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制与华为IPD
历史上第一个把企业运营水准从点效率层面提升到线效率层面的,是福特汽车的老板亨利·福特。首先是因为福特先生有一个梦想——一分钟生产一辆汽车。这个梦想很大,他想让造汽车的人买得起汽车,让每个自食其力的美国人都开上一辆福特车,于是市场就会放大。这种观念在当时是非常独特的,也是福特汽车的总目标、最终目标。
为此,福特汽车必须更高效地完成大规模生产,但当时还没有谁能做到这一点。有意思的是,福特说他是在芝加哥屠宰厂找到了灵感。他看到工人用来穿牛肉的流水线,是把一个个“部件”挂在移动平台上,这样便省去了搬运和装卸过程,大大提升了效率,而造汽车也是把一个个部件装上去,是同样的道理。如此,福特汽车便诞生了世界上第一条流水生产线。
福特谈道:“我们要把人找活的状态改为活找人,这等于开始向装配线迈出了第一步。现在生产动作已经形成了两大原则,即如果能够避免的话,首先,工人绝对不能多走一步;其次,干活时工人不必弯下腰。”生产部经理索伦森也谈到了移动装配线的实验过程,“如果移动底盘,装配作业就可以简单易行,装配速度也会更快”。
效率的提升是惊人的。1913年,福特汽车开始建立流水线,平均12小时28分钟组装一辆汽车;1920年缩短为1分钟,1925年又缩短为10秒钟。亨利·福特成为那个时代的英雄,福特公司所生产的T型车家喻户晓,美国人从此步入汽车时代。
从福特的实践中我们可以看出,其目的是更快速地生产整车,其手段是通过流水线把各工序有效地协同起来。这是福特最了不起的地方,他看穿了问题的本质,他真正懂得如何让价值创造过程,像流水一样迅速通过各加工环节,没有停工待料,没有被卡住脖子,而是形成了统一于最终结果的流程型组织。就像企业史学家钱德勒在《看得见的手》中写到的,“现代工厂制的本质是协同,如何协同,对于各工序来讲就是要在时间上连得起来”“规模不再是经济的本质了,速度是规模的本质”。
自福特之后,流程、流量、流速等问题开始得到人们的重视,除了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速度经济也是企业制胜的法宝。这一道理在知识经济时代也没有过时。
线效率对点效率的串联,涉及的是劳动的可交换性,即工作与工作之间的接续。福特公司解决的是体力劳动的可交换性,而华为通过导入集成产品开发(integrated product development, IPD)流程管理,解决的是脑力劳动的可交换性。原理是相似的。
这里讲述华为历史上的一段往事。1999年,华为在IBM的帮助下导入IPD流程。IBM专家首先要求华为研发人员对其业务流程“活动”进行分解,后者经过整理提交了12项“活动”,包括需求描述、概念形成、产品初步设计等。但IBM专家认为,这是12个“阶段”,而非“活动”,还要继续细分。随后,华为研发人员提交了200多项“活动”,IBM专家仍不满意,认为这还不是“活动”,而只是“任务”,是对研发子任务的描述,还没细化到“活动”。于是,华为人员与IBM专家一起工作,花了很长时间对业务流程进行深入分析,最终识别出2000多项“活动”,然后在此基础上再进行重新组合和再设计,最终研发周期被大幅缩短。
华为的IPD流程再造,与泰勒、福特所做之事,在道理上是一致的。华为最终分解出2000多项活动,就像科学管理要求对动作研究分解到“动素”,当分解到这个层面时,一项活动的单纯性就被还原出来了,就变成了一项可被标准化的工作。然后活动与活动如何衔接?需要考虑的是:①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及结束;②活动的内容是什么;③完成活动所需要的方法;④活动的结果是什么。我们把时间、内容、方法和结果理解为一项活动能够与另外一项活动对接的四大基准,这样脑力劳动也具有了相对的可交换性。
在理想状态下,脑力劳动也可以像流水线生产那样,做到“空间上并行,时间上继起”。例如,某一项任务包括12项活动,完成每项活动需要1小时,如果依序展开,做完需要12个小时。但如果每项活动都同时开始,彼此间又无缝衔接,一共只需要1小时。通过这样的方式,使整个流程的通过速度大大提高,最终转化为市场竞争力。
[1] 动素(therblig),又译“微动作单位”,指的是人的动作的最基本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