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 陶
（一）
初春的寒意渐渐远去，而东莞长安镇的夜晚更是暖意袭人。此时的广场上，醉人的舞曲早已响起，城市的霓虹灯相互争艳，让夜色分外撩人。
浩哲四肢协调性强，加之天生有节奏感，跟大刚出来没多久，四步、三步的交谊舞已经练得娴熟。一开始，浩哲还需要大刚的女朋友小梅带着跳，学得倒也很快。阿兵和小丹一起来时，偶尔会带着小婉一起来玩。浩哲觉得总是麻烦大刚的女友带着跳舞不太合适，偶尔也会请小婉一起跳舞。
这天，阿兵带着小丹在舞池里跳舞，小梅和小婉站在舞池边上欣赏着舞池里男男女女的优美舞姿。大刚和浩哲在旁边的休闲座椅坐下来，大刚问浩哲对未来发展有什么计划。浩哲说目前就想工资能再高些。
浩哲说得比较委婉，大刚切入话题却比较直接，“阿兵应该跟你说过我在外面接活的事吧？”
“嗯，听他提起过”，浩哲扭头看看大刚，“也遇到过危险吧？”
“这要看怎么说了”，大刚狠狠抽了一口烟，“富贵险中求，像我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赚第一桶金就是要拼了命的”，大刚又冷冷笑了一下，“谁不想舒舒服服地赚着大钱，但现实是残酷的，我唯一感谢的，是在这个充满诱惑的地方，只要想拼，就有拼的机会。不像待在农村老家的人们，只能在等待和抱怨声中去习惯着不公的一切，然后低头认输，默默地认可了一切，悄悄地过完了一生”。
大刚长长吐一口烟气，“想想都可怕，那些人一生从来没拼过，还总感觉人生漫长。直到他们老去，却又感觉从未活过，回望一生，皆是空白。”
浩哲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却没有说话，想继续听大刚说下去。
“你觉得在工厂里还有什么进步空间？”大刚问浩哲。
浩哲摇摇头，“应该很难有上升空间，感觉工厂就是个小世界，阶层却是画好了的。先前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混个高管，拿着高工资，有着富足的悠闲时间”。
浩哲又续了一根烟，“现在只想着能涨些工资了，不过仅存这个盼头，确实不是我一开始的想法。”
“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大刚说完拍拍浩哲的肩膀，“我感觉你是个干事的料，阿兵应该跟你说了吧，我除了厂里的工作之外，会在外面接点活，可以有点外快，但阿兵绝对不知道我可以挣多少。”
“是，没听他说过你能赚多少，阿兵不问你吗？”
“这些事跟别人说干嘛，也没什么可以炫耀的，你没听说过闷声发大财吗？”大刚嘻嘻地笑着。
“难怪日子过得这么惬意呢”，浩哲跟着说。
大刚仍旧笑着，“也不是什么大财了，但是有时候出去接个稍微大点的单，一天的收入就抵上厂里一两个月的工资了”。大刚又稍微收敛了话锋，“不过也不是每天都能接单的。”
浩哲听得入神，仿佛在希望一步步泯灭的日子里，又看到了另外一束希望之光。
大刚看了看浩哲，又说，“我专门注意过你，知道你有时候会偷偷练功，也知道你身手不错。”
“哦，你说的是我在宿舍后面大榕树下锻炼身体吧，那没什么啊，我偶尔觉得身上不舒展了就去热热身”，浩哲平静地说。
“你的反应速度我是见识过的，我也是经常练习拳脚的，能看出来你练功的力道和普通人锻炼是不一样的”，大刚跟着浩哲的话说。
浩哲回应，“在老家的时候，像我们这种要经常进山狩猎的人多少都要练练拳脚，关键时候也是能保命的。在猎人中，我这点身手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这会，小梅拉着小婉走了过来，“又是快三舞曲了，走啊，去跳舞了。”
“好啊”，大刚回应着小梅，然后又拍了拍浩哲，“你可以干些事的，别浪费了你的本事”，然后又指指小婉，“看，美女都主动过来请你了。”
浩哲应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小婉却没听到大刚说话，看到大刚拉着小梅进了舞池，便微笑着径直走到了浩哲身边。
“走啊，哲哥，去跳舞吧。”
“好！”
傍晚吃过晚饭，满贯来找侃娃又说到工作的事。侃娃既好笑又无奈，对满贯说，“有合适的工作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不用一遍遍地催。再说了，要等工厂建好了我才好提啊。”
满贯说秀玲总嫌他不出去工作赚钱，所以他有些着急，想在建厂之前尽快确定个挣钱的差事，这样秀玲也就不催了。
侃娃笑着说，现在给淮安打电话也不合适，等淮安再来了，专门就满贯工作的事跟淮安提一下，能提前定下来就定下来，省得秀玲再埋怨了。
侃娃跟满贯说到北山的风眼，满贯也很好奇。侃娃说，这两天想再去看看，满贯也想跟着去。侃娃却专门叮嘱了，回家以后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满贯领会了侃娃的意思，朝侃娃点点头。
第三日清早，按照前一天约定，侃娃早早就骑车路过满贯家。满贯拿上猎人钢锥，坐上侃娃的摩托车，向北去了。
二人将车停到贾老板的白灰窑厂，步行上山。来到东侧山沟，找到风眼，四周已被绿草包裹。贴近风眼，感受到的是温热的气流，气流力度不小。
满贯有些好奇，用钢锥往里面探了探，里面一米左右就顶着了。侃娃借着光线仔细看，才发现风眼并不是直洞，一米左右的地方往左拐了。
“这也没什么特别啊，呼呼地冒着气而已”，满贯有些失望地说。
“在家时我就跟你过了，是你硬要跟来的”，侃娃看到满贯有些丧气，“这样，我们往山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也行。”
二人上到山头，又绕到西侧山沟向下走。侃娃估摸着风眼的大概位置，向着风眼后方正对的位置去了。
一路上，除了看到两只受到惊吓的野兔跳着跑开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它发现。满贯脚力差一下，觉得有些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便拿出随身水壶，问侃娃喝水不。侃娃说自己带水了，满贯就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
满贯喝水的空当，侃娃又向下走了十多米，发现了一处山泉。这山泉不大，是石缝里往外渗水形成。石缝下端有人工凿出的一个小池，里面积满了清泉水。侃娃寻思这应该是以前凿取山石加工石器的匠人们留下来的，匠人们平时劳作累了就地休息，渴了饿了，就着山泉水吃着干粮饼。
以前进山狩猎，泉水也不少见，所以山泉并没有让满贯感到兴奋。侃娃用手触摸渗水的地方，感觉这个山泉的温度和风眼喷出来的气体温度基本一样。侃娃告诉了满贯，满贯急忙蹭过来用手试了试，果然差不多温度。
侃娃对满贯说，东侧和西侧相通倒也不是很奇怪，但却总觉得有股力量催着自己一探究竟。满贯跟侃娃说，别神神叨叨，在山沟里说这些话怪瘆人的。
虽然已近春末，山下的气温也日趋温暖，但是山上还是怪凉的，山沟里的气温也是比较低的。
侃娃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想再来探探风眼，因为去年冬天进喜宫的石缝时，被黑蛇阻断的位置正是对着风眼的方向。而当时靠近黑蛇时，侃娃也感受到了一股微微的暖流……
（二）
山里常常信号不好，走上山梁，侃娃看看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正是村长贵叔打来的。
侃娃忙回了电话，贵叔说麻子又带人去家里了，那伙人就坐在门口槐树下的石凳上，虽然也不动手，却威胁贵叔，让贵叔同意厂址的变更，还说下次再露面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侃娃骑车带上满贯就赶回了村里，直接来到贵叔家门口。侃娃看到麻子等人坐在槐树下面，也没有理，带着满贯径直进了村长家。
贵叔看到侃娃进了屋，急忙迎上来，“侃娃来了”。贵叔指了指门口，“我知道这是新街村杨村长的主意，刚才也打电话问了杨村长。可杨村长说他不知情，还假装客气地说，等碰到麻子了会说说麻子，让不要找麻烦。”
“这明摆着的，麻子来找你也没说其它的，就一味地让你同意变更厂址，肯定是受了指使。贵叔你说杨村长为什么这么迫切要将厂子建在新街呢？”侃娃问贵叔。
贵叔无奈地笑了笑，“新街的杨建民曾说过村干部可以选任公务员的事，当时我也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来，古庙镇八个村，最受镇里刘书记青睐的就是杨建民了。但是薛镇长曾经在周例会上也不止一次地表扬过我，说我连任几届干的挺不错，群众口碑很好。建厂的事汇报给镇里后，刘书记和薛镇长都很支持，两位领导说古庙镇地源偏北，靠近万福山，很难招到企业，如果顺利建厂，则是打响了古庙镇招商引资的第一枪，开了一个好头。我原本只想就村里的发展做点事，可是……”贵叔无奈地摇摇头，接过了侃娃递过来的香烟。
“我去问问他们”，侃娃起身往门外走，满贯也准备跟出去。
贵叔忙拉住侃娃，“几个小混混也没什么怕的，到时我找杨建民说清楚，不跟他争那个八字没一撇的公务员身份就行了，咱们没必要去惹这些泼皮混混。”
侃娃想，顺利建厂是村子里的一件大好事，怎么能让这几个混混乱搅局。侃娃跟贵叔说，这几个混混到了家门口了，出门跟他们讲讲道理应该也没什么。贵叔见侃娃并没有动怒，也没阻拦。
“麻子，我听说过你在新街的‘威名’，你们两次来村长家，究竟要干什么？”
古庙镇十里八村没有几个真正的狩猎人，麻子自然认识侃娃他们。平日里跟着凑数的半拉子猎人不少，可没有几个敢摸黑进山的，身上没点本事，谁敢去冒那险？
刚才侃娃进了屋，麻子也寻思，万一要是起冲突了，估计很难收场，如果不能快打快收，一会村子里的人都围过来，恐怕连村子都难出去了。麻子想，本来也就是吓吓党村长，让党村长服个软，便好去杨建民那里交代。麻子也清楚，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也没多大好处。
“侃娃，我们也就是找村长商量商量建厂的事，你没必要掺和”，麻子话说得不软，但语气倒也来的平缓。
“是建厂的事啊，那我就必须掺和了，我就是具体配合建厂的人。”
“哦”，麻子见没有台阶下，便加强了语气，“那行，我跟你也说说，新街是古庙镇八个村发展最好的一个，建厂的事应该先考虑新街才对，建在其它村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的，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得要投资人情愿，得要镇领导支持，得要县里有关部门的批准，你说是不？”侃娃笑着瞅了一眼麻子。
“跟我说这么多没用，我就一个意思，如果新街建不了厂，其它村也别想建”，麻子边说边用手在后腰上摸了摸，示意自己带了家伙，想让侃娃知难而退。
侃娃的表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这事还真不能听你的，得听听县里镇里领导怎么说，万福村的群众怎么说，要不你们先去找一下镇里的领导？”
两边你一句我一句，倒也没有争吵得厉害。
满贯却憋不住了，身体往前一挺，“你们几个小混混，别在这没事找事，快滚回去吧！”
虽说麻子对狩猎人多少有点畏惧，但是满贯这句话却让麻子下不了台了。麻子满贯说，“我看你是想挨揍是吧”。
麻子边说着话边去踹满贯，不想侃娃侧身相迎，同时一个侧踹，就踹到了麻子的大腿贴裆的位置。侃娃看似不经意一脚，却很有力道，麻子的大腿一下子被踢得酸痛。
这边麻子的小弟看着动手了，便也扑了上来，瞬间，侃娃满贯和麻子等人打成了一团，其中有两个小混混从腰上抽出了小刀……
村长见动起手来了，忙出来劝。村长的妻子杜鹃则急忙打电话报警，派出所管片民警周立平接警后便带着协警吴国涛赶来。开警车到村长家大门口，也就十分钟左右，却看到麻子带的四个小弟全趴地上了。侃娃胳膊和腰上被划了两刀，却死死的踩着一个小混混。村长也在地上摁着一个小混混。满贯和麻子还在继续扭打，满贯骑在麻子身上，看警察到了稍微愣了一下，麻子一个翻身又将满贯压在了下面。周警官和协警吴国涛立即上前制止，并将参与打架的几人全带回了派出所。
原来，刚才麻子的大腿被踢了以后，几个小混混就全围着侃娃开打了，满贯想要上前，被麻子拦住，两人便也互相撕扯扭打。党村长上去抱住一个混混，想拉开，却没料想这混混向后连连击肘，打到了党村长的腮帮子，血顺着嘴角就留了下来，党村长便捂着嘴松开了混混。这个间隙，两个混混已被侃娃两三下打趴下了，另外一个混混也被侃娃拧住了胳膊，手中的小刀掉在了地上，侃娃一脚将小刀踢开好远。侃娃没留意，党村长抱住的这个小混混已经从村长的怀中脱开，这个混混抽刀就朝侃娃刺去，侃娃侧身看到有人袭来，便一脚踹倒被拧住胳膊的小混混，移身撤步却已躲闪不及，腰部就被滑了个口子。侃娃还没撤开，那混混又一刀刺来，侃娃拧身抬手格挡，胳膊又被刺到了，幸好是侧身，刀只刺伤了表皮。这混混袭击时用力过猛，被侃娃抓住胳膊顺势往左一带，同时给了一个小铲腿，混混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侃娃抬脚踩在了这混混的后背上。村长这时候反应过来，跟上去摁住了一个快要起来的混混……
麻子等人连同满贯都被带到了派出所，侃娃被村长送去了医院。所长张伟安在出警人员赶回派出所的路上就听完了案件汇报，这时候已经安排全所警力对打架相关人等展开询问和讯问。
案件调查正在推进，新街村杨建民村长跟着协警尚卫平赶到了所长办公室。按理说这个案子跟马耀辉警官的包片扯不上关系，跟马警官所带的辅警尚卫平就更没关系了，两人顶多也就是一起帮着做做笔录。但是尚卫平跟新街村杨村长的关系一直走得比较近，杨村长经常会让尚卫平帮忙找户籍民警处理一些诸如更名、更正年龄等等的户口问题。尚卫平之所以跟户籍民警好搭话，主要因为他和所长张伟安是老乡，尚卫平是张伟安来古庙镇派出所任职时带来的。杨村长也是社会人，懂得“礼数”，每次找尚卫平帮忙，都会带点烟酒或羊肉泡馍票券之类的礼品，也经常会叫尚卫平去吃大餐喝大酒。当然，杨村长的酒局和礼品也多是来找杨村长办事的群众买单的。尚卫平每周都会有那么一两次喝到两腮通红，走路东倒西歪，尚卫平自感在派出所里甚为风光，但马警官也曾跟他说过要低调行事。
张伟安所长看到杨村长进了办公室，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张所长客气地问候一下杨村长，顺便跟走在前面的尚卫平说，“去，给杨村长倒茶。”
“好嘞，所长。”
……
（三）
杨建民找尚卫平果然奏效，案件的处理很快有了“转机”。拿刀的两个小混混因故意伤害确实被关了起来，但麻子和另外一个混混却免去一劫。原因是麻子并不知道那两个混混带刀，也没想去找村长麻烦，只是去商量建厂选址的事，中间和满贯发生口角才起了冲突。而麻子和满贯互殴也是满贯说话刺激麻子了，但两人也并无太大的肢体冲突。在派出所辅警尚卫平的“指点下”，满贯和麻子“和解”了。杨建民表面上也做了“好人”，主动承认是自己跟麻子提了建厂选址的事，却没想到麻子思想走偏，带人去找万福村村长麻烦。杨建民还说出于人道主义愿意支付侃娃的医药费。
侃娃伤势并不严重，受伤两个部位都只是破了表皮，缝了几针倒也不碍大事。
……
打架的第二天，薛镇长就将万福村新街村两位村长叫去了镇政府办公室。俩村长见面倒也客气，互相微笑握手，又各自坐下，表面看去没有任何的矛盾恩怨。
薛镇长给建民和大贵倒了茶水，三人喝茶聊天，氛围似乎轻松愉快。
“今天找你们来，主要还是因为建厂的事”，薛镇长咽下一口茶水，“刘书记跟我去县里汇报了，县领导对建厂之事表示赞同和支持，说希望这次建厂能够开个好头，助力古庙镇更快发展，镇里也会尽快将工艺品加工厂建设的具体方案报上去。”
杨建民脸上看着笑笑的，但心里多少有些酸酸的。党大贵笑得很真切，谦虚地说，“县领导能够肯定建厂之事真是太好了，虽然听投资人说过要建大型工艺品加工厂，但是具体怎么加工，怎么销售，怎么增加效益还真是说不太准，我回去跟西安那边的投资人再问问。”
“这个倒不必了，刘书记跟我讲了，说他已经跟西安的白总（明哥）和刘总（刘淮安）沟通过了，让他们直接报方案，然后由镇里把关后，就可以上报县里”。
薛镇长说完又看了看杨建民，“刘书记在跟县领导汇报工作时还提到了新街村过去一年的成绩，县领导也给予肯定并提出要再接再厉。我相信杨村长一定不会辜负县领导的期望，在新的一年里会做得更加出色。”
“那肯定的，镇长你就放心吧”，杨村长刚才还略有些泛酸的心里又多少有些得意了。
薛镇长转了话锋，“你们两个村目前各有侧重，一个是积极配合镇里各项工作，做事雷厉风行，成绩靠前；一个是稳中求进，又能创新发展，成绩可圈可点。希望两个村既能相互团结，又能发挥各自优势，为古庙镇的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大贵瞅了一眼建民，转头跟镇长说，“这个当然不会，我觉得我们两个村还是可以做到良性互动的，杨村长对我们村的各项工作一直都很支持的。”
杨建民也是聪明人，明白大贵的用意，嘴角带动脸蛋，机械僵硬地笑着，“党村长说得对啊，镇长，你说我们两人关系这么好怎么会做出不团结的事呢”。
杨村长看镇长没有接话，又接着说，“你肯定是听说我们村麻子去找党村长商量建厂选址的事情了”，杨村长看看薛镇长，又继续说，“我们村的麻子，现在对村里的工作也比较上心。上次听我说万福村要建厂，他就说建到新街更好些，我也没当回事，谁知道他就去找党村长了。本来去商量商量也没啥大问题，行就行，不行拉到，也到不碍什么大事，谁知道万福村的侃娃和满贯去了村长家，中间就和麻子他们有了口角，后来就互相打起来了。这个事我承认自己也有错，不应该在麻子面前提建厂这事，但是善后工作我也做得相当到位了，侃娃的医疗费都是我出的。”
党大贵本来想说不是侃娃和满贯惹了这事，但是觉得事情已经过了，没必要再去计较细处，便没多说什么。
薛镇长这才接下了杨建民的话，“你们都是一村之长，是距离群众最近的领导了，也是搭建政府与群众桥梁的关键一环，在古庙镇的地界上，那也算是一方诸侯啊。你们能够携手发展，古庙镇的经济才有腾飞之势，你们要是互掐，那对谁都没好处。刚才建民说得也很诚恳，关于昨天打架的事，违法犯罪之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其余人等也能够相互谅解，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刘书记今天去开会了，也特意让我跟两位村长交代，万福村建厂的事，县领导已经基本同意，希望两位村长在这件事上能够取得共识，让企业顺利进驻古庙镇。”
二位村长纷纷点头，不再提出异议。杨建民虽对建厂选址的事有点不满，但又觉得镇领导肯定了自己的工作成绩，自顾寻思今后的进步还是大有希望的。村长大贵则觉得能够尽快建厂，便是一件大好事。
……
转眼月余，西河河滩的大型工艺品加工厂已经开建了，淮安经常要去西安经管其它生意，施工的具体监督和协调便交由侃娃负责，又怕侃娃应付不来，便同意了侃娃的提议，让满贯配合侃娃开展工作。满贯得知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像样的工作非常开心，对侃娃百般感谢，从此在秀玲面前说话也稍微硬气了些。
自从上次打架过后，麻子对万福村村民说话也收敛了很多。秀玲去新街打麻将，麻子有时候碰到，也会打声招呼，有时候还会故意说些玩笑话。秀玲觉得在牌场上很有面子，便也乐意跟麻子说一些万福村的闲闻趣事。
……
随着工艺品加工厂建设的推进，明哥的万福山“考察”事宜也开始提上日程。这天他找来了淮安，在茗贵香茶馆一起喝茶，开头交代了几件生意上的事情。接下来便谈到了万福山，说起了板桥渡、五洞和喜宫。明哥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五洞其一通喜宫的说法跟淮安说了，并说了要从长计议。明哥跟淮安讲到，先前觉得也就只是个传说，但是五洞和喜宫都是真实存在的，而进大水峪入喜宫也看到了通往别处的石缝。淮安说石缝走到头了也没啥啊。明哥说，‘有’，黑蛇就是提示。
之后，明哥又跟淮安说，建设工艺品加工厂和万福山“考察”并无冲突，反倒可以一举两得，一者得考察便利，可助探险寻宝，二者得地势隐蔽，可获产品仿造的利润。淮安细问产品仿造和工艺品加工的联系，明哥却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
（四）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全齐了，工艺品加工厂很快建成。厂子前门朝南，背倚万福山。西侧面朝河滩又开一门，东倚东侧土崖。厂子的地基踮起一米五高，南门左右各宽十二米，西门开在靠南墙八米处，距北墙则四十一米。厂子占地接近两亩，倒也不大。从南门入厂，两侧各有两间办公室，建的倒也中规中矩。办公室往里有三米的院子，接下来，两边各有八个作坊间，再往后是晾晒场和烧制器皿的火窑。虽说厂子不大，建得倒也正儿八经。
厂子建成那天，薛镇长亲自过来剪彩，还有五个村的村长前来祝贺，其中就有新街村村长杨建民。万福村的群众也有好多去参加剪彩仪式了。一时间鞭炮齐鸣鼓声震天，好生热闹，党大贵也是一脸荣光分外得意，只是觉得厂子规模要是再大些就更好了。当时圈墙的时候，贵叔就问过侃娃，厂房建这么小和一开始说得有些差距。侃娃说他问过淮安，淮安说这只是一期建设，后面根据市场需要再逐步扩大，建设二期三期，确保稳中求进。贵叔寻思做生意的人考虑就是周全，虽说有钱，但也从不稀里糊涂乱投入，这一点很值得学习。
各作坊的组长是淮安从外地专门招来的，每个作坊另配5名工作人员，自然多数是从万福村和新街村招来的。之所以解决一部分新街村人就业，也是薛镇长为了取和万福村新街村关系而有意给工厂提出的建议。薛镇长提出这个建议前，薛镇长曾专门和大贵村长沟通过的，大贵村长自然没有异议。
工艺品厂目前主要以生产黑陶为主，生产黑陶的原材料为河滩两侧土崖掘进五米的生土，生土经过晾晒，浸泡沉淀，然后制成陶胚，晾胚之后便是工艺刻花，等陶胚阴干后，便可以入后窑烧制了。
厂子前面四个办公室，左侧靠里的一间是明哥的办公室，挂着总经理牌子，靠近南门的这间为会议室，右侧靠里一间为淮安的办公室，挂着经理的牌子。侃娃原本也被安排在淮安这个经理间的，侃娃却觉得淮安经常不在，自己又挂的是常务副经理头衔，搬进副经理办公室和满贯一起办公也并无不妥。
副经理办公室因有一套六人座的沙发和大茶几，两人办公桌靠墙就显得稍有些拥挤，不过侃娃觉得已经很好了，而这样的办公环境更是超过了满贯的预期。
很快，第一批黑陶顺利制成了。淮安特意挑了工艺精美的黑陶给古庙镇的刘书记、薛镇长以及万福村、新街村村长各送了四件。淮安又跟侃娃和满贯说，让他们各自挑几件喜欢的送给家人，淮安跟工厂的其余工人也各送了一件黑陶。
由于明哥的社会交际圈比较广，加上淮安的精心调度，第一批三千多件精美黑陶很快售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正当淮安开心的打电话报告销售成果时，明哥却说要着手仿品制作的事情了。
明哥说当初招这些作坊技师（组长）时，专门找了两个有着制造仿品手艺的技师。现在有朋友需要一些仿品，明哥近日会前往万福村工艺品厂跟两位技师具体交代的，而淮安要做的就是确保不让其他工人知道。明哥说，对侃娃和满贯也要做到保密。淮安说知道了，又问明哥要不要专门再建一个操作间。明哥却说建厂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倒数第二间作坊可以通向一个30平方米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的建造是在夜间进行的，万福村的村民包括侃娃都不知道的。淮安心想，这件事连自己都蒙在鼓里。明哥接着说，当时让汤师傅（作坊组长之一，汤启光）具体负责建造。淮安问汤师傅是不是制作仿品的技师，明哥说正是，还有一个技师就是他对面作坊的楚师傅（楚旭明）。淮安对明哥交代的事情不带半点推却，一一记下。
刚过三日，下午明哥便带着阿伟和铁棒来到了万福村工艺品加工厂，淮安则在上午就已经提前赶到了厂里。这时候，淮安带着侃娃和满贯已经在厂门口迎接了。几人先来到侃娃和满贯的办公室，围着茶几，在沙发上坐定，满贯随即烧水泡茶。
明哥先是对侃娃、满贯的管理情况以及工厂的生产情况夸奖一番，随即又给侃娃和满贯一人发了两千块钱红包。侃娃谦虚地说，工资已经够高了，红包就不用了。明哥却执意要给，满贯则开心地接过了两个红包，放了一个在侃娃面前，灵光的说，“这是明哥对我们的信任，得拿着”，侃娃笑了笑。
“是，满贯说得没错”，明哥笑着说，“淮安还要经常回西安照顾其他生意，工厂的日常管理主要还得靠你们俩。第一批的产品质量很不错，残次率低，算是打响了工厂盈利的第一枪，希望以后再接再厉啊。”
淮安接过话，“明哥对你俩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很满意的，跟我交代工作时也没少夸你们。”
“感谢明哥对我们的信任”，满贯急忙表态。
侃娃抿着嘴点头，然后说，“这毕竟是我们村的第一个企业，在整个古庙镇也是头一家。工厂的大部分工人也都是万福村和新街村的百姓，厂子经营好了，对大家都好，尽心尽力那是必然。”
侃娃和满贯带着明哥等人去作坊、晾晒场和火窑参观，侃娃边走边介绍目前的生产情况……
几个人沿着火窑西侧的砖砌台阶上到了火窑顶部，转身面向万福山，明哥看着青色石山已开始有了盎然绿意，心中也是小有波澜，他觉得这山峦分外亲切，又觉着它充满着神秘感和诱惑力。明哥扭头瞅向侃娃，“万福山还经常去吗？”
侃娃刚刚介绍完生产情况，听到明哥换了话题，“去啊，隔三差五地要去联系石灰，但是也没再进过山里边”，侃娃有意隐瞒了去山沟查看风眼的事情。
满贯却当侃娃忘了，便去提醒，“上次去风眼了，你忘了？”
“什么风眼？”明哥逮住字眼急忙追问，淮安等人也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侃娃顿觉尴尬，心想这个满贯啊，嘴快还漏风，“哦，这个我还真忘了，就是像兔子窝那么大的一个小洞口，呼呼地往外冒风。我和满贯去看过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明哥并没觉察出侃娃的尴尬，“带我们去看看。”
“现在都快吃晚饭了，明天咱们一早去吧”，侃娃说。
淮安忙说，“是啊明哥，晚饭咱们就去奉城县吃吧，古庙镇虽属阳平县管辖，但距离奉城县县城更近一些，才40里路。”
“这个我当然知道”，明哥又定眼看看万福山，回头对淮安说，“带侃娃满贯一起吧，晚上一起乐呵乐呵，到时你再叫个车送他们回来。”
淮安听懂了明哥的意思，“这个没问题，明哥就放心吧，肯定安排得妥妥的。”
侃娃推辞了一番，无奈明哥和淮安好意难却，便跟家里打电话说了要陪明哥吃饭的事，然后带满贯上了淮安的车。满贯也跟秀玲打了电话，话间却充满了得意和欣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