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番外六 序知绝笔
姜疏桐已然在洛阳住了十余年,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她本不愿再去想到任何关于萧怀逸的任何东西,只是时隔多年,带孩子回清河祭祖的时候,她还是想去北山观后那处桃园看一看。
崔景昶无奈,又怕她触景生情,又怕她不去心里放不下,还是陪着她踏上了北上之行程。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再临旧地,姜疏桐不再痛彻心扉,反而有一种再遇故景之重逢淡然。
进入屋子之后,姜疏桐看着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家具,心里也不禁起了荒凉之感。
绕进卧室,姜疏桐眼眸回转,看到了塌上枕下,似有一封黄色纸笺,她走了过去,轻轻推开方枕……
吾妻亲启。
四个大字,惹得她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吾妻……吾妻……
崔景昶随着姜疏桐脚步进来,便看到这副场面。
姜疏桐不敢拿那封信,伫立在原地,泪水滑落,在灰尘密布的地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她怎么没看到呢……
这封信,她错过了十余年,若是她一直不来,是否会一直错过下去?
姜疏桐做好了心理准备,小心翼翼打开了信。
昭阳:
抱歉,此话当面难言。
我一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唯独遇到你,如星满银河,如雨落干涸。
我亦未曾料想之今日,我心甘情愿背负上你的枷锁,一次又一次舍弃多日的筹备与决策。便是如今我家国之式微,我也狠不下心拿你作筹码,是以逼迫你的父兄。
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惹得你芳心错付,你的父兄恨极了我,你呢,是否也曾恨过我?
此番我写下这封诀别书,已然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决心,围破长安之举,我自知螳臂当车,是以不自量力。
可我需要救昔日视我为己出的母亲,和敬我爱我的胞弟,他们大抵是我这凄楚的一生,为数不多能推心置腹之人,还望日后若是你寻到他们,替我照拂一二,作为答复,信后有我残留的所有势力信息,全凭卿定夺。
如若嫌弃我筹码给的太少,还是不愿,那便你自可为之做主,不必纠结。
行笔至此,我想说的还有太多太多,相思本是无凭语,文字如何能写全我之心意,思来想去,大抵还是放不下你,舍不得你,忘不了你。
此番内心之折磨,实在锥心刺骨,我不愿你痛苦如斯,只愿以这封信约定与你下辈子的喜结连理,愿吾妻读完这封信,可以淡忘往事,与崔家郎君相思脉脉,白头永携,衍嗣绵延。
毕竟,来世我定与你生得其所,不再各持一方,自也不会再有崔郎君的一席之地,且教他珍惜眼前,莫去惦记你我之来生。
此处桃花年年盛开,是我亲手搬运、亲手所种,望卿卿昭阳铭记,来世于桃林深处,来寻我踪影。
序知绝笔。
读完信后,姜疏桐久久拿着信瞧着“序知绝笔”四个字。
来世吗?
姜疏桐内心迷迷糊糊有着很笃定的预感——在现实世界中,萧怀逸会在桃花深处,静静等着她。
好吧,来世,我去寻你,你可不能失约。
……
崔景昶看着萧怀逸的信,忍不住笑了笑,揽住姜疏桐:“夫人,你可不能为着下辈子与他的桃花债,而忽视了当下的夫君。”
姜疏桐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环抱住崔景昶,在他怀里好生哭了一会,缓过来之后,才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不少。
“哭够了?”崔景昶看着自己衣裳湿润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夫人再哭一会儿,我就要被泪水趟走了。”
姜疏桐被他打趣地笑了出来:“夫君如今愈发风趣了。”
崔景昶笑着捧住姜疏桐的脸,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嘴里不禁嘟囔:“我不管,这一生,你的人和心都只能是我的,否则来世,我也要与他争上一争。”
姜疏桐眼里缱绻温柔,将萧怀逸的绝笔信折好,塞在崔景昶的衣襟中,随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着看着他:“好,人和心,都给你。”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他崔景昶这辈子,行至而立之年,总算圆满了。
……
原礼部尚书调任户部,尚书之位空缺,姜疏桐借此机会写信宁帝,要回长安居住。
宁帝欣喜,便将这礼部尚书的位置留给了崔景昶。
朝中御史又因这事喋喋不休,被姜景行一力压下。
姜疏桐雷厉风行,重启自己监察百官之权,一应反对崔景昶任职者,其过错之处皆刊登殿前——或访问青楼,或收敛不义之财,或家宅不宁……惹得他们自顾不暇,无力管束其他。
昭阳公主风风光光回了长安。
她还没安顿好,姜景行便赶忙将手中事务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送到了公主府。
“好妹妹,父皇偷懒,哥哥实在忙不过来,你帮帮哥哥。”
“女子不可干政,”姜疏桐摇着团扇笑眯眯道,“昭阳只有监察之权,不可干政。”
“你帮不帮?”姜景行无奈笑着质问。
“有条件。”姜疏桐一本正经。
姜疏桐可谓是无利不起早。
“你说。”姜景行保持着微笑。
“我要冀州府为我的封地,日后养老。”
北山观后的桃花源,就在冀州。
“这有什么问题!”姜景行一口应下。
姜疏桐有些犹豫地提醒他:“哥哥,那是二哥的封地。”
姜景行恍然大悟,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你想保持与你二哥之间的亲密友谊,就让孤去做这个恶人是吧!”
姜疏桐开怀大笑:“怎么了嘛,一块封地而已,你方才答复得这般爽快!”
“你这丫头,老大不小了,还这般孩子气不知道大小,渺渺都比你懂事。”
“舅舅喊我?”崔知渺窜了出来。
“舅舅说带你去街上买好吃的。”姜疏桐笑道。
“是吗?”崔知渺眼前一亮,“舅舅,我想吃醉仙楼的乳鸭。”
姜疏桐附和道:“哥哥,我也想吃。”
姜景行无奈看着一个老小孩,一个小小孩,忍不住气笑了。
罢了,如了她们的愿吧。
这日子,还是打打闹闹的,才过得舒心自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