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北大,追求进步
高中毕业了,我面临大学的选择。当时学校单独招生,没有统一考试,我报考了四个学校: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和复旦大学。至于专业,我报的是法律。原因很简单,我觉得学法律好找工作。国民党统治很腐败,我没什么背景,毕业以后不好找工作,学法律可以做律师,是自由职业,收入和社会地位也不错。
考完之后,浙江大学先发榜,我被录取了,就到浙大去读书了。不到一个月,其他三个学校都发榜了,我都被录取了。我还是想去北大读书。家里不赞成,我中学的老师也不赞成,他们觉得浙江大学也是好大学,而且毕竟在本省,离家近,那时候北方正打内战,交通也不方便,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北京。
但是我觉得北京大学是五四运动的策源地,是进步学生运动领头的。何况北大的校长又是我敬仰的胡适先生,所以我坚决要到北大读书。家里人也就随我了。
到北大上学可不那么容易,需要从我们县里先到杭州,从杭州再到上海,从上海再坐轮船到天津,从天津再坐汽车到北大。我没有办理浙江大学退学手续,直接卷了铺盖就走了。北上的船票是北大的同学会帮我买的。
到了上海,我登上了北上的轮船,这艘船叫“元培”号,我特别高兴,北大老校长是蔡元培先生,我去北大上学坐的是“元培”号,多么有缘啊!三天后的傍晚我到了天津,下船后先到南开大学,把行李搬到南开大学借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有汽车把我们从天津送到北大。我到沙滩红楼报到,被分到了四院。四院是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国会旧址,也就是现在新华社所在地。我们住的就是以前议员住的房子。
原先到浙江大学,看到浙江大学图书馆有那么多书,我高兴极了。现在到北大了,四院也有个图书馆,书也很多,我同样很高兴,可以好好读些书了。
那时候北大学生活动很丰富,学校里有很多社团在搞活动,学生们朝气蓬勃,求索着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我参加了两个社团,一个叫风雨社,一个叫新文学社。在社里,同学们一起读书学习、讨论时事、唱歌跳舞,相处得很好。
在新文学社里,我和十几个同学组成了一个小组学哲学。开始,大家一起学习贝克莱的主观唯心论。先各自阅读书籍,每周聚起来讨论一次。讨论来讨论去,有的问题还是弄不清楚。主观唯心主义最著名的话就是“我思故我在”“存在就是被感知”,我们学习、讨论了以后,觉得想不通,道理说不通。之后,我们就学习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觉得比贝克莱的容易懂,道理也通。
后来,我又阅读了一些进步书籍。马克思的《资本论》,我勉勉强强把第一本看完,有些地方看不懂;我也读了一些列宁、斯大林、毛主席的著作和文章。当时我对毛主席非常敬佩。他写的《实践论》,我读了以后觉得很有道理;另外,我还阅读了《论持久战》,里面对抗战的阶段分析,都得到了实践验证,我觉得非常了不得;毛主席的《新民主主义论》,我也学习了,也很赞成。
接着,我又阅读了更多的共产主义书籍。我朴素地觉得:工厂里没有资本家,只有工程师和工人不是挺好的吗?没有资本家,就没有剥削,大家都平等了,不是很好吗?
除了理论学习,现实也对我有很大的触动。国民党统治非常腐败,通货膨胀,物价飙升;街头美国军人开着吉普车,横冲直撞,肆无忌惮,令人愤慨。
就这样在参加学生运动的现实斗争中,在社团的活动和学习中,我的思想在慢慢转变,逐渐追求进步,向党靠拢。
我先加入了秘密的党的外围组织——民主青年同盟。其成员叫作盟员,加入后会有人来找你,并告诉你一个接头暗号,对上暗号后,你就接上关系了,就归他领导。地下组织成员相互不知道,最多是三个人一个组,就是说上头一个联系人,下头两个人,或者单线联系。联系的人也会经常变更,上个月他联系我,这个月你联系我,我也不能跟你讲在你以前是谁联系我的。
尽管盟里的工作很忙,但是我学习成绩还不错。当时家里经常寄不来钱,有时候伙食费也欠着不能按时交。第一学年结束后,我去申请奖学金,因为成绩不错,获得了批准。那时候的奖学金不是用钱来计算的,而是用面粉来计算。因为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得很厉害,今天一袋面12块钱,明天12块钱可能半斤都买不了了,所以奖学金就是发面。我的奖学金是一个月1又1/3袋面,其中2/3袋面当伙食费,剩下的2/3袋面可以买学习和生活用品。这样,从第二学年起,我就不需要家里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