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大旅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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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在印度半岛的活动

旅行概览

英国人在印度—韦布在恒河的源头—旁遮普旅行记—克里斯蒂和砵甸乍游信德—游俾路支和波斯—埃尔芬斯通游阿富汗—麦考夫特和赫尔西游玛旁雍错湖—霍奇森在恒河源头—喀尔丹、杜普里、莫利耶、麦克唐纳·金尼尔、普赖斯和乌兹利笔下的波斯—格里顿斯坦特和克拉普罗特游高加索

在圣经中的国家成为赛芩和布克哈特考察对象的同时,大多数欧洲语言的源头—印度也吸引了很多语言学家、文学家、宗教历史学家以及地理学家的目光。在此我们仅引述与自然地理问题相关的那些旅行。这些问题的解决促进了东印度公司进入印度以及英国人在当地开展各项活动。

东印度公司的故事

在前述某卷中我们曾讲述了葡萄牙是如何在印度建立其统治的。然而葡萄牙与西班牙的联合导致了1599年葡萄牙丧失了自己的殖民地,使其落入荷兰和英国的手中。随后,英国将与印度贸易的垄断权交给了东印度公司,因此,东印度公司注定要在历史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在此之前伟大的蒙古统治者阿克拔,帖木儿的第七代传人,在印度王国的废墟上建立了横跨印度半岛和孟加拉的庞大帝国。阿克拔因具备崇高的品格,并且在他统治时期内使这个强大的帝国达到了鼎盛,因此被称为“人类的恩人”。他的儿子沙赫杰汗继承了父亲的优良传统,然而阿克拔的孙子奥朗则布却是一个贪得无厌、虚荣心很强的人,他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们,软禁了自己的父亲并篡夺了政权。奥朗则布在宗教方面的偏执及狡猾诡诈的手腕儿招致了内战的爆发。这场内战极大地消耗了国家的资源,动摇了其强大的地位。因此,在这位伟大的篡位者死后,帝国也随之倾覆。

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的势力范围始终局限于港口及其周围地区,而现在它巧妙地利用了印度半岛上的纳波波 ①和拉甲 ②之间的纷争,使自己的实力范围得以扩大。事实上,直到1746年法国将军拉·贝特朗占领了马德拉斯以及印度与法国海军上将迪普莱克斯之战以后,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当地的影响力和地位才得到了真正的巩固。

英国总督克莱夫和海斯廷斯或用强权,或背叛,或收买,为了自己的高官显爵在印度确立了英国的统治地位。在他们阴险狡猾、卑鄙下流、厚颜无耻的政策下,到19世纪末东印度公司控制了有着六千万人口的庞大领地。现在英国人控制了包括孟加拉、贝哈尔、瓦拉纳西省,马德拉斯以及整个北希卡尔地区。只有迈索尔苏丹还在顽强地与之抗争,然而他已经无力抵抗狡猾的卫斯理上校建立起来的联盟。这样,东印度公司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威胁到它了,它还用贿赂的手段压制了所有企图反抗的势力,控制了最后几个独立的拉甲并迫使他们供养英国的警卫队。

东印度公司刚一稳固在印度的统治,就开始鼓励旅行家们考察在其统治范围内的广阔的领地。同时,它也派旅行家研究周边的国家。在此我们简略叙述一下东印度公司形式多样的考察。

其中,最有趣的、同时也是最早的考察是韦布对恒河之源进行的考察。

韦布对恒河之源进行的初步探索

此前,欧洲人关于这条河的资料还相当不可靠且自相矛盾。当时,孟加拉政府已经认识到,研究这样一条庞大的水路干线对发展贸易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于是,在1807年孟加拉政府组织了一个由韦布、雷珀和赫尔西组成的考察队,由西帕依 ①充当翻译和脚夫仆人开始了旅程。

1808年4月1日,探险队到达赫尔德瓦尔,这是一个位于恒河左岸的小城。因为它坐落于印度半岛肥沃的低地的始端,朝圣者经常造访此地。每年在酷暑时节,当地人都会在这条圣河里举行受洗仪式。然而,朝圣行为总是伴随着圣物以及其他物品的贸易活动,因此赫尔德瓦尔也就成为了重要的市场。人们在这里买卖马匹、骆驼、染料、阿魏、干果、沙丽、箭矢、薄纱、棉布或毛线织成的布,以及从旁遮普、喀布尔和克什米尔运来的各式各样的商品。此外,那里还进行奴隶买卖,奴隶的年龄从三岁到三十岁,价格分别从十到一百五十卢比 ②不等。在这个市场上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他们长着完全不同的面孔,说着各种各样的方言,穿着千奇百怪的服饰,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4月12日,这支英国的探险队离开了这里,他们沿着长满了无花果树 ①和白桑树的道路前进,到达了古鲁都阿尔。位于不远处的小溪边生长着柳树和马林果树,旁边可以看到构造简单的水磨坊随水流转动。那里的土壤非常肥沃,然而统治者的压迫使人们不能从中得到足够的收入。稍远一点的地方,地势逐渐上升,但还是能看到桃树、杏树、核桃树和其他欧洲果树。接下来,旅行家们就要深入喜马拉雅山的支脉了。

在峡谷的深处又走了一段路程,探险队员们看到了帕吉勒提河,其下游被称作恒河。沿着河的左岸绵延着几乎完全裸露的山脉,而在河的右岸延伸着一片肥沃的平原。在奇瓦里村人们为了获取鸦片而种植了很多罂粟。当地所有的农民都患有大脖子病,可以肯定是水质不好导致的。

在约书瓦尔旅行家们穿过了一条叫“朱拉”的索桥,这是一个独特而十分危险的设施。韦布写道:“在河两岸的土地上每隔三英尺成对打着短木桩。在这些木桩的后面横放着原木。原木上缠着一打粗粗的绳索,上面堆了一些砍开的树。绳索分成两堆,互相间隔一英尺,然后扔到河对岸。这样就在河上架起一座绳梯,将其绕在代替栏杆的粗绳上。树枝每隔两英尺半或者三英尺放在其上用来代替桥面。这些树枝很细,看起来马上就要折断了。因此,旅行家们不得不更多地把重量放在绳索上并时刻紧紧地抓住绳索。那些有勇气踏上这座摇摇晃晃的桥的人,刚走几步可能会感到头晕目眩,因为脚下的桥总是从一边晃到另一边,下面又是轰隆隆奔涌的水流,人悬在桥上着实心惊胆战。再加上桥是如此的狭窄,以至于当两个人面对面相遇时,其中的一个人不得不紧紧地贴住索栏,这样另一个人才能走过去。”

接下来,旅行家们穿过了巴哈拉特。这里的大多数房屋自1803年的地震之后一直没有得到重建。

巴哈拉特这个小村庄之所有能够存在于此,主要是由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即它位于从杰玛乌黑、凯达拉纳特以及斯利那加出来的三条道路的交叉口处,并且这里有一个市场。后面的道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了,旅行家们不得不丢掉一部分行李。而当前路变成了一条靠着乱石丛生的山岩的羊肠小道的时候,英国人不得不折返。

德沃普拉耶格位于帕吉勒提河与阿勒格嫩达河的交汇处。帕吉勒提河水流湍急,发源于北部地区。阿勒格嫩达河则更为平静、深邃和宽广。然而在雨季时水位有时会比平时高上四十六英尺。这两条河流汇聚在一起就形成了恒河。

这是个神圣而受人敬仰的地方。婆罗门 ①想到了一个获利颇丰的方法:他们在这里不干别的,只建浴棚。朝圣者们可以付钱进入此地完成沐浴,而不必担心被水流冲走。

想要渡过阿勒格嫩达河,旅行家们得通过一座被称为“金德拉”的特殊的桥梁。

旅行家在报告中写道:“这种桥是由三到四根固定在河岸两边的粗绳索搭成的。约有十八平方英寸的小箱子吊在桥上,有箍从两面将其固定住。旅行家坐在这个小箱子里,另一个人站在河对岸拉着绳子,这样人就能从一头滑到另一头。”

5月13日,探险队进入斯利那加地区。当地的居民是如此的好奇和激动,以至于城市的统治者派出使者邀请这些英国人从他们的城市穿过。

1796年,哈迪克上校曾经造访过斯利那加。后来,这座城市在1803年的地震中几乎被完全地摧毁了。同年,城市又被廓尔喀人洗劫一空。在城里,韦布遇上了被他派去根卡德里的队伍,他们沿着韦布自己无法完成的路线行进,并最终到达了恒河的源头。

韦布引用这些人的话写道:“两侧巨大的山岩被浅浅的水流冲洗着,形似躺着的母牛。山岩表面一侧有一个凹陷处,由此引发了人们的想象,将这座山岩称为“加乌默克”,意为“母牛之口”。民间传说圣河的水正是从这块山岩里冒出来的。再往前就无路可走了:有一座山拔地而起,伫立在这些印度人的面前。恒河似乎是从山脚的积雪下涌出的,山谷就延伸到这里了,再往前就没有任何人去过了。”

返程的路上旅行家们开拓出了另外一条路线。他们看到恒河与凯利-恒河交汇在一起。凯利-恒河又叫迈达纳河,是一条发端于凯尔达拉群山的大河。他们还见到了一大群驮着谷子的山羊和绵羊。他们穿过了很多峡谷,拜访了巴德里纳特普里和马纳城。最后,他们冒着严寒和大雪到达了巴尔斯瀑布。

韦布写道:“朝圣之路在这里走到了尽头。很多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沐浴神圣的瀑布飞溅的玉漱。阿勒格嫩达河从此处往山谷的东南端流去,然而河床已经完全隐没在数百年累积而成的雪堆之下。”

韦布还提及了关于马纳城妇女的几处细节。女人们在脖子上、耳垂上及鼻子上都带着金银首饰和项链,这和她们褴褛的衣衫极为不协调。旅行家们还看到有一些孩子身上带着银手镯和项链,这些首饰的价格在六百卢比左右。

这座城市与西藏之间进行着大宗的贸易。然而,冬天它却完全被积雪覆盖,因此,居民们只能到临近的城市寻求庇护。

在巴德里纳特普里,旅行家们参观了一座声名远扬的圣庙。光看这座建筑本身及其内外构造很难想象拨给这座圣庙的供养数额其实相当庞大。这是印度最古老、也是最为尊崇的圣地之一。在这里,人们在温度很高的硫磺水池中沐浴。

旅行报告中写道:“这里的温泉泉眼数目众多,每个温泉都有自己的名称和特性。而婆罗门们当然也会变着花样地利用所有泉眼来牟取利益。而穷苦的朝圣者,在此排队等待沐浴洗礼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即他们在乞求减少罪孽的同时自己的钱包也变得更瘪了。在这条通往天国之路上存在着名目众多的苛捐杂税,让人不禁得出这样的结论:行走在美德的窄路上也耗资不菲。”

这座寺庙辖区内有七百个村庄,这些村子是由政府赠送给寺庙的,或者通过贷款抵押的方式,或者是人们有意买来作为祭祀品捐赠的。

6月1日,探险队到达乔希玛。在那里婆罗门向导从尼泊尔政府接到命令,要求他尽快将英国人驱逐到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地界上。只有在那时他才明白了—确实也太迟了—这些英国人所从事的探险与其说是为了科学研究,不如说是为了政治目的服务。一个月后,韦布和他的同伴们回到了德里。韦布此次探险的结果是最终确定了恒河的源头,并且考察了帕吉勒提河和阿勒格嫩达河的上游地区。由此可见,探险队顺利完成了东印度公司为其预先设定的任务。

官派考察队的旁遮普之行

1808年,英国政府决定派遣一支新的考察队前往旁遮普。这次探险的佚名报告刊载在《旅行年鉴》一书中,其中包含了很多有趣的细节。因此,我们从这份报告中摘录几个段落。

1808年4月6日,英国军官和自己的队伍一同到达赫尔德瓦尔。在这里每年都会有盛大的集市,届时这里会聚集数十万人。巴雷利城坐落于失木拿河和萨特莱杰河之间。在这里旅行家成为女人们好奇心的牺牲品,她们纷纷要求拜访他。

旅行报告中写道:“她们的眼神和动作都表达了惊异之情。她们靠近我并打心眼儿里笑起来。她们之所以笑是因为我皮肤的颜色。女人们一股脑儿地向我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她们想知道我戴不戴帽子,晒没晒过太阳,是不是总闭门不出或者出门也头顶华盖,是不是躺在帐篷的桌子上睡觉(我也有床,只不过被帷幔遮住了)。接下来,她们仔细地打量了我的床铺、帐篷的衬里和所有其他的东西。

我所有的女访客都相貌喜人,有着端正而柔和的面部线条。橄榄色的皮肤和洁白整齐的牙齿形成一种令人愉悦的对比—这也是所有旁遮普居民的特点。”

这位英国军官还拜访了穆斯塔法巴德城和安巴拉。他所拜访的地方居住着锡克教徒 ①,他们友善、好客且正直。在作者看来,这是所有印度民族中最招人喜欢的一支了。在后来的旅途上,旅行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困难,绕过了几座旁遮普邦的小城市,到达了阿姆利则。

阿姆利则的建筑比印度半岛上其他大城市的建筑更为美丽。这里是贩卖披肩和番红花的重要地点,也德干出产的其他商品的交易场所。

旅行家写道:“在14日我穿着白色的鞋子并遵守相应的礼节拜访了阿姆利则—这个意为‘永生池’的地方。城市的名字亦取自于此。阿姆利则是一个占地面积有一百三十五平方码的蓄水池。整个水池由煅烧过的砖砌成。中间沿着大坝耸立着一座美丽的庙宇。庙宇内外都装饰精美,拉甲也经常出资增添新的装饰。在这个圣地的丝绸幕帘后面藏有一本古鲁编纂的并用古鲁穆喀字母表写成的法典。寺庙被称作赫尔门德利,意为神的居所。这里有六百个‘学者’或称作神职人员。在教民的自愿捐助下他们给自己建造了舒适的房子。尽管这些神职人员广受尊敬,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恶习。他们的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快。每天清晨都有为数众多的美丽女人现身寺庙。她们举止优雅,体态优美且面容姣好,这些美人们大大胜过印度半岛上低种姓的女人们。”

经过阿姆利则之后这位英国军官造访了拉合尔。19世纪初,有资料记录了这座伟大的城市留下了许多遗迹,这引起了人们对这座城市的极大兴趣。

报告中写道:“这里城墙很高,外侧按照东方风格装饰得富丽堂皇。但是,这些城墙和清真寺还有民宅一样,都已经倒塌了。时间以其沉重的破坏之掌抚过这座城市,像在德里和阿格拉一样。现在拉合尔的废墟像古代都城的遗迹一样广大。”

① 锡克教徒—指16世纪产生于印度旁遮普邦的锡克教的信徒。锡克教提倡平等、反对种姓歧视,并成为反封建农民运动的思想基础。锡克教徒从封建主手中夺回土地并分给无地的农民,曾在18世纪末期建立了锡克王国,但于19世纪中期被英国人占领。

旅行家到达拉合尔的三天之后,他受到了统治者列德仁特-辛格的盛情款待。他们的交谈主要是围绕战争的艺术。拉甲那时刚满二十七岁,如果不是因为天花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话,他的面容应该也会很悦目。他保持着随和有礼的风度,又不失统治者的威严。在拜访过沙贾汗可汗的陵墓,夏利玛公园以及拉合尔地区许多其他的名胜古迹之后,这位英国军官返回了德里,后来又回到了东印度公司的属地。由于这位英国军官的考察,世人对这些引人好奇的地方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些。而这些新的资料立刻引发了英国政府的贪得无厌。

克里斯蒂上校团队的南亚惊险之旅

在此之后于1809年,东印度公司往信德省的埃米尔那里派了一个外交使团。使团成员包括尼古拉斯·亨金·斯密特,亨·埃利斯,罗伯特·泰勒,亨利·砵甸乍。随行的护卫队由查尔斯·克里斯蒂上校指挥。

使团乘船到达了卡拉奇。在没有收到埃米尔的命令之前,这座要塞的长官拒绝让他们登陆。因此,他们之间不得不通过信件往来进行交涉。斯密特在其中的一封信上发现了几个地方写错了总督和埃米尔的称号和头衔。要塞的长官立刻辩解说自己不懂波斯语,并声称为了消除误会,使团可以选择处死或者弄瞎写这封信的人!

英国人对这份声明感到非常满意,但是拒绝处罚罪魁祸首。

埃米尔回信的语气带着一种鄙夷的优越感。那时埃米尔们已经聚集了一支八千人左右的部队并尽一切可能阻挠英国人收集任何资料。经过漫长的谈判,在英国人的自尊心不止一次地被挫伤之后,使团终于获得了通往海德拉巴 ①的许可。

卡拉奇是信德省的主要商业港口。在卡拉奇的后边沿着海岸延伸出一片广阔的平原。在那里看不到任何一棵树,也不没有任何一丛灌木。他们花了五天时间穿越了这片平原并最终到达了信德省的古代都城塔特。英国人到这里的时候,这个被抛弃的古代都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以前在这里与印度河之间有一条河渠,这条河的河口非常宽阔,如同海湾一般。到目前为止,砵甸乍收集的关于这条河的资料更有价值,更为详细,也更加有用。

按照事先的约定,使团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托词,兵分两路到达海德拉巴,目的是获取更多关于这个国家的地理资料。他们也确实按照计划执行了。然而在海德拉巴,他们又不得不进行漫长而令人生厌的谈判,来讨论关于埃米尔接见使团的某些问题,他们不能接受埃米尔提出的侮辱性要求。

“海德拉巴东边的堡垒高悬于悬崖之上。”砵甸乍写道,“所有房屋的屋顶—甚至是防御工事的屋顶上都挤满了城中的男男女女。他们高声欢呼、热烈鼓掌,以此来表达对我们到来的欢迎之情。在宫殿前英国人必须要下马步行前进,而乌里·穆罕默德汗和其他几位政要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的到来了。在他们的带领下我们走上了一座宽阔的敞开式的木板台。埃米尔们就坐在木板台的尽头。台上铺满了华美的波斯地毯,我们不得不脱掉了鞋子。使者刚踏上木台想向统治者们所在的方向走去,他还没走到指定的位置上,却只见他们三人都起身站立。不同于其他使团成员的坐位,这个位子覆盖着绣布。这些统治者们彬彬有礼地询问我们每个人感觉怎么样。不过,因为这只是个象征性的仪式,所有的活动都停留在礼节而客气的问候上。埃米尔们身上缀满贵重的宝石,这还不算装饰在他们的马刀、匕首刀柄和刀刃上的宝石。他们的肩带上闪耀着巨大的绿宝石和红宝石。埃米尔们依照年龄长幼依次排位:年纪长的坐在中间,年龄次之的坐在年长者的右手边,年纪最轻的坐在他的左手边。薄毡状的垫子盖满了地板,上面铺着丝制床垫,床垫有一英寸厚,大小差不多可容三位统治者坐在上面。”

旅行报告的最后一部分是对海得拉巴的描写,这个要塞很难抵御欧洲军队的进攻。报告中还指出了英国使团的意图,其目的之一是封锁法国人到信德的通路。因此,在缔结了协定之后,英国人马上就回孟买去了。

这次旅程使东印度公司加深了对周边国家的了解,并获得大量的有关这个地区自然资源的资料。印度河流经这里,这条河从古代起就很有名,它发源自喜马拉雅山,沿着这条河可以将货物运送到它所灌溉的广大流域。诚然,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政治方面的,但政治的各环节,直到那时,关于喀布尔、印度河、波斯和印度洋之间地区的资料还不够充分也不够准确。

东印度公司非常满意克里斯蒂上校和砵甸乍中尉顺利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因此,决定交给他们一项新的、更困难,同时更加需要谨慎对待的工作。他们计划从陆路经过俾路支到达在波斯任大使的马尔科姆将军的所在地。一路上他们还需要收集更加详尽、准确的关于这片广阔土地的资料。

想要穿着欧洲人的服饰通过居住着狂热的居民的俾路支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克里斯蒂和砵甸乍投靠了一个为马德拉斯和孟买政府供应马匹的印度商人。这个印度商人把他们伪装成自己的代理人派往俾路支的首府—卡拉特。

1810年1月2日,两位军官动身从孟买出发前往松米亚尼海港,路上途经了位于固泽尔河岸的鲍勒斯邦达尔。

为了能够到达别拉,旅行家们必须穿越一片咸水沼泽。“扎姆”,也就是别拉城的统治者,是一位智者。他对知识孜孜以求,问了英国人很多问题,并委托部族首领带领旅行者前往卡拉特。

这些地方的气候与孟买的气候完全不同。砵甸乍和克里斯蒂在山里因严寒受尽了折磨,这里的温度低到连水袋里的水都结冰了。

“卡拉特”,砵甸乍写到,“是俾路支的首府,之所以叫卡拉特,也就是大城市的意思。在一片长约8英里、宽约3英里开垦良好的谷地的西部尽头,有一处高地,这里就是卡拉特的所在地。这里的大部分地区都被花园覆盖。城市是一个正方形,三面由高约20英尺的土墙环绕,并且每隔250步就建有一个堡垒:在土墙和堡垒上开凿了很多用于弓箭手射击的箭眼。我没能进入到宫殿内部。从远处看,宫殿就是一些普通粘土建筑物的无规则组合体,这些土制建筑的屋顶很平坦,犹如凉台。它们被那些修建有胸墙和堡垒的矮墙保卫着。城中大约有2500所房屋,城郊大概有1000多所。房屋是由半烧砖和木板搭建起来的,并抹上粘土。整体上看,这里的街道要比亚洲其他城市的街道更加宽阔。很多街道上都建有人行道,并且略略高出车辆通行道。中间是毫无遮盖物的排水渠,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人们将垃圾和污物丢到这里,雨水在这里储积、腐坏。没有任何规定要求市民清理排水渠。还有一项风俗影响了城市的整洁美观,那就是房屋的高层部分向前伸出,导致底层部分阴暗潮湿。卡拉特的市场很大,物品种类繁多。每天有价格低廉的肉类、蔬菜和其他食物被运来出售。”

根据砵甸乍的描述,居民分为有显著差别的两种人:俾路支人和布拉灰人。这两种人在自己的内部又分为许多部落。第一种俾路支人,从他们的外表和语言上看与现代波斯人相近;而布拉灰人,相反地,保留了很多古老的印度词汇。因这两种人之间频繁的通婚又出现了第三种人。

俾路支人来自于莫克兰地区,他们是逊尼派教徒,也就是认为前四位教长是穆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他们既有游牧民族的优点,也有缺点:他们热情好客,但是却非常懒惰、沉溺玩乐、爱吸烟。俾路支人一般只能娶一到两个妻子,也不像其他的穆斯林那样不让旁人看到自己的妻子。他们拥有很多奴隶,并且对待这些奴隶们也很好。俾路支人是优秀的弓箭手,喜爱打猎。因此,他们非常勇敢,喜欢突袭,被称为“切保”。最喜欢搞突袭的是涅鲁伊人,他们俾路支人当中最野蛮,最喜欢掠夺的一支。

布拉灰人与俾路支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喜欢过游牧生活。他们精力充沛、强壮、忍耐力极强:他们既能够忍受山区的严寒,又能够忍受平原的酷热。布拉灰人身材矮小,但勇敢,善于射箭,像俾路支人一样,信守承诺,但他们不喜欢掠夺。

“在中亚的部落中,我从未见过,”砵甸乍写道,“与俾路支人相似的人种,我常常看到长着栗色头发和络腮胡的俾路支人。”

一路上两名英国军官始终伪装成做马匹生意的商人,他们在卡拉特做了短暂的停留后,决定继续旅行。这次,他们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经由一个荒凉、贫穷、人口稀少的国家前往坎大哈,卡伊斯谢尔河灌溉着这个小国,但河水每到夏天都会干涸。他们到达了位于阿富汗边境的小城努什基。

◆图1-3 俾路支士兵(来自古版画)

在那里,热情善良的俾路支人告诉英国人,如果他们经由锡斯坦去往呼罗珊及其首都赫拉特,那么在路上他们可能会遇到哪些困难。

俾路支人建议英国人:“你们最好是经由克金、班布尔或者经由谢尔黑尔(俾路支西部边界的小村庄)去克尔曼,然后再从那里进入纳尔米谢尔。

砵甸乍和克里斯蒂打算分别走两条不同的路线。这个决定虽然违背了指示,但是“我们会用肯定的结论证明—报告中提到—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要知道相较于两个人一起旅行,分两条路线前进可以获得更多的关于所考察国家的地理和统计资料”。

第一条路线是去往杜沙克的,克里斯蒂首先沿着这条路线出发了。我们之后再跟进沿这条路径获得的信息。

几天之后,有几封信从卡拉特寄到了努什基,在信中砵甸乍的通讯员告诉他,信德埃米尔的使者们正在追捕他们。埃米尔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砵甸乍为了自己的安全必须尽快上路。

3月25日,英国中尉砵甸乍向萨拉万出发了,这是一个位于阿富汗西部边界的小城。在路上砵甸乍看到了许多奇怪的建筑物—坟墓或者祭坛。根据传说,其建造者是“格布雷”—被称为“帕西人”的拜火教徒。

萨拉万坐落在位于萨拉万山六英里的一片贫瘠的土地上。这座城市之所以能够出现主要归功于别拉河丰富的水量—这对于那些常常遭受干旱、欠收和饥饿的地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优势。

接下来,砵甸乍考察了可哈兰地区,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强壮而耐力强的骆驼。他还穿越了阿富汗南部区域的沙漠,这里的沙土非常细小,小到手指都感觉不到。风力作用下,形成了一个个10到20英尺高的沙包,彼此间被深深的谷地隔开。即使在无风的情况下,无数的细沙仍然漂浮在空中,形成特别的幻境。砂砾进入眼睛、嘴巴和鼻孔,让人感觉烦躁和口渴。

进入莫克兰境内后,砵甸乍不得不伪装成圣徒,因为大多数本地人都是强盗,如果伪装成商人,他可能会遇到很大的危险。

离开古里村后,他们在达伊祖克途经了破败的堡垒艾斯曼巴特和海夫杰尔,来到了布尔。在这里砵甸乍被迫承认自己是欧洲人,而这让他的向导很生气,因为在一起生活的两个月里,向导从未怀疑过他,并且常常在他的面前显露自己的神德。

最终,疲惫不堪的砵甸乍到达了班布尔。1809年,孟加拉印度兵的上校格兰特也曾来过这里。也正是因为格兰特上校在当地留下的好名声,所以砵甸乍也得到了塞尔达 ①的接待。塞尔达不仅没有给英国人提供继续旅行所需要的物品,也没有送他任何礼物,反而向他索要手枪,而手枪是长途旅行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巴斯曼—这是俾路支最后一个居民定居点。这里有滚烫的硫磺泉,俾路支人认为这是治疗皮肤病的最佳方法。

当时,波斯的边境还没有明确划定。有一大片地带虽然不是中立区,却是争议地带,往往发生流血冲突。

在纳尔米谢尔地区,有一个美丽的小城里格。这是一个要塞,更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由建有堡垒的高墙所环绕起来的坚固城镇。

继续往前走,英国人来到了波斯的城市巴姆。根据城市附近的废墟可以推断,这曾经是一个相当重要城市。在这里砵甸乍受到了当地统治者的热情接待。

关于当时的情景旅行家是这样描述的:“他朝我站的地方走过来,然后转头问其中一个侍从,‘欧洲人’在哪。侍从指指我,他向我示意跟着他走。然后,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显然对我的穿着表示惊讶。说实话,我的衣服确实很奇怪,也难怪他如此无礼地扫视我。我穿着俾路支人的粗布衬衫和一条曾经是白色的裤子。经过六个星期持续的长途跋涉,这条白裤子早已变成了褐色,而且已经破旧不堪。更别提我头顶上蓝色的包头巾,身上充当腰带的绳子,还有一根粗木棍子,这根棍子在我跋涉路上可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我还用它来驱赶恶狗。”

尽管面前这个人衣衫褴褛、一副可怜相,统治者还是以穆斯林所惯有的和蔼亲切接待了砵甸乍,并派一位向导带他去克尔曼。

5月3日,旅行家来到了克尔曼这座城市,在这里旅行家感觉自己已经完成了旅行中最艰难的部分,现在他已经安全了。

克尔曼是古老的卡拉马尼亚的首都。在被阿富汗人统治的时候,它曾经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当地生产的围巾可以与克什米尔的相匹敌。

在克尔曼,砵甸乍注意到在当地经常会有这样的情景:在这里人们根本不拿性命当回事儿,但这却不能不引起欧洲人的恐惧和反感。

关于这个情景旅行家写道:“5月15日,这个城市的统治者既是国王的女婿又是国王的侄子,同时还是王后的儿子,他亲自审判被指控谋杀他的仆人的那些人。很难想像,市民们一整天都是处于何等的恐惧与不安之中。为了不让任何人出城,城门被关闭了。市政工作人员也不办公。城里的居民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拖到了法庭上,充当证人。我看到有几个人被带到宫殿里,他们吓得瑟瑟发抖,好像是要奔赴刑场。下午三点,统治者开始宣判,他认定那些被指控者有罪。一个人被挖去了眼睛,一个人被割掉了舌头。还有一些人被割掉了耳朵、鼻子、嘴巴、双手或者手指头和脚趾头。我听说,在执行判决时,也就是行刑的时候,统治者就坐在我以前见过他坐过的靠窗的位置上,面对残忍的刑罚,他没有对被处罚者显露出半点的同情,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

离开克尔曼之后,砵甸乍首先来到了谢和罗-巴别克。这个城市距离亚兹德、设拉子和克尔曼一样远。离开这个城市之后,他到了伊斯法罕,在那里他高兴地与自己的同伴克里斯蒂汇合,最终他们去了马拉盖,并在那里遇见了马尔科姆将军。从旅行家们离开孟买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七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克里斯蒂行走了2250英里,而砵甸乍则走了2412英里。现在我们必须回过头来看一下,克里斯蒂是如何克服困难并最终完成这段旅行的。实际上,这比他预想得要简单、而且轻松得多!

3月22日,克里斯蒂离开努什基,翻过瓦舒季山脉,沿着一个没开化的国家,几乎是沿着沙漠到达了赫尔曼德河岸,这条河流入哈姆尼·萨瓦兰湖。

克里斯蒂在向东印度公司提交的报告中写道:“赫尔曼德河穿过坎大哈城附近的地区并向西南方向流去,在距离贾拉拉巴德大约四天路程的地方转而朝锡斯坦的方向流去,绕过山脉并形成湖泊。河水流到我们曾经造访过的布拉拉克附近时,河面的宽度达到了一千两百英尺,而且河水非常深。河里的水十分美丽。位于河两岸半英里以内的土地,由于受到河水的灌溉而成为肥沃的耕地。再往前就是沙漠和拔地而起的悬崖了。河边长满了茂密的红柳,而有些地方则是家畜的牧场。”

锡斯坦坐落于赫尔曼德河的两岸,占地仅有五百平方英里。人们的居住区只是沿着河岸延伸,而这条河的河床每年都会加深。

在艾洛姆达尔,克里斯蒂请了一个有推荐信的印度人。他劝克里斯蒂遣散俾路支人,并让他乔装打扮成朝圣者。几天以后,克里斯蒂已经到了杜沙克,也就是被称为是贾拉拉巴德的地方。

旅行家写道:“贾拉拉巴德古城的废墟占地面积和伊斯法罕的废墟面积几乎一样大。像锡斯坦的所有城市一样,这个城市也是由半烧的砖砌成的。房屋一般是两层,屋顶是半球形的。而贾拉拉巴德新城则是一座整洁、美丽、不断发展壮大的城市。城里有两千座房屋,还有一个很大的集市。”

从杜沙克到赫拉特的路上克里斯蒂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只是采取了一些必要的预防措施,以免引起怀疑。

赫拉特坐落于高山峡谷之中。河水灌溉着山谷,这里随处可见各种果园和菜园。城市占地四平方英里,由带哨塔的围墙围住,环绕着注满了水的护城河。城市的主要景点是一个个拥有很多店铺的大型集市和一座星期五清真寺(贾米清真寺)。

很少有城市像赫拉特这样建设得如此密集,并且拥有如此混杂的人口。克里斯蒂估计这里有将近十万居民。也许,这是亚洲由土著统治者管辖下的最大的商业城市。赫拉特位于喀布尔、坎大哈、印度半岛、克什米尔和波斯之间的贸易通路的交界口。这座城市能够供应一些很受欢迎的商品,如马匹、丝绸、番红花和阿魏等。

克里斯蒂在报告中写道:“这种植物能够长到两到三英尺高。茎顶部直径达两英寸,顶上是一朵伞状花序,花序在成熟后就逐渐变成黄色,和花椰菜很像。印度人和俾路支人都很喜爱阿魏。可以烧茎秆来加热食物,而伞形花序则可以像普通蔬菜一样烹煮食用。尽管如此,它的气味和味道也还是很恶心。”

和其他东方城市一样,赫拉特也有许多大型的公共花园。然而人们照料花园仅仅是为了收获果实并拿到集市上去卖。

克里斯蒂在赫拉特居住了一个月后,离开这座城市。他乔装打扮成贩马的商人,并机智地声称说要踏上去麦什德的朝圣之旅,但很快就会回来。然而,实际上他却沿着被乌兹别克人破坏了的区域前往了亚兹德。

亚兹德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这里人口稠密,位于沙漠的边缘。它被称为达尔乌尔-艾巴杰特,或“崇拜的堡垒”。这座城市以其井井有条的秩序和稳定的治安而远近闻名,这极大地促进了与印度半岛、呼罗珊、波斯和巴格达之间贸易的发展。

克里斯蒂写道:“这里的集市占地面积很大,而且货物充足。城市里有两万多座房屋,这些房屋不包括希伯来人的住所。希伯来人的房屋大概还有四千多座。当地居住着勤劳和朝气蓬勃的民族,尽管他们也都生活在各种残酷的压迫之下。”

从亚兹德到伊斯法罕有一百七十英里,这条路克里斯蒂走得很顺利。他在埃米尔的乌特-达乌尔宫殿做了短暂的停留,我们前文提到过,在这里他很高兴地遇见了自己的伙伴砵甸乍。两位军官现在可以互相祝贺对方了:他们克服了旅途中的种种危险和困难,穿越了这个生活着狂热居民的国家,并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通过以上我们所做的简短的转述,也许足以判断砵甸乍的报告是多么引人入胜。与前人的报告相比,他的报告更为准确和全面,其中充满了大量有趣的评论见解、历史事实、奇闻轶事和地理描述。

带有国际政治使命的探险家—埃尔芬斯通

自18世纪中叶开始,喀布尔就一直是激烈内战的战场。或大或小的王位的角逐者,以火焰和利刃蹂躏了这片土地,并最终将这一曾经富饶的国家变为荒漠。现在只有城市的废墟还诉说着曾经存在却一去不返的繁华。

1808年,喀布尔的统治者是舒特若-乌里-姆克。英国政府对拿破仑的计划深感担忧,拿破仑试图通过喀尔丹与波斯国王缔结联盟,以此打击英国并降低英国在印度的影响力。因此,英国政府决定派使团前往喀布尔拜访其统治者,目的是将他拉拢到东印度公司一边。

蒙特斯图亚特·埃尔芬斯通被任命为大使,他还给我们留下了关于这次旅行的非常有趣的报告。我们应该感谢他留下的关于这个地区以及居住在此地的部落的全新的资料。直到今天,他的书仍然具有重要的价值。埃尔芬斯通在书中关于吉别尔人和其他山民等人物的描述不能不引起我们强烈的好奇心。

1808年10月,埃尔芬斯通离开德里,他在到达卡努特时遇上了流沙,接着他进入到拉其普特人聚居的地区谢哈乌吉。10月底,使团到达了一个美丽的城市—新加乌那。统治这座城市的拉甲极为喜爱吸食鸦片。

旅行家写道:“这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因为吸食鸦片而变得血红。大胡子分成两边梳到耳根,这让他看起来既有威严而又很具有野性。”

埃尔芬斯通从这里出发前往朱茹哈城。在广阔的沙漠里这个城市的花园让人感到耳目一新。这座城市尚不属于比卡内尔的拉甲。这位拉甲的年收入接近1250000法郎。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位统治者是如何从这个贫瘠而命途多舛的国家,从这个只有数百万只老鼠、成群的红额羚和野驴的国家搜刮出这么多钱的。

埃尔芬斯通在描述自己随行的商队是怎样前进时写道:“小径十分狭窄,蜿蜒在沙丘之间,两头骆驼艰难地并排前行。如果其中一头骆驼稍稍往一边偏了一点,就会像陷进雪里一样陷入沙子中。因此,如果队列前面略有停留,整个商队就不得不停止前进。而如果队尾没有跟上,那么前面的人也无法继续前进。为避免赶牲畜的人迷失在山丘间,无时无刻不敲着管子或者鼓作为信号,用尽各种方法避免脱离队伍。”

这一切难道不让人想起行军吗?战鼓擂擂,军装和武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和这支以和平为目的的使团像吗?

◆图1-4 阿富汗人的服饰(来自古版画)

埃尔芬斯通继续写道:“我们的仆人和士兵一样都饱受痛苦,因为缺水而且饮用水的水质十分恶劣。确实,有大量的西瓜可供解渴,但这也给身体带来了不可避免的伤害。与我们的商队随行的是当地印度人,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得了寒热和痢疾。在我们到达比卡内尔的第一周就有四十人死亡。”

远远望去,这座城市似乎很有吸引力,但事实上,城里泥屋混沌群集。当时,这个国家里充斥着五个军队。而这些互相交战的各方一个接一个地派信使到英国人这里,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得物质上的援助或至少在道义上的支持。

比卡内尔的拉甲接待了埃尔芬斯通。埃尔芬斯通写道:“他的宫殿与我至今在印度看到的其他宫殿都不一样。这里的人们也比印度人更白,面部特征更像犹太人,头顶繁复的头巾。拉甲和他的亲族头上戴着装饰有各色珍贵宝石的帽子。拉甲靠着中间凸起的钢盾上,他的盾牌圆边上镶着红宝石和钻石。拉甲开始和我们交谈起来,他提醒我们要提防热病和黑死病。按照印度的传统,我们坐在了地上,拉甲继续和我们交谈。他说自己是德里国王的藩臣,而德里又处于英国人的统治之下,所以他很乐意当着我的面承认英国政府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命人把城堡的钥匙带来并送给我,而我说我没有这个权利因此不能接受。劝说了好一阵子,拉甲终于同意留下钥匙。又过了一会儿,走上来一队印度舞女,歌舞直到我们离开才停下来。

过了比卡内尔再往前又进入了沙漠地区。沙漠的中央是集法斯河,看到现在的景象完全想象不出亚历山大·马其顿的舰队曾沿着这条河流行驶过。河岸边伫立着姆如古尔和巴哈瓦古尔城。在巴哈瓦古尔城中,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候着使团。第二天,喀布尔东部某个省的统治者巴哈瓦尔-可汗驾到了。这位统治者给英国的使者带来了精美的礼物,还带领他沿着集法斯河的右岸来到以丝绸而闻名的木尔坦。木尔坦城的统治者在得知英国人到来之后大惊失色。他与周围的人商量了很久,研究如果英国人突然要占领城市或者要他缴供的话该怎么办。但麻烦很快就解决了,而且这次会面的氛围非常亲切热忱。虽然埃尔芬斯通的描述似乎稍微有些夸大其词,却仍然令人感到相当好奇。

埃尔芬斯通描述道:“城市的统治者用波斯人的习俗来迎接使团的秘书斯特列奇。他们肩并肩地走向帐篷,而这时周围的情况却变得越来越混乱:一会儿这儿有人在打架;一会儿那儿有骑兵踩伤了步兵。斯特列奇先生的马也差点摔倒,他好不容易才坐稳在马背上。可汗和他的侍从们也搞错了,他们全速飞奔向骑兵的队伍。骑兵队总算成功地重整了队伍并让他们通过。随后,队伍混乱地退到帐篷附近,把可汗的仆人吓得拔腿就跑,帐篷前的屏障被撕了下来,绳索也开始断裂,门帘差点盖住我们的脑袋。在帐篷那边立刻挤满了很多人,什么都看不清楚。统治者和他的十个随从坐了下来,其他的人站着,形成护卫队。访问并没有被拖延:统治者一边手里盘着念珠,一边匆匆地反复念到:‘欢迎!欢迎!’最后他声称自己已经厌倦了这种拥挤和忙乱,就起身离开了。”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好玩。那么,要不要相信这里全部的细节呢?这自然不重要。12月31日,使团穿过印度河来到了一个特别的国家,这里的人们勤劳、努力地耕种,让人觉得完全不像印度半岛上的国家。当地人从来没听说过英国人,还常常将英国人和蒙古人、阿富汗人或者印度人弄混。结果是在这些容易轻信的当地人中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有关英国人的奇闻异事。

英国使团在德利加兹汗滞留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他们找到了“麦哈门德尔”—这位官员本该负责将使者引荐给当地的统治者。两个英国人利用这段滞留时间攀上了泰西耶苏雷曼的顶峰,或称作“所罗门的王座”,这里就是传说中大洪水后诺亚方舟靠岸的地方。

2月7日,使团离开了德利加兹汗,途经一片美丽的土地顺利抵达了白沙瓦。而当地的统治者也赶到此地,因为德拉不是他的常驻官邸。

报告中写道:“我们到达白沙瓦的当天,统治者就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宫廷午宴。饭菜都很美味。后来,他们开始按照我们习惯来做肉类菜肴,但统治者还是给我们送一日三餐,分量多到足够2000个人,200匹马,还有很多大象食用。不管我的随从有多少人,我们都不可能吃掉这么多食物,我曾多次劝说统治者不要给我们这么多食物,终于在一个月后我才说服他不再这样浪费粮食。”

和预想的一样,谈判进行的漫长而艰难。最终一切都安排妥当,接见是按照最高外交礼遇标准进行的。统治者的衣服上闪耀着钻石和各种宝石,他带着巨大的王冠,在他的其中一副手镯上还镶嵌着世界上现存最大的钻石“克西诺尔”,关于这块钻石达文尼 ①曾经在他的旅行游记中记载过。

埃尔芬斯通写道:“我必须承认,如果说这里有某些东西,特别是统治者价值连城的服装让我感到非常惊讶,那么很多其他的事物却令人大失所望。总之,与其说目视所及的是一个伟大国家国泰民安的特征,不如说是曾经一度繁荣的帝国的衰败表现。”

英国的使者还讲述了那些大臣的贪婪,他们无法和平地分配英国人送给他们的礼物,还说了一些让他感觉不太舒服的小事。

第二次与统治者的见面给埃尔芬斯通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埃尔芬斯通写道:“很难相信,东方的统治者可以在保持尊严的情况下,举止得体并且表现殷勤。”

除东面以外,白沙瓦平原的其他各个方向都被高山环绕,由喀布尔河的三条支流和许多条小溪所灌溉。因此,平原的土壤非常肥沃。这里到处都生长着李子树,桃树,梨树,榅桲树,石榴树和海枣树。使团此前经过的土壤贫瘠的地区人烟稀少,而在白沙瓦似乎聚集了全国的人口,英国人麦卡特尼中尉从一个高地数了一下,这里大概有三十二个村落。

在白沙瓦城内大约居住着10万人口,他们居住在三层的砖楼里。城里有很多清真寺,但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搭建好的商队帐篷和接待使团的坚固城堡—这些就是这个城市全部的名胜古迹。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人群是一道变化的风景,这里是真正的民族万花筒,足以让所有的外来人感到惊讶不已。波斯人、阿富汗人、吉别利人、哈扎尔人和杜兰纳人 ①等各种人云集于此,马匹和骆驼也随处可见—在两条腿的人和四条腿的动物中,自然主义者在这里很容易找到观察和描述的对象。但是,这个城市最主要的魅力在于鲜花盛开的花园,尤其是玫瑰花。

统治者的地位并不稳定,被他从皇位上拉下来的兄弟苏哈伊利用民族起义,武装攻占了喀布尔。因此,使团不能继续在白沙瓦停留了,他们必须继续赶路。英国人经过了阿多克,到达了美丽的胡苏阿卜杜盆地。在那里埃尔芬斯通必须留下来等待,直到皇位之争结束。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召他去德里的信件。同时,苏哈伊很不走运,他被击中了头部,只得逃跑以求自保。

使团继续上路,并经过了居住着锡克人的地区,锡克人是一群野蛮、半裸露的山中野人。

埃尔芬斯通写道:“锡克人(几年后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身材高大、瘦削,但很强壮。他们身上只穿一条能够遮盖大腿一半长度的短裤。通常他们的肩上会披着巨大的兽皮斗篷。他们的包头不大,但很高,前边呈扁形。他们从来不剃胡子也不剪头发。他们的武器是弓和旧式火枪。身份高贵的人拥有非常漂亮的弓,他们甚至佩戴着弓去做客。几乎整个旁遮普都处于雷杰特-森格的统治下,而在1805年他还只是众多首领中的一位而已。在我们旅行期间,他刚刚推翻了锡克人的政权,获得了国家的最高权力并成为统治者。”

◆图1-5 波斯服装(来自古版画)

回到德里的旅行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在埃尔芬斯通的报告中,除了讲述了英国人亲眼所见的许多事件,还有关于阿富汗和喀布尔的地理、气候、动物和植物,以及这个广阔的国家所蕴藏的矿产资源等信息。

埃尔芬斯通报告中记述了关于当地的民族的起源、历史、行政、立法、妇女的地位、宗教、语言、贸易等方面的许多有趣的内容。因此,当英国人在阿富汗开始新的探险时,甚至是最知识渊博的记者也多次引述这个报告中的内容。

埃尔芬斯通在报告的最后详细地介绍了阿富汗的一些部落,并收集了对当时来说非常珍贵的关于周边地区的资料。

总之,埃尔芬斯通的报告非常有趣,而且很值得信任,即使是现在去查阅他的报告也会有很大的收获。

为了克什米尔的羊毛,出发!

东印度公司始终孜孜不倦地努力工作。前一个考察队还未返回,后一个就带着新的使命去另一个地方考察了。东印度公司必须探测周围国家的土壤,同时时刻掌控不断变化的亚洲政策,并防止土著部落形成抗击侵略者的联盟。在1812年,另外一个和平的计划促成了麦考夫特和赫尔西上校前往位于古德斯的玛旁雍错湖,这里是西藏的一部分。旅行家们的任务是从克什米尔带回一群细毛的山羊,这种山羊的羊毛织成的披肩世界闻名。此外,他们还要找到可靠的证据,以彻底推翻印度人关于恒河发源于喜马拉雅山的玛旁雍错湖的说法。

这是多么艰难而危险的任务啊!他们首先要进入尼泊尔,而当地政府并不欢迎外来人;然后还进入一个甚至尼泊尔人都禁止入境的国家,更别提英国人了,这个国家就是古德斯。

旅行家们装扮成印度朝圣者的模样。他们随行人员有二十五个人,更奇怪的是,其中的一个仆人被命令始终以四英尺步间距前进。必须承认,这是一种很好的用来丈量所走路程的方式。

麦考夫特和赫尔西穿过了别雷利,他们沿着韦布当年行进的道路来到了卓斯玛特,并于1812年5月26日离开了那里。旅行家们克服了一路上的各种艰难险阻,现在他们翻过的难关—喜马拉雅山脉。那里的居民很少,因此,他们很难找到食物,也很难雇到劳力;路况也很差,并且都位于海平线以上很高的位置。

最终,英国人到达了达巴,这里有一座著名的喇嘛寺庙;他们还到了加尔多克和迈扎尔,并在距离吉尔达布利0.25英里的地方都看见了有趣的温泉。

旅行家在发表于《旅行年鉴》上的报告中写道:“水从两个直径为6英寸的的洞孔中流出,洞孔位于绵延3英里的高原上,这片高原的海拔比周围的平原高出10-20英尺。高原被石灰岩所覆盖,这些石灰岩是由于地下水冷却而沉淀于其表面的。水喷涌至4英尺高。水清澈但很烫,以至于手在水里放不了几秒钟。温泉的上方是浓密的水雾,水几乎沿着水平面流淌,冲刷出不同形状的水坑。它们被石灰岩覆盖,体积逐渐缩小。随着水底不断被抬高,水又会冲刷出新的水坑,这些水坑又会再次被沉积物覆盖。这样,水从一个坑流向另一个坑,直到这里变成平原。洞孔附近形成的沉淀物为白色,如同最纯净的石膏。距离洞孔远一点的地方沉淀物逐渐变成草黄色,在远处逐渐变成黄里透红色。另一个温泉的沉淀物开始是玫瑰色的,然后变成暗红色的。这座经过几百年形成的高原,呈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吉尔达布利是喇嘛生活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宗教的圣地,而那高400英尺、宽4英尺、由书写满祷告经文的杂色石头建成的高墙也证明着这一点。

8月1日,旅行家们离开了这些地方,向玛旁雍错湖进发。在这些地方的右边是拉文拉特湖,通常认为,萨特莱杰河的主流发源于此湖。

玛旁雍错湖流淌于草坡之间的盆地中,在草坡的右面伫立着巨大的山峰。在印度人所尊崇的所有圣地之中,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原因可能是它距离印度半岛最远,旅途也最为艰难和危险,另外,想到达这里必须带上大量的金钱和食物。

印度的地理学家认为,玛旁雍错湖是恒河、萨特莱杰河和加利河这三条河流的发源地。麦考夫特对于恒河发源于此地的说法并不感到怀疑。所以,他决定检验另外两条河流是否发源于此湖,他绕着湖岸线仔细考察了一番,发现了崎岖幽深的峡谷和很多流入湖泊的小溪,但没有找到一条河流是从那座湖里流出来的。或许,在地震摧毁斯利那加之前,从玛旁雍错湖流出过某条河流,然而,麦考夫特没找到任何关于它的踪迹。这座湖位于喜马拉雅山和冈仁波齐山之间,有着长椭圆形的不规则的形状;它的长度为五里约,宽度为四里约。

现在,探险队的任务圆满完成了。麦考夫特和赫尔西开始往印度的方向撤回,他们走到阿陵山,也来到了拉文拉尔湖,但是麦考夫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以至于他无法绕湖一周进行考察。然后,他到达了吉尔达布利和达巴,最后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穿过了印度半岛与西藏分界线的山口。

旅行报告中写道:“寒风从不丹白雪覆盖的山脉吹过来,向上爬的路程是十分漫长而艰苦,斜坡湿滑陡峭,需要特别小心。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吃尽了苦头。我们的羊群因牧羊人的一时疏忽而偏离了山路,结果爬上了500英尺高的悬崖的边缘。一个山民驱赶羊群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羊群开始往下走,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跑。山羊脚下的石块向下飞落,而前面的山羊很可能被落下的石头砸到,当时观察山羊如何敏捷地躲避石块也是十分有趣的。”

廓尔喀人一开始只是想给旅行家设置障碍,不过很快他们就决定追捕并抓住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英国人的强硬态度曾一度控制住了这些野蛮的狂热分子,但到最后随着廓尔喀人的人数的增长,他们壮起胆子袭击了营地。

麦考夫特说道:“一下子有二十个人冲到我的面前,一个人抓住了我的脖子,用膝盖顶我的肚子,扯着脖子上的围巾,试图将我勒死,另一个人用绳子捆着我的脚把我往回拖。我已经失去了意识。我唯一能依靠的枪也从我手里滑落了,我倒下了。他们拖着我的双脚,牢牢地捆住。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四周的胜利者们的脸上闪耀着难以言喻的恶毒。因为害怕我逃跑,有两名士兵用绳子牵着我。隔上一阵子就结结实实地打我几拳,无疑是让我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明确而已。赫尔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会受到攻击。当打斗开始的时候他还在漱口,没听到我向他求救。当时,我们的人手里甚至一点武器都没有。我们中有一些人设法逃走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脱身的。其他人被抓住了,其中有赫尔西。他没有像我一样被捆住,只是双手被抓住了。”

这支队伍的头领向两个英国人宣布他们已经被拘留了。他指控英国人,称他们打扮作印度教的朝圣者秘密潜入该国。麦考夫特雇来赶山羊的一位苦行僧设法逃了出去,带着两封信交给了英国当局。当局立刻采取了措施,11月1日旅行家们就获得了自由。土人们不仅道了歉,还归还了所有抢来的东西。尼泊尔的拉甲放他们离开了这个国家。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最后要提到的是弗雷泽的喜马拉雅山之行,以及1817年霍奇森探寻恒河的源头。

前文提到过,韦布上尉亲自考察了从杜纳河谷到位于雷伊塔拉附近的卡德让这一段恒河的流域。1817年5月28日,霍奇森上尉离开了这座城市,用了三天到达恒河源头的根戈德里。他看到河流从足有三百英尺厚的粒雪 ①雪层下奔涌而出,水流非常大,水面宽度不低于二十七英尺,深度不少于十八英寸。

显然,恒河正是从这里首次涌出地表。那么,这条河在厚厚的积雪下的部分又有多长呢?有没有可能它是这些积雪融化了形成的呢?它是从地下涌出的吗?这些问题正是霍奇森一直努力解答的。霍奇森继续往山上爬,向导已经不愿继续前行,而霍奇森自己也深深地陷进了雪里,最后不得不艰难地返回。恒河涌出之处位于喜马拉雅山距海平面高一万两千九百一十四英尺的地方。

霍奇森还考察了失木拿河的源头。失木拿河从两座直立于地面的花岗岩绝壁之间冒出,失木拿山的雪层至少有一百八十平方英尺宽,四十英尺厚。失木拿河的源头就位于喜马拉雅山的东南坡。

关于波斯

英国人在印度的统治所覆盖的面积非常大,在这种情况下也潜伏着危机。印度人口由不同的部落组成,这些部落各自都有着辉煌的过去,而他们甘愿屈服于英国人的统治只是因为众所周知的政治原则:“分而治之”。难道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突然某一天这些部落全然忘掉彼此之间的仇恨转而共同反抗外国人?

东印度公司预见到了这种可能性,它的一切行动都旨在加强其在当地的控制系统,依靠它,东印度公司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一些邻近的国家仍然非常强大,并足以威胁到英国政府,他们能给那些对英国政府不满的人提供庇护并成为阴谋的温床。而在这些强大的邻国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波斯。这并不仅是因为它靠近俄罗斯,更是因为拿破仑天才的计划不允许他将他的欧洲战争付诸现实。

1807年2月,法国政府任命了哈德将军为全权大使出使波斯,哈德将军曾在奥斯特利茨、耶拿和艾劳战役中表现突出并在革命战争期间授勋,这一次他的特殊使命是与波斯国王费特-阿里结盟以对抗英国和俄国。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哈德将军的前人曾经在波斯国王的宫廷中完成过这一使命。哈德穿越了匈牙利,到达了君士坦丁堡和小亚细亚。而当哈德到达波斯的时候,波斯国王费特-阿里已经去世,他的儿子阿拔斯-米尔扎已经登上了王位。

新任的波斯国王非常礼貌地接待了法国的使者,不吝赏赐给他各种礼物,并给予天主教神甫和法国商人一些特权。然而,除此之外,使团没有取得更多的进展。这是因为英国将军马尔科姆用尽一切方法加以阻挠,那时他的影响处于上风。第二年,哈德看到他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便失望地回到了法国。

安什·德·哈德是哈德大使的兄弟,当时担任使团的秘书一职。他写了一份关于这次游历的简短报告。这份报告中有一些关于古代波斯的有趣的细节,但比英国人发表的那些著作还是要差上很多。

说到哈德的旅行就不能不提到法国领事阿德里安·杜普列的报告,他当时也是使团中的一员。这份报告发表时采用的标题是:《1807-1809年的波斯之行—经过阿纳托利、美索不达米亚和君士坦丁堡到达波斯湾,并从那里前往伊朗。还详细地介绍了波斯人的风俗和习惯,德黑兰宫廷的情况以及对波斯各民族的评论》。文章内容对标题做出了充分地解答,对研究波斯地理学和民族学大有裨益。

英国人比法国人在波斯呆的时间要久得多。也因此积累了更为丰富的资料,也更好地整理了这些资料。

在所有关于波斯的著作中,詹姆斯·莫利耶的两份报告长期以来始终被认为是特别权威的著作。这是他在担任使团的秘书时完成的,利用空闲时间他深入研究了波斯日常生活的各种细节。回到英国以后,他出版了很多关于东方生活的长篇小说:各种各样的描写,细致而真实的场景,新鲜奇特的环境—这些给他的书带来了巨大的成功。

其次,要说到约翰·麦克唐纳·金尼尔关于波斯国家的大部头著作。这部著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并远远超过了此前出版的任何一部。书中不仅详细地介绍了书名中提到的国家的边境线、山川、河流、气候等内容,还包含了关于治国理政、国家制度、军事、商业、动植物、矿藏、人口以及财政方面的准确信息。

在呈现了整个波斯帝国的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丰足繁盛景象之后,金尼尔转而对一些具体的省份进行描写,并辅之以众多有趣的数据。所有这些都使得他的著作成为近期出版的所有作品中最完整、最公正的一个。

在1808年到1814年之间,金尼尔环游了小亚细亚、亚美尼亚和库尔德斯坦 ①。他担任过各种职务,并完成了无数的使命,这一切给他提供了认识和比较不同事物的机会。无论是作为东印度公司的军官,卡尔纳提克 ②酋长的政治顾问,抑或仅仅是一位旅行家,他总能以自己的批判性思维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解开了困扰着众多研究者的大量事件与动乱的真正原因,这一切都归功于他所积累的关于东方人的风俗、习惯与性格方面的丰富知识。

同一时期,东印度公司的另一位军官威廉·普赖斯开始从事破解楔形文字的工作,他在1810年担任驻波斯使馆戈尔·爵士的翻译和助理。破解楔形文字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在他之前有很多人都从事过这项工作,并得出了许多极为离奇、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和他的许多同时代人一样,普赖斯的观点也站不住脚,他的解释也很难称得上是令人满意的。但是,他的功绩在于吸引了诸多学者继续研究这一难题,与此同时也延续了尼布尔等东方学家的传统。

有必要提到他关于英国使团访问波斯宫廷的报告。后来,他还发表了两篇关于波斯波利斯 ①和巴比伦的古迹的文章。

与此同时,戈尔·乌兹利的兄弟威廉·乌兹利作为秘书一路陪同使团前往波斯并从事研究工作,他还访问了位于德黑兰的宫廷。然而,他的工作与地理和农业都没有关系。他的研究局限于题字、奖牌、手稿和文学,概括地说,他的研究范围是这个国家的物质和精神历史。他的功劳在于出版了菲尔多西 ②诗集及许多其他的文集。他的作品与上文提到的其他著作一样丰富了我们对于波斯这个国家的认识和了解。

① 纳波波—指孟加拉人发音的阿拉伯语单词“地方长官”,后来也用来称呼在殖民地发财的欧洲人。

② 拉甲—指古印度奴隶制国家的统治者,也指中世纪和当代印度王公的称号。

① 西帕依(印度兵)—指18世纪中期法国、英国、葡萄牙殖民者组织印度居民构成的雇佣军。

② 卢比—东南亚一些国家的货币单位。

① 无花果—是一种亚热带植物,隶属于桑科榕属。

① 婆罗门—指印度奴隶社会时期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婆罗门教的祭司。

① 海德拉巴(Hyderabad)—印度曾经的一个邦,位于印度的中部。

① 塞尔达—指近东和中东一些国家对军事首领的称呼,也指印度和阿富汗的部落首领、显赫的贵族。

① 达文尼·让·巴蒂斯特(Jean-Baptiste Tavernier,1605-1689)—法国珠宝商、旅行家,1631-1668年曾六次到土耳其、波斯、印度、印度尼西亚旅行,1676年出版了旅行札记《达文尼的六次旅行》(参见《地球开拓者》第一卷)。

① 杜兰纳人—阿富汗主要部落之一。

① 粒雪—被压紧的颗粒较大的雪,由不同形状的冰粒构成,在山区或者在冰雪常年不化的极地地区构成积雪的表层。

① 库尔德斯坦—位于西亚的一个地区,在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范围内,主要居住着库尔德人。

② 卡尔纳提克—位于东高止山脉与孟加拉湾之间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