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船来了
“斯努基越是想出海,我越是断定我们这么做是错误的。夜里我经常醒着,要想办法使他不要做这种我认为必死无疑的航行。我偷偷地把小艇上几样重要的装备——船缆、桨架等等——藏了起来。可他又忙着重新装备和找东西代替它们。不过我总算设法耽搁了他好多天的时间。
“这样的事我总不能多做,怕引起他的怀疑。终于有一天,天气特别好,这引诱得他要动身了。这样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我再度失踪,就这么办!可怜的斯努基,当他正要出海的时候,只好又满岛吹着口哨找我。
“这个诡计也不能反复使用,否则他有一天会认定我出了事,他再等也没有用了。我躲在矮树丛或树下,一直暗中窥视他,当我发现他要放弃找我时,我又出现,装作刚去捉兔子回来。
“这样的事我做了两次,第二次我真的以为要永远失去他了。这一次我在他想要离岛时溜走了,我算定他至少得找我两天,然后才会决定单独走。当我正在岛的另一头打转时,我忽然看到东北方有一艘船向我们的小岛开来。我瞭望了一分钟,断定它是要上我们这里来。这个好消息让我一下子大喜过望,我飞奔着回去告诉斯努基。
“可当我来到海滩时,发现他已经走了,试想想我当时的恐惧吧!我马上奔到我的一个瞭望站上,从那里我看到他的小艇在远处海上,升起了帆。在汪洋大海中,它只是那么一个小点。我拼命汪汪大叫,尽管如此,但我知道我的叫声传不了那么远,传不到他那里。
“然后我急忙回去迎接那艘来船,我知道斯努基还不可能看到它,因为岛横在那船和他之间。我只希望能让那些船员明白,斯努基因为没有看见他们才出海的,无论如何要把他找回来。
“当然,我极其兴奋又极其担心。我首先担心的是,那船发现岛上没有人迹,会马上掉头开走,甚至不会派一只小艇上岸来看看的。他们会认为那面信号旗说到底有可能是许多年前失事的人竖起,然后留下来的。我还极其担心斯努基已经离开了海平面,平白失去了一次获救的好机会。
“我看着那船小心地向我们的岛上开来,很快我看出一个人在测量水深。过了一会儿,让我大喜过望的是,我看见他们抛下了锚,放下了一只小艇。
“‘好了,’我心里说,‘现在他们到这里来了,不会急急忙忙又离开的。我有时间再去看看斯努基。’我赶紧回到瞭望站去,朝大海的西南方眺望。
“我真是吓坏了,哪里都看不到那只小艇的影子!我无法相信他这么快就消失在海平面那边。可他确实是不见了,他别是出事了吧?也许是哪里一下子刮起了强风,把他很快就吹得看不见了。
“最后我沮丧地转过身不再去看空荡荡的大海,回到那艘大船派来的小艇最可能划到的靠岸的地方。现在我看到它并想到可以获救的那种快乐没有了。当然,他不陪伴我而我还留下来,那简直是疯了。我心里说,我可以和这船上的船员成为朋友,他们无疑会用船把我带走的。
“我就这样做了。他们都是些好人。他们把我带上小艇,然后绕着整个岛划,看是不是还有人要救。当他们看到我们海滩的板棚时,他们又上岸了,把我带着,希望我能给他们带路。可我只是蹲在沙滩上,让他们看到救人的希望已经没有了。
“‘它是留下来的最后一个,’那些人看着我,摇着头嘟哝说,‘它一定是唯一的幸存者,一只狗!’
“我们很快又登上小艇,要回大船上去,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拼命大叫,把他们吓了一跳。因为西边一个小海角那儿有只小艇正在逆风航行。那是斯努基!他根本没有走。我猜想他只是要吓唬吓唬我,让我以后不要再耽搁他。他回来靠岸把小艇藏好,我从瞭望站是看不到的。
“它一定是唯一的幸存者,一只狗!”
“这就是我的整个故事,”大海的狗说,“我们来到大船上,受到盛大欢迎,他们把我们当英雄接待。斯努基很快就原谅了我为不让他走所玩的各种把戏。因为说到底我不是让他舒舒服服地回家了吗?事实上,他后来知道‘海燕子号’的其他船员虽然也抵达了港口,但那是在受了许多个礼拜的大罪以后。由于运气又由于处理得当,这份罪他算是免除了。
“我们亲亲热热地在一起,作为船员我还做了好多次航行。但最后我对大海感到厌倦了,从此彻底放弃了这种海上生活。”
当大海的狗离开房间前面那个小讲台时,掌声真的是震耳欲聋。大狗深沉的汪汪叫声和小狗尖厉的汪汪叫声混在一起,这大合叫一英里外都能听见。大海的狗不得不回讲台七次接受听众的感谢,喧闹声这时才最后静下来。
接着忽然之间又响起新的叫声,整个大厅反复在叫:“医生!请讲话,请讲话!医生!请讲话!”
约翰·杜利特听故事入了迷,早已忘掉今夜到杂种狗之家来干什么。现在大厅里公开宣布他的光临,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他,他站在那里不向热情的听众讲几句话是脱不了身的。他向右向左快活地鞠着躬,穿过一片摇摆着的尾巴和呼扇着的耳朵,走上讲台。
“会员们,”他说,“今天晚上你们必须原谅我不讲什么话。听了大海的狗的故事,我觉得你们已经不需要任何其他节目了。在老鼠俱乐部,会员们也讲了许多生活故事。它们那些故事都由斯塔宾斯经理记了下来,用老鼠语印刷出来,收藏在那俱乐部的图书馆里。我想你们这里也可以这样做,这是个好办法。你们的委员会可以协助汪汪主席选节目。这里什么时候讲故事,只要你们请我,我会很高兴地来听。现在,在谢过你们给了我一个愉快之夜以后,我必须和你们道晚安说再见了。”
“会员们,”他说,“你们必须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