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荼

宴临

《山海经》称：……度朔山，山上有大桃，屈蟠三千里。东北间，百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二曰郁垒，主领万鬼。

——《太平御览·果部四》

神荼从出生起双眼就看不见，听说他是被师父从度朔山捡回来的，也许是天生眼疾被人遗弃，不过他并不在意，虽然看不见，可他的感觉异常灵敏。

他师父自称什么天师，说是精通阴阳还擅长驱邪捉鬼，但是说真的，神荼觉得他跟神棍也没什么区别，从小到大他就没见师父捉到什么鬼。

神荼跟着师父就靠坑蒙拐骗维持生计，白天算命，晚上捉鬼，日子也还算平静。

那一日是他十六岁生辰，有人求到了他师父门前，说是那锦城十几户人家闹鬼，不过半月就死了几十口人，现在满城风雨，他们听说玄隐天师法术高强，特来度朔山向他们求救。

神荼跟着玄隐下山时，心底还在打鼓，他跟着他师父十几年，难道还不知道师父几斤几两吗？

说实话，他不信神鬼，也不觉得是什么妖邪作祟，没准就是人为的灭门惨案。

不过这一次他没料到，那所谓的怨灵恶鬼真的存在。

神荼更没想到，他师父还真不是什么神棍。

那夜没有星月，玄隐布下阵法之后，就与神荼等在那深宅中，就在神荼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他听到师父一声大喝，不过刹那间光芒四起，阵法灼烫似要焚烧起来，连神荼都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

在法阵变幻的一瞬，他的双眼传来了剧烈灼痛，也许是直觉，他大吼了一声，“师父小心，它在你身后！”

空中传来吊诡的笑声，玄隐躲过袭来的风刃，他刺破指尖擦过双眼，瞥到那腐烂而狰狞的面孔，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怪物呵呵笑起来，阴毒而残忍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神荼他们，新鲜血肉的味道让他垂涎欲滴。

玄隐提剑就冲了上去，一剑刺穿他的胸口，怪物却毫不在意，抬手捏住剑掰碎，张口就从他脖颈上扯下血肉——

玄隐疼得嘶吼出声，神荼从身后也提着剑砍过来，那怪物又狠狠地咬了几口，掐着玄隐的脖颈将他丢开，转过身死死盯着神荼，他只略略嗅了嗅，香甜的气味让他彻底失控。

他的神情兴奋癫狂，冲上来就扣住了神荼的胳膊将他扯了过来，腥臭而腐烂的脸裂开，大口撕扯着神荼的血肉，那怪物抬手就想将他的魂魄给拉扯出来，神荼在剧痛中发出一声惨叫——

在濒死之际他双目倏地泛出金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双眼睛就对上了怪物血肉模糊的脸，吓得神荼一声鬼吼还没出来，身体却彻底失去了控制。

神荼还在天旋地转中，只觉得被人操纵一般，一股大力将怪物掀开，徒手就捏爆了它的脑袋。

那团血肉还在蠕动，碎裂的脑袋又重组，许久怪物颤抖的声音传来：“神荼？”

神荼嘴里吐出的声音冰冷森寒：“不，我名郁垒。”

“你们也出来了，看来鬼域不久就能重见天日……”

神荼却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无数记忆碎片袭来，神荼郁垒，一体双魂，明明他们耗尽灵力封印了鬼域，为何鬼域与人间还会逐渐融合？

就在神荼愣怔时，郁垒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声音传来：“将它封印！”

神荼一脸恍惚，只听郁垒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封印！”

那怪物嘶吼着挣扎起来，被郁垒给死死擒住撕碎，神荼被他吼得灵光一闪，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念咒掐诀，金色光芒伴随着他指尖，画了一道极为繁复的符文，将怪物狠狠地缠绕束缚，不过转瞬间，怪物就随着金光消失了。

只听郁垒接着说道：“鬼域和人间重合，你必须寻回结界碎片，否则人间不久就会成为炼狱。”

神荼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郁垒好似渐渐沉睡了一般，他逐渐掌控了身体，恢复了知觉，连那双眼睛也重见天日，神荼摸摸眼：这该不是一双阴阳眼吧？

他忽地想起师父，赶紧冲了过去，却只摸到他师父胸口的血迹，只听他气息奄奄：“神荼大人，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