昏昏欲睡的宋衍,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燕荣荣时不时拍拍宋衍的胳膊,反复地开口提问。
“行之大哥,你是哪的人呀?”
“行之大哥,你不爱笑,是不是有心事啊?”
“行之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金陵城不太平,大白天的都有贼出没。”
宋衍始终没有应答,只是时不时地叫嚷两句:“我没醉,我还能喝!”
这样的反应,彻底让燕荣荣失去了兴致,不再怀疑他是假装喝醉。
直到三人行至偏僻处,燕江灯停下脚步,燕荣荣才再度开口。
“江灯哥哥,稍等,我先进去开锁。”
宋衍打了个哈欠,趁机瞄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这是一个极其破旧又荒凉的宅子。
那落满灰的门,和摇摇欲坠的牌匾,让宋衍很难不怀疑,这两兄妹是闲着没事消遣自己,故意带自己到这种地方来开玩笑。
就在他犹疑之间,燕江灯已经动作娴熟地踢开半扇木门,扶着他缓缓往里走去。
宋衍抬眼看去,发现这院子比外头的模样还要破败,荒凉,满地的破凳碎瓷,简直不是人住的。
不远处,传来有人敲墙的声音,是非常响亮的十下敲击声。
轰隆——
敲击声后,随即而来的是什么转动的声音,远比敲击声要洪亮。
“可以了,江灯哥哥!”
黄莺般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燕江灯当即扶着宋衍往宅子里头走去,直走到一条漆黑密道前才停下脚步。
燕江灯拿出随身携带的铁球,用嘴轻轻一吹,巴掌大的铁球便生出明亮的火光来,虽不至于将这密道照得通亮,却也足以令三人看清脚下的路。
宋衍见他们果然精通机关术,不免坚定心中的念头——
若是能找到他们背后那个精通机关术之人,或许就能找到天兵机关阵。
密道狭窄,燕江灯扶着他有些吃力,走在前头的燕荣荣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副担架,燕江灯立刻将宋衍扶到担架上,两人抬着他往密道尽头走去。
“若是义父知晓我们带了外人来家里,怕是要生气。”
燕江灯忽然的开口,让燕荣荣很是不悦,她几乎是带着愤怒骂出来:“生个哪门子的气啊,我看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回来的!”
“荣荣,义父不回来,一定是有义父的原因,我们做子女的,必然是要尽力体谅……”
不等他说完,燕荣荣已急躁打断:“江灯哥哥,别提他,我不想听。”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很快,便到了密道尽头。
宋衍小心翼翼睁开眼,见眼前不过就是一处清幽简陋的竹屋,并无特别之处,不免有些困惑。
这样费尽心思的密道,尽头就仅仅是这么一个二层小竹屋?
两人将担架放下后,燕荣荣赌气顾自往前走,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
燕江灯默默叹了口气,扶起宋衍,朝竹屋走去。
简陋的竹屋之中,倒是别有洞天。
所见之处,是精妙绝伦的机关,有拿着扇子不断扇风的稻草人,有拿着鸡毛掸子在地上扫地的机关马,还有一踏进屋子,就会怪叫的木鸟。
宋衍目光炯炯,只觉自己此行不虚。
夜深人静之时,他躺在客房难以入眠,趁着两兄妹都睡着了,悄悄翻窗溜出竹屋。
屋外,是和屋内一样的静谧。
这样的静谧,在竹林深处,显得有些不对劲,宋衍打探了一番四周,发现这竹屋外竟然是八卦迷魂阵。
寻常人进了八卦迷魂阵通常会找不准方向,时常在某些地方打圈,怎么也出不去。
没想到这小小竹屋外,还有那样大的心思。
宋衍可以想象到设下这层保护之人的心思,无非是想守着里头的人,好让他们永远平安,不必被人打扰。
走入八卦迷魂阵,宋衍才发觉自己远远低估了阵法!
这迷魂阵中不仅运用了五行八卦,还用了奇门遁甲,甚至暗中还有隐藏机关阵,并非迷路那般简单,极有可能当场丧命。
明月高悬,将这竹林照得通透,宋衍才行百步,那高耸入云的竹子便大幅度摇晃起来,大有遮天蔽日之势,瞬间让他看不清周遭。
咣咣——
有暗器从四面八方而来,宋衍急忙挥舞手中长剑,去挡这密集的银针,那大肆舞动的竹子在这时忽然停住。
咔咔声随之传来,宋衍惊呼不妙,正要寻个口子逃出去,却是避不开那源源不断的银针,被牵制在原地,几乎移不得步子。
咔擦——
他周遭一片竹子在瞬间被什么利器齐腰斩断,露出明晃晃的尖刀来,冲着宋衍的方向飞来。
宋衍后背顿时惊出一片汗,堪堪一避。
不曾想身后还有更多机关滚动的声音传来,他不免后悔,实在是高看了自己,别说自己一个人,就算是召集几百几千锦衣卫在此,也未必能闯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竹林的机关声响随之消失,宋衍身形灵巧避开飞刀和银针,急急朝来时的路跑回去。
只见燕江灯双手环胸正坐在门口,脚下一块地砖被他踩了个粉碎。
宋衍明白方才必然是他破坏机关,才让自己逃过一劫,忙抱拳:“多谢燕少侠大恩。”
燕江灯一双眼中透出几分犀利来,仔细打量着宋衍的神色,生怕错漏半点情绪:“行之兄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竹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