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晚安
周家花园的秋夜浸在月光里。
宋之一踩着碎金般的银杏叶，被周煦川牵着往人工湖中心的亭子走去。
铁艺拱桥栏杆缠绕着刚开的晚蔷薇，深粉花瓣上凝着夜露，风过时叮咚声混着湖水轻拍石阶的碎响。
宋之一记得下午经过时，这里还只是个略微引她注意的地方，
此刻却被缀满了暖黄的小灯串，像给花墙镶了道流动的银河美极了。
亭内铺着波斯地毯，中央圆桌摆着鎏金烛台、鲜花和两套餐具。
“周少爷，我们不是要与令尊和顾澈一起吃饭吗？”
宋之一扫视着桌面，说好的四人吃饭，怎么只有两人。
还有这布置，这氛围，怎么求婚现场一样。
难不成？周煦川他…..
话落，周煦川替她拉开椅子，宋之一坐下，感受到皮椅垫蓬松柔软。
“宋小姐，父亲和阿澈，他们已经吃过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们都离去”
他绕到对面坐下，看了看宋之一的神情：
“不过看宋小姐这般紧张……”
他忽然倾身，“莫不是以为我要做什么？”
过会，几名仆从托着银盘从暗影里走出，陆续上菜。
宋之一动起刀叉。自己已经一下午没吃过东西，先吃再说。
不久，对面人刀叉轻触瓷盘，周煦川忽然放下酒杯：
“宋小姐不如多留几日？中秋快到了，西河东岸会是不一样的景色”
酒液在烛火下晃出细碎光影，他眼里藏着期待。
宋之一垂眸切牛扒，刀叉在瓷盘上磕出轻响——正中下怀，她本就想多留。
“好，还请周少爷照顾了。”
抬眼时，恰好接住他眼中闪过的微光。
“倒是我该谢宋小姐赏脸。对了，宋小姐过目过我的谢礼了吗？是否合你心意？”
周煦川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立即执起酒瓶替她添酒，酒液在水晶杯里漫出月牙般的弧光。
“谢礼？”
宋之一想起那一箱金条，和未打开的精致长盒，
“自然是满意，周少爷有心了。不过那长盒被傀儡打断，还未拆开”
“宋小姐满意就好，那就等宋小姐回去打开看看，应该很适合宋小姐，希望明日能看到你穿上”
“穿上？”难不成是衣服？
对了，说道衣服。
宋之一停下刀叉，忽然注意到身上的白色衣裙——昏迷前明明穿着黑色旗袍，
“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宋之一诧异出声。
周煦川闻言执酒瓶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讶异的宋之一似笑非笑：
“自然是——我的女佣帮你换的！
当时我发现宋小姐的旗袍已经损坏，稍微不注意就会走光。
宋小姐要是介意，我会对你负责”
话音未落，他瞥见宋之一指尖攥紧酒杯的动作，喉间溢出低笑。
宋之一指尖微颤，杯壁凝着的酒液顺着指缝滑落在桌布上，洇出小片阴影。
“抱歉，是我把周少爷想的不堪了。”
晚餐后，宋之一用餐巾轻按唇角。
“夜深了，宋小姐该回房了。”
周煦川就朝不远处轻挥手，侍女小云捧着披风快步上前。
“周少爷，那绿…”
宋之一的话被打断，她还想问他绿袍人的尸体在何处，想起探究一番。
“有些东西看多了会做噩梦。况且我不希望宋小姐淌入周家与暗处敌人的这滩浑水”
没想到周煦川打断了她，贴心的替她披上披风然后向她解释道。
“宋小姐，我们明天见”
说罢，便目送着自己让女佣小云送宋之一回房。
宋之一假意妥协。
等夜深人静时，再在周家查找绿袍人的情况。
宋之一回到房间，小云特意叮嘱别忘了打开长盒，那是少爷的心意。
于是走进房间，她目光落在桌上那只精致的长盒上。
衣服？
那就让她看看他能送自己好看的。
宋之一指尖叩开鎏金盒盖，一抹绛紫色猝然撞进她的眼帘：
竟是那件在国色百货橱窗里的旗袍。
良久，她便走进浴室，将绛紫色旗袍一起带走，轻轻挂在衣架上。
暖黄灯光漫过缎面，衬得那抹紫愈发深邃，像把夜色里的花揉碎了织进布纹。
不一会，水温渐渐漫过锁骨，玫瑰精油的香气氤氲开来。
宋之一望着雾气蒙蒙的镜面，一头沉入浴缸里。
很久之后，她重新浮出水面。
水珠顺着发梢砸在水面，漾开细碎的涟漪。
宋之一起身伸手扯过浴巾擦拭着身体。
绛紫色旗袍在衣架上轻轻晃着，被她拿下穿了起来。
房间内，宋之一吹完头发，对着镜中绛紫旗袍勾勒出的曲线微微怔神。
她拿起桌床头柜上的短刀快速的打开刀鞘，刀面映出她好看的面容。
果然，这个画面与宋之一记忆中出现的完全相同，
——她即是她。
宋之一合上刀鞘，抬眼望向床对面的白墙。
难不成…婚纱照里的也是自己！？
宋之一指尖紧紧攥住短刀。
“叩叩——”
敲门声突然刺破思绪，宋之一放下短刀前去开门。
“宋小姐？睡了吗？”
周煦川的声音混着夜风透进来，“我来拿几件衣服。”
宋之一攥紧门把的手，却在打开的瞬间发烫。
周煦川倚在门框上，月白色衬衫领口松了两颗纽扣，冷白锁骨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绛紫旗袍时，瞳孔忽然缩成淬了蜜的墨色。
“原来宋小姐已经换上了。”
他喉间溢出低笑，朝衣柜走去，“比我想象中更像......”
“像什么？”宋之一不解。
周煦川开衣柜的动作顿住，忽然旋身逼近，半步之隔的距离。
“像……”
他尾音轻扬顿了顿，“宋小姐这般聪慧，怎会猜不出？”
宋之一闻言，垂眸思考他的话语。
但靠的太近，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搅得她心间怪怪的。
“你我又不是一个人，我自然猜不出你心中的想法。
不过这房间，原来这里是你的，难怪东西齐全。”
宋之一转移话题，退后坐在床沿，
话音未落，男人取完衣物忽又折向宋之一。
床边，他弯腰去够枕头底，领口微敞的弧度随着动作又扯开几分。
宋之一目光猝不及防撞上他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抱歉，我记错位置了，还以为有本书在这里，还想拿给宋小姐你看。”
他直起身时忽然逼近，鼻尖触到宋之一的耳尖：
“宋小姐这耳尖怎么那么烫？莫不是方才沐浴时，水温太烫了？”
雪松气息裹着低笑漫过来时，宋之一后颈的碎发被震得轻颤。
她仰起脸，恰好撞进周煦川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是种近乎掠夺的灼热，将她整个人笼在琥珀色的漩涡里。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旗袍下摆。
半分钟后。她心中有了想法，垂眸往后退了半寸：“周少爷的感知力倒是敏锐。”
“不过比起水温，更让人在意的是——”她抬眼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
“你莫不是在对我使美男计？”
宋之一脱口而出，声线却比平日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气音。
周煦川低笑出声，金袖扣在壁灯下泛着冷光：“宋小姐果然眼尖。”
他往前半步，将她裹进带着体温的气息里。
此时，窗外突然下起了秋雨，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
宋之一避开他眼底的灼热，“周少爷，时候不早了。”
她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雨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该休息了。”
周煦川挑眉后退半步，指尖掠过衣柜门沿：“倒是我唐突了。”
他拎起衣物转身时，却在门口忽然驻足，“对了——”
他侧头时，喉结在月光下滚动，“宋小姐若觉得冷……我让人给你送厚棉被”
“不必。”宋之一打断他的话，“倒是周少爷，雨夜易着凉。”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丝。
周煦川低笑出声，指节抵着门框颔首：“谢宋小姐关怀。”
他转身时，月白色衬衫消失在门缝里，“晚安。”
“晚安。”宋之一走到门前轻扣门锁，指腹触到门把上残留的温度时，忽然攥紧掌心。
窗外雨声潺潺，她望向衣柜里半露的墨色西装，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发烫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