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是不是真虎
“你知道这里吗？”黑鬼先开了口。
“没来过，但课件里有讲，北海之岛的北芦观音塔，是你们蓝塾的一件历史文物了吧。”小海被问了，也就自然的提个名字。
提到文物，两个人会意，都各自让宿辰休眠了。
“课件里都是蜻蜓点水式的叙述，这观音塔不止外面是尊观音，里面也是供了神尊的。”黑鬼边说边往里面走。
“是不是点水式不知道，倒是记得课件说这观音高88米，刚好18层。最上一层奉的是白衣观音和两尊药叉神将，迷企罗和伐折罗吧。怎么，你还信这个？”小海淡淡叙述着。
“哼，你这路都走不直的人，背书还有一套。可惜世人样样都奔着最上一层看，有意思的东西都错过了。”愤然打断了小海，黑鬼三步并作两步一个人先往塔上跑了起来。
没过两三秒，小海已经听不见黑鬼的脚步了，只好一个人扶着墙慢慢蹒跚着爬起了塔。
这种历史文物塔，除非对外开放日，平时是没有塾生靠近的。尽管定期维修，百年以上的老建筑里面都是厚厚的灰尘，对于先天肺不好的小海，步步都是煎熬。
“吭吭”
小海一路喘嘘不止，过了快十分钟了才刚刚爬到6层。
“呜呜呜”是抽噎断续而低沉的哭声。
难道有人？小海放轻了脚步，慢慢倚在了墙壁上。
“咳咳”
脚步停了下来，咳嗽却没忍住。
“不用藏着，出来，小人作风！”
小海根本没打算藏着，倒是被眼前的黑鬼吓了一跳。
盘腿席地而坐，右胳膊小臂之下的袖子都阴湿了大半，话音落下，人却还在呜呜咽咽的掉着大眼泪。
昨天浑身血肉模糊也没见这人哭过。别说这人，在青塾里，懂事儿以后小海就没见过谁真这么哭过。
倩倩姐倒是叮嘱过，哭招是女人的必杀式第一招。
哭求，重点在求，求的是跟你开花脱骨，必须得提防小心的事儿！
可眼前这人……
小海无力言语，走到前面来，看见黑鬼还在跟眼前的十二生肖的上古神相嘟嘟念叨着。
“6层供的是十二生肖神兽吧。”小海四周环顾了下，“你是打算把金虎放在这白虎像下？这里是钢筋理石地面的。你不是说入土为安嘛。”
“嗯哼，入土为安入塔为尊吧。”黑鬼擦了把脸，“虎哥不在乎这个，小时候他常常带我来这里玩，晚上还偷偷在这里过夜。那时候，他总是满脸大佬装逼，问我他像不像眼前这尊插翅白虎。”
“他比这傻雕像帅气多了！可是，我那时嘴笨，只会傻笑，现在才来告诉他。”这会儿黑鬼脸上没泪水了。
哎，你说什么是什么吧。你怎么这么自信，自己就仅仅是那时嘴笨……小海心里想着，没说出口，只是微微扬起嘴角看着眼前的亲兄弟。
虽然没见过蓝塾金虎本人，但黑鬼对金虎的这份兄弟情，小海是完全可以将心比心体会至深的，毕竟自己的海哥也刚刚离去。
每个人生在塾里，父母的概念只是DNA上的标签。除了定时给自己喂饭穿衣的AI保育士，真正体验到的人情都是从第一个兄长开始。
而真正的血亲孪生从下生起，便被分配到不同的塾里。所在的塾里，不会再有至亲。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对小海而言是海哥，那么对黑鬼而言，这个人估计就是金虎了。
小海垂手而立在旁，听着黑鬼把两个人儿时的事儿一直流水游年的说唱了一番。
“要不，我先回避下？你们兄弟俩慢慢聊？”小海此时脑子里也尽是海哥，并无意打扰黑鬼。
“你不用走，正说到你了。”黑鬼还是盘腿坐着。
“说到我？”
“嗯，我跟虎哥说了，他的肺，不能给你了。”黑鬼平淡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这话，对小海而言，是平静的湖面上抛下的砖头，溅起水花，荡起涟漪，之后便心如一潭死水。
“噢，我知道了。”当对方跟自己宣判死刑时，除了这句没什么更恰当的回答了。
“小海，你也不用灰心。你不是说，咱俩是先天双卵不均，你肺气不足，我肺气旺盛吗？”
小海咬了咬下唇，不打算搭理他了，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找抽的撩法。
黑鬼也不回头，继续坦然道，“虎哥的肺不给你，给我。”
小海此时如果有本事，真想宰了眼前这个兄弟，你到底想干嘛？！
“我的肺给你！”黑鬼淡然的把话说完了。
你特么是不是真虎！？
什么都可以转账吗！？
身上白挨一刀傻吗！？
小海顿了顿，缓过神来整理了下思绪，调整了下言语，“你这是干嘛？白挨一刀吗？这是换人肺，不是换床被，你到底懂不懂？”
急着说完一句，又禁不住咳嗽起来。一下子脖子都涨红了。
“这有什么懂不懂的，我想要虎哥的肺。虎哥的肺按到你身上，我怕三年后，不忍对你出手。而且，你挨一刀，我也挨一刀，咱们也算公平竞争了，免得以后你又耍泼说我胜之不武。”这次黑鬼转过身，站起来，看着小海的眼睛，刚刚干了泪的双眸清澈，此时瞳孔里没有任何遮掩。
“黑鬼，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是换肺，不是你肩上挨一刀的那种伤口。”
“肝，肾，心，脾，现在都在医疗上技术稳定，可以100%移植成功。唯独肺移植手术，1年生存率95%，3年生存率82%，5年生存率73%。不止你会背书！怎么，还有别的吗？”黑鬼打断了小海的话。
“放心吧，换了肺，我会日日拼了命就为大考整死你的。根本不会心慈手软。这事儿已经定了。送走虎哥，今天我们就去移植去。”黑鬼转过身去，没有再讨论下去的意思。
你是真虎啊！
小海往前一步，在白虎神雕前屈下了身，“我帮你吧。”
“不是我瞧不起你，没能耐的话，‘帮忙’都只能是嘴皮子。看着！”黑鬼咧起嘴，痞笑了两声。
随即左手伸出，手掌几个张合，“咔嚓，咔嚓”已经从骨骼关节的屈伸，到金属特有的清脆声了。看过去，手已成爪，指甲反光，指肚如锤，指尖如锥，展开的虎口已似镰刀般，成夺目利器。
垮塌一声，黑鬼落手处，白虎神雕的脚下已经被徒手挖出了一个洞。
黑鬼双手捧着小小的木雕盒子，双膝跪下，小心翼翼把它从掌心放进了洞里。
填好洞口，又用指尖在理石上认真刻下了【西州蓝塾金虎之墓】几个字，才缓缓起身。
黑鬼这是已经开始修了金骨了！小海看愣了。
被喊了声，才回过神来。小海跟着一起祭拜之后，看见黑鬼又嘴里叨咕了一阵子，二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观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