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异常
不到两个月后,冠礼如约在太庙举行。
上官锦绣待字闺中,闲暇时,和其他女子一样,插花、刺绣、练琴。
不久前,上官锦绣的母亲关氏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嬷嬷教导,给她留了不少功课。大骊女子注重三从四德,严厉禁止干涉朝政,就更不要说,切磋武艺,骑马打仗了。
不过幼时,上官锦绣被送到清河城舅父家中长住。她舅父是驻守边关的将军,是军事领将,英勇无比,却也是个粗人,他想他这外甥女是上官家唯一后人便把她当作男孩子养了。教她武功,兵法谋略,如何带兵打仗,如何行军布阵。
到了十二岁那年她才回了京城,当然也有几次去清河城小住。可惜上京内她就不便动武了,不过早在舅父的引导下她就觉得她这一生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要辜负上官家列祖列宗。她从朝政入手,读史书,晓国事。在祠堂里藏着很多书,都是上官家世代流传下来的。
冠礼当天,上官锦绣在去祠堂拿书的路上,经过书房,听到里面的叹息声。
房内共有三人,其中一人站在中央,英气十足,但也看得出来,是位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深蓝色锦袍,腰细令牌,气宇轩昂。另外两人,一个手握佩剑,像是位武将,一个书生气质,明显是文官。三人都显得十分严肃,不苟言笑。
一人说道:“冠礼后,陛下未封二皇子为储君。难道真是有意立独孤贵妃之子为太子?”他看那人没有开口,又补充道:“若当真如此,将军,此关乎江山社稷,定要联名上书,劝谏天子。”
那人这才出声:“鲁尚书不必如此担心,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为一后宫妃子,而耽误了大好江山。你我都不必忧心,且再瞧瞧,我国一向看重嫡庶之分,或许陛下还想等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嫡皇子。”
对话的二人是吏部尚书鲁定和上官锦绣的父亲——上官故将军。而还有一人是城门校尉,偶尔也在军内任职,名叫徐谨。
上官故武将出生,他听到有人在门外,提高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
上官锦绣一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走进书房,先是稍稍弯曲双膝,行礼道:“给父亲请安,见过鲁尚书,见过徐校尉。”
鲁定一改方才的严厉,露出笑容,回礼问道:“原来是上官小姐啊,近来可好?”
“一切安,谢鲁尚书关心。”
上官故明显不想在女儿面前谈及朝政,他向鲁尚书说道:“鲁尚书放心,便是你我不说,朝中宰相都会以大骊着想。”
鲁定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也就不叨扰将军了,告辞。”
待鲁定走后,上官故向徐瑾交待了些事情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他和上官锦绣二人。
“锦绣来书房何事?”
上官锦绣回道:“母亲不在府中,于是想问问父亲,可否许我出府一趟?”
上官故没有回答上官锦绣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母亲何在?”
“回父亲,后日伏妹妹大婚,母亲应是买贺礼去了。”上官锦绣边拿起茶壶倒茶,边向上官故解释道:“苏伏两家结亲,也算是京城大事,母亲自然也要早做准备。”说完她将茶端给上官故。
上官故眉头微紧,拿着茶杯,轻轻吹动茶叶,说道:“你倒也不小了……你可与伏家小姐一样,有什么心仪的男子?”
“女儿不敢,婚姻大事,全听父亲母亲安排。”上官锦绣语气平静,收起了刚才的微笑,放佛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希望此事被提起。
上官故眉头一松,满意说道:“这样甚好,你虽从小与她感情深厚,却莫要与她一样任性妄为。身为父母,自然会给你找个好婆家,反之,你也莫要让为父为母难做。”
上官锦绣点头道:“谨遵父亲教诲。”
出了书房后,上官锦绣便走到了府内西侧的小池塘旁。
水面平静,如一面镜子。上官锦绣看着自己的模样,发现了头上的玉簪,这才想到今日秦玉柔会来到访,亲自把刘嬷嬷交的功课送来。
一炷香的功夫,一辆马车就停在上官府前。
上官锦绣一路小跑,只见,从马车中出来了位典雅端庄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外衣长裙,披着墨绿色斗篷,身子孱弱,乌黑的头发顺肩而下,发髻中插着一根玉簪,并未有过多装饰。
上官锦绣欢喜道:“秦姐姐安好!”
秦玉柔也露出笑容,回礼道:“妹妹安好。府内有些事情耽搁,未能早些前来,妹妹莫怪。”
上官锦绣急忙道:“秦姐姐哪里的话,本就是我有托与姐姐。”
虽然到了春天,但外边还是有些凉风,秦玉柔身体单薄,二人便移步到了上官锦绣的鸾凤阁中。
秦玉柔是梁王的外孙女,门下侍郎秦鸿之女,出生名门,却为人低调。她与伏家嫡女都是上官锦绣闺中好友,以姐妹称之。秦玉柔性格随和,处事谨慎,亦是上官锦绣最信任的人。
秦玉柔命人将许多书卷拿进屋内,随后向上官锦绣道:“这些都是你要的书卷,不久后,刘嬷嬷定会提问你这书卷里的内容,你一定要早做准备。”
上官锦绣道:“多亏了秦姐姐今日送来,我也不知怎的,竟会将这些东西弄丢了。不怕姐姐笑话,若我再背不下里面的内容,刘嬷嬷定要告到我母亲那里去,母亲也定会训斥我。”
秦玉柔则道:“你的志向不在这里,不过也要记得,不要丢了上官家的大家风范。”
上官锦绣边整理书卷,一一放到柜中,边点头回应,连连称是。
此时屋内并无他人,二人放开言语,如闺中女子闲聊一般。
秦玉柔站起身来,看着这房内精致整洁的摆设,说道:“妹妹这翔凤阁倒是陛下当年亲自赐名,这“凤”字,怕是陛下早就想封妹妹为皇储妃了。”她接着看了一眼上官锦绣,取笑道:“不久前三殿下回宫,不知妹妹花落何处?”
上官锦绣则回道:“姐姐莫要取笑妹妹,陛下定是早就忘了此事。这‘凤’字不过是陛下见父亲为了母亲终生不纳妾的原因,是鸾凤和鸣之意罢了。又或者是出自‘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不管如何,定不是姐姐刚才所说的那样。”
秦玉柔赶紧言道:“上官家世代名门望族,是北骊贵族中唯一一个以武将自称,又手握重兵,陛下自是看轻不得的,再以妹妹才华,更是当得起未来国母的。”
见上官锦绣没有接口,秦玉柔问道:“妹妹怎么了?”
上官锦绣始终都蹲在柜前,整理书卷,急忙回道:“哦,不过是方才从柜中深处找到了些旧物,一时出神罢了。”
秦玉柔缓缓走来,经过屏风,才注意到,这上面的画作精美。百花草木当中,两只蝴蝶脱颖而出,如同活了一般,在天地之间自由飞翔。
秦玉柔问道:“这屏风不知是何人所画?”
上官锦绣终于整完书,抬头望去,回道:“是苏公子。”
“哪位苏公子?”
“就是伏妹妹未来的夫婿。”
秦玉柔眉头收紧,不免说道:“他的画,确实优美,可你竟放在床边。”
上官锦绣知晓了秦玉柔言下之意,急忙辩解道:“姐姐莫要误会,此事也说来话长,这屏风是他们二人的谢礼,前些时日伏妹妹转乘送来,让我放此,我自然不好拒绝,也只能留下了。”上官锦绣又笑道:“这蝴蝶本就是伏妹妹最喜爱之物,怕是她不识情绪,把苏公子辛辛苦苦画完的画作,转赠与我了。”
秦玉柔听罢,也跟着笑了笑,上官锦绣继续讲到:“不过姐姐所言在理,虽然在闺房中,但要传出去,倒也是不好。”
秦玉柔点头表示同意,她将话题一转,道:“说到这里,后日伏妹妹大婚,你可有准备贺礼?”
上官锦绣道:“我们三人一同长大,自然早有准备。”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银锁,做工精致,还刻有百合花的图案。
秦玉柔从上官锦绣手中取过锁链,仔细看了这上面的图案,说道:“这上面刻着百合花,倒是最合适伏妹妹不过了,只是这长命锁,等到伏妹妹生下孩儿再送,岂不更好?”
上官锦绣没有回答,却又从袖中取了两个银锁,且都刻着不同的图案,这才说道:“姐姐所言甚是,只是这银锁在我这儿呆久了,倒也想早些送出,贵重礼物自有母亲来准备,且我也不知晓,该送些别的什么了。”
秦玉柔则接过剩下两个锁链,仔细瞧着图案,笑道:“我竟没注意到,你还有这心思。百合花、兰花、梅花,都是你精心挑选的吧。”
上官锦绣道:“不过是经过店铺,凑巧罢了。伏妹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事事都能如意,望她日后亦能继续如此,于是百合最为合适。兰花高洁典雅,与姐姐无异,而这梅花,在寒冷冬天亦能开花结果,坚强无比,便是……我所追求的。”
她们二人无话不说,秦玉柔自然知道上官锦绣所追求之事。她勾唇一笑,说道:“妹妹日后定能如愿。”
秦玉柔将所有银锁都还给了上官锦绣,开口道:“今日出府,我还得替母亲定些春天的衣物,便不久留了。”
上官锦绣转念一想,刚刚情急之中问父亲可否出府一趟,眼下正好可以和秦玉柔一同前去,故此问道:“不如,我与姐姐同去?今日母亲凑巧也在集市。或许还能碰到她,不知,可会打扰姐姐?”
秦玉柔含笑回道:“有妹妹陪同,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