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车言车语，前方有交警
也亏得这些平城老板，他们是我们饭店的忠实粉丝，从刚开店到我们搬店，他们一直都来光顾，我们店也成了平城老板的饭堂一样，多年后，还有老熟客平城老板感叹说，我们家是他们平城人养大的呢。这话不假，生意大部分都是平城、江西、福建来的顾客，特别是平城来往的货车，运送煤炭、水泥、沙石、水果等货车每天奔忙在这条国道上，来店里吃饭的顾客，平城县的顾客居多，说句我在金田这里着，大家就知道午饭就在金田饭店了。
菜也不用点的，各台车到店的时间，同线路的司机掐指一算就知道，而且这些货车司机还发明了特有的车语。开始我并不懂，还嫌弃这些人五大三粗，每次经过我们店时就按喇叭，喇叭声那么响，有时他们不仅按喇叭，还比划手势，我以为是恶作剧，后来才明白，这是他们发明的车语暗号：按两声喇叭，是告诉老板和其他同伴，这车货送完，回来就在店里吃饭，一趟车来回时间，都有个定数，所以老板或同伴听到车喇叭暗号，就知道他回到店里的大概时间，可以先安排他的午饭了。还有一个车语加大盖帽手语，意思是前方有交警，注意别违规超车，还有车语：前方堵车/有交通事故，好好吃饭休息，晚点出门。
这是常年奔忙在外的货运司机的行车智慧，劳动人民的智慧，这些暗号真是有趣，难怪每次听到喇叭声，肥古老板都很开心，估摸着时间准备杂锦煲，顾客一下车，洗车加水，洗手进来就有饭吃了，也有咨询的车语，按声喇叭问店里的同伴，在吃饭的同伴知道车经过，在头顶上比划一下戴盖帽的手语，表示前方无交警，放心，后来明白了这些奇怪的车语，才知道肥古老板咋那么忙，既要忙着招呼客人、做杂锦煲，还要随时留意飞驰而过的货车发来的信号，做生意，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可不行。
那时国道是主要交通要道，每天来往的货车络绎不绝，运输水泥、煤炭的货车特别重，个别司机还违规超载，日常不觉得，到晚上才觉得吵闹，特别是深夜，国道更是他们驰骋的快道，轰隆隆的响声，有时听来像火车开过。第二天，老板见着老顾客，就投诉道：“昨天谁把车开的像飞机一样，开那么快做什么，这是国道，又不是跑道”。这些老司机狡猾的笑着，谁也不承认自己开快车。有些司机，为了多赚一车，跑的比其他司机快，多跑一趟，就是多一份收入。安全，全赖他们娴熟的驾车技术和交警叔叔的兢兢业业。被交警抓住开快车，他们还得回来，要老板代缴罚款，老板不免又充当业余交警，批评教育一下他们。
劳累一天后，伴着这样轰隆隆的车响声，久而久之，我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响声。一次放假，我和弟弟去外婆家玩，夜里，外婆听得有异，起来开灯，发现弟弟坐在客厅，皱着眉，问他作甚，他说，阿婆这里晚上太安静，睡不着。外婆哭笑不得，头一回听说太安静了，睡不着的，以往来外婆家，总要住上三五天赖着不回家，自从开了店，居然在外婆家睡不着觉了，没有轰隆隆的车响就不习惯了。
乡村饭店的生意，看着每天顾客盈门，来来往往，营营碌碌，其实是薄利多销，并不能靠这发大财。爸常说，生意是长久的，不能光顾着眼前多赚一块八毛，失了主顾，所以要做长久生意，薄利多销。从早忙到晚，收拾停当，常常到晚上11点，特别的辛苦劳累，也就不觉得这路过的车辆，轰隆隆的响声影响睡眠，因为实在累了困了，这响声也就习惯了，而且，这些货车司机，是我们的主顾，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常年光顾，把饭店当食堂一样喜爱，给我们增添了源源不断的收入。
有时老顾客经过，按声特有的车语，不是马上回来吃饭、也不是前方有交警，就只是打个招呼Say Hello，问候一下老板好呀，爸在前台忙着，听得问好的车语，乐呵呵的也忙着点头问好，来往有礼，这是老板和客人们日久产生的默契。
有一天，生意特别忙，忙到下午2点半，店里的菜几乎卖光了，所剩材料不多，人已经累的精疲力尽，饥肠辘辘，老板决定，有生意来也不要了，人都快饿扁了，先自己吃饱饭休息好，晚上再继续营业，工人们听了，脸色好转，忙不迭的洗菜，还有顾客开车过来，老板赶紧打手势，没菜了没有菜了，收档了，选其他饭店吧。送上来的生意也不要了，累坏身体可得不偿失，正当我们准备好自己吃的饭菜，店门口又开进来了一辆车，老板摆摆手示意他们收档了，但对方似乎不明白手势语，车还是开进来，停了车，从车上下来四位公职人员，哈哈，是交警阿Sir，老板立刻绽开笑容，站起来走去迎接客人。
我们赶紧的扒饭，心里觉得纳闷，刚才几辆车的生意都不要，为什么要招待这批新客人，而且还是交警叔叔，我们饭店老主顾平城司机最怕，抱怨最多的人，难道老板要乘机“宰”他们一刀，替老主顾们出出气？
四位阿Sir看似很疲惫，他们应该也是辛苦工作到现在，错过了饭点，所以这么迟才吃午饭，老板说今天生意忙，材料不齐，他们也不介意，有啥就上啥菜，特别好沟通。他们吃了一会，才恢复了元气似的，开始夸赞杂锦煲不错，这个扣肉好吃，肥而不腻，老板听了非常开心，像是差生突然得到老师的表扬一样，其实这个时点，杂锦煲材料都不齐了，还能得到好评，可见阿Sir确实是饿扁了。
阿Sir边吃边和老板聊，他们天天巡逻，看这条路，属我们家饭店生意最火，每天吃饭的顾客大部分是货车司机，肯定是好吃，所以才有那多车开进来，所以他们也进店里来了，阿Sir一边吃，一边不忘叮嘱老板，要多提醒来吃饭的货车司机们，千万不能喝酒，不要超速超载......老板连说是是，我们这饭店来的司机，都是不敢喝酒的，开车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再大酒瘾也不敢，哈哈，会提醒的，超载的话，把我们家停车坪都压坏了，也不赔，那我就亏本了，所以还是要你们阿Sir抓紧些。阿Sir吃饱了饭，很满意，又回车里拿了些宣传交通安全的资料，要老板帮忙宣传宣传。
阿Sir走后，我们都很好奇问老板，有狠狠的“宰”一刀吗，老板数着钱，乐呵呵的，放进口袋说，阿Sir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大贪污腐败份子。咦，没想到老板还有这觉悟，大贪官腐败份子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乡村小饭店呢。
过节的时候，如八月做福，宴请亲朋，不得不休业一天，爸说，做生意，钱是挣不完的，亲戚们也很重要，不能只顾着赚钱，不要亲戚朋友，没有亲情，钻到钱眼可不好，节日里，一定要要请亲们来店里好好聚一聚，让大家也品尝品尝我们店的招牌菜，但是过节也没发个老板过节，本店休息一天的通告，或者口头说了，第二天，客人还是会忘记，风风火火的开车过来，老板忙打手语，今天过节，恕不开业，另换一家饭店吧，老顾客看见手势语，羡慕着开车离去。
生意虽然忙碌劳累，比起冶炼厂打工、建筑工地搬砖的劳累是不一样的，这是自家的生意，是自主、自由的自力更生，是一份努力一份收获，是年复一年的辛苦，也是一年更比一年好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