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彩票店众生相
我以为,人和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在于,所有动物都是混世魔王,你能说出哪种动物是胸怀伟大理想,来世间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而大多数人则是心藏一腔热血,怀揣一个梦想,一辈子都在折腾:或“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或“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或“多少事,从来急”。尽管最终“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也一生无怨无悔。
退居二线以来,本来可以闲着没事,但人爱折腾的本性把我拽进了彩票店,从此,干起了玩彩票的营生。先前,我曾经感叹城市银行比厕所多,现今才发现彩票店比银行多得多。
我进的是福彩店,玩的是湖南快乐十分之动物总动员。这种玩法刺激,10分钟开一次奖,叫你玩的就是心跳;见效快,中奖立马就可以在彩票店兑钱,叫你玩的就是成就。刚开始玩那会,我可以用“红得发紫”来形容手气,连着一个多星期,每天中一两千元,进彩票店就如同进了银行。常常把老板的钱兑完,下午再中奖,老板只好说等明天。渐渐在附近有了点名气,于是就有了粉丝,有的月余未中一分钱,便跟着我打票,其结果十有四五中奖,有胆大者或叫好赌者取我其中五个号,打十倍,结果我中320元,他中3200元,真是懒人有懒命。更有甚者,偶在街头相遇,平生随我第一次进彩票店,第一次出手4元钱,便中640元,高兴得第二天请人吃了一顿饭。我那时暗想,买福利彩票原本是来做福利事业的,怎好意思赚起钱来了呢?
顺风顺水玩了两年,慢慢地开始不那么好玩了。很多的时候,是赚了玩,不亏便是万幸了。这种游戏其实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期中奖号8个,你只顾想尽一切手段去抓。于是我开始做功课,因为我认定任何一种游戏都有规律可寻,当然不排除手气这一因素。我有时专门研究一天中的最后一期,并找出了一定规律,结果屡有斩获继续保住了“高手”这一称号,且还上过《福彩天地》报。
某店我常去,凡进此店者,几乎无一不与我相识。“酒鬼”是我们给他取的外号,因为每次进门必手提一瓶酒,撒开几粒花生,便喝将开来。有时乘着酒兴,中得个百把八十,便兴奋得手舞足蹈,口中不停地说着:“哼,不信我嘛,怕钱抓在手里发烧吧!”其实,我们都中了好几百了。日子一久,店老板的酒兴被“酒鬼”带发了,便琢磨出谁中奖最多便请客喝酒。我不喜酒,但我喜热闹,尤其在狂风怒号、雪花飘舞的夜间。我不管是否中奖最多,每晚提两瓶老窖前来,其他人轮流买些下酒菜。喝酒聊天打彩票,不亦乐乎,时间自然过得飞快。“酒鬼”每次喝得最多,且都喝到八九分醉。有次,打彩票不中,便玩起游戏机,结果输得更惨,他一时恶向胆边生,竟然抱起游戏机摔倒在马路上。
名为买福利彩票是支持国家的福利事业,实则每个进店的人谁都希望中奖。老肖据说是武汉大学的高材生,他与“酒鬼”相似,都是手不空着,只不过他拿的不是酒,而是纸和笔。他一落座便推演起来,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我笑他是在推演八阵图。然而他似乎有点功半事倍,每次收效甚微。“眼镜”也是个彩迷,也爱思考,他时不时走到走势图前比划着,犹如参谋长在讲解作战地图,对每期中奖号码分析得头头是道,天衣无缝。我不禁感叹:真乃高手在民间啊!哪知投入到实战,他却是理论上的巨人,实战中的矮子,十天半个月难得中一回奖,有时回家的路费还要伸手向老板借。小朱是我见到来店玩彩票为数不多的美女彩民,她每次出手阔绰,往往是包里装着票,手里抓着票,机里还打着票。一天玩下来,万把块钱便作了奉献。她曾豪爽地说,我要是中了大奖,在坐的帅哥每人发一万。看来,她不是女中豪杰,也是一个十足的女汉子。老李是个退了休的工人,对彩票的痴迷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常常是上午开门第一个到,晚上关门最后一个走人,中间可以不吃不喝。他打票并不多,更多是看人家买,人家中奖高兴了便塞给他一包烟,他顷刻比中奖者还高兴。他这人有点不带爱相,一是抽烟太厉害,弄得店内乌烟瘴气;二是当众放屁,且是抬起屁股放;三是喜好对人打号说三道四,故而几乎没人对他怀有好感,包括店老板,后来他被迫撤出了彩票店。
凡有所为,皆显性格。进彩票店的人虽大多玩一种同样的游戏,却玩法大相径庭。有的人几乎是天天中奖,表面上风风光光,却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亏损;有的猛冲猛打,倾囊而出,中了奖便吃肉喝酒,没中便吃泡面喝凉水;有的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积小胜为大胜;还有的只玩小的,永远也没有中大奖的机会。我采取的策略是,感觉好时猛搞一阵,没感觉时便走人,跟谁都可以过不去,千万别跟钱过不去。为此,我亏肯定是亏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