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五十年:1895-1945:媾和·书愤·明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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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日相伊藤问答节略

初七日,斋国书往。伊藤云:可不递,只须互换敕书,比较全权凭据,遂将国书抄稿示之。初八日,会晤。伊藤云:贵国敕书全权不足,不能开议。即将英文说帖诵译一过,告以中国既派全权,一切权利包括在内。伊藤云:这是中国自己所说,与公法不合。又取出东文节略云:全权不足之故,均在其内。告以贵国初复田贝电云:中国派全权大臣持有国书,本国亦派全权与议,中国即照此办法。兹贵大臣谓:仅有商议之权,定款画押仍须电署请旨,其权不足。答前此由田贝电询贵国欲商何款?贵国未复。既不知贵国何意?本大臣岂能不请旨遵行?伊藤云:本国敕书悉照公法办理,两相比较,自知不同,告以贵国敕书亦有亲加检阅,果能妥善,即便批准之句,是约本必候谕旨校阅,然后批行。两国所奉全权多是一样,若嫌简略,我可补请电旨。伊云:总以敕书为凭,不照公法,断不能行。贵国不过试探消息,此时既不开议,仍是仇敌,广岛为屯兵之所,不宜停留。答以仍须电告国家方能回去。伊云:若尚候敕书已来不及,发明电则可不必候回电。告以用美文电田使转告总署可乎?伊云:可。遂将敕书收回,伊藤复留参赞伍廷芳絮谈,据伍回述伊言,日本非不愿和,如中国再派大臣亦无须仍至广岛,询以沪港,伊皆云不可,沉吟久之,乃云:或在旅顺,我既肩任,我不辞劳,将来仍可由田贝电商妥定云。

附 节译伊藤英文说帖

今日本大臣所行之事,系不得已之举。中国向不讲外交,与邻相处不肯开诚布公,从前曾有与人定约不肯盖印,及条约已定,无故不批准之事,皆所派大员权力不足之故。本国恐蹈故辙,是以必须中国所派大员权足定和,方能与议。及闻中国业经派员,本国亦即派本大臣等为全权大臣商议。今贵大臣权力实系不足,可见并非真心讲和。彼此敕书不同之处甚多,本大臣敕书系照万国公法成式,贵国敕书大相悬殊。派贵大臣来商何事,敕书内并未载明,又无定约画押之权,与定约后批准之语,是贵大臣仅有将所商何事报明国家之权而已。本大臣断难与议。如云贵国向章如此,本大臣不以为然,既与本国商议要事,即应照万国公法,不能照中国向章。若既定约,不唯画押,且应遵守。此事本国并未向中国先说,如所议未必能成,及议定画押后,视同废纸,本国皆不肯为,盖议定之约,彼此均应照办。如果诚心讲和,所派大臣确有切实全权字样,其声名位望足将所议各款能邀批准,本国仍可与议云。乞呈览。

日使致辞(原文)

日本国明治二十八年二月二日,伊藤总理大臣向大清国钦命出使日本国议和全权大臣张樵野、邵筱村两星使致辞。

原文录下:本大臣与陆奥大臣等所作处置,非过事吹求,实于理上万不得已所致,不能归咎于本大臣等也。自来清国情形于列国势若水炭,全然离暌,或有时与列国连和,共享升平之福,揆其与二国守信之道,往往有不能克全者。盖清国常以孤立不羁、猜疑刻薄为政,故其于外洋交涉之端、敦睦邻邦之道,所必需之公明信实二者,其阙如也,宜矣。(清国钦差大臣交涉事宜,应立约书之件于公然允准之后,却不肯签名捺印,甚有于已立之约章并不声明详细情由,漫然中止者,历来实迹不一而足。)由此而观,足征当时清廷意中并无诚实修睦之心,所委钦差又不与以应行之权。历观往事,莫不比比皆然。我政府有鉴于斯,故与清国钦差若无定议全权及一切便宜行事者,绝不开议,免劳往返。当闻欲来议和时,已预先声明,清国所派钦差不可不加以定议和局签名捺印之全权一款,而清国已恪遵此款,准派全权大臣前来我国。我大日本天皇陛下确认无疑,故特派本大臣与陆奥大臣会同清国钦差全权大臣共商和局,并赐订立草约签名捺印之权。清廷既经允遵特派全权大臣,而两阁下委任之权殊不完全者,足见清廷之意尚未切于求和。观昨日两下对调之委任谕旨,殊不待判断。其悬殊之处,已彰明昭著。窃思今日之事非泛常可比,我帝国所派全权大臣系文宪诸邦通用之全权,毫无指疵之处。顾清国于全权委任应有诸项权利几乎全无,加之两阁下携带之委任谕旨,与阁下等所应陈应争之条款亦不明载,又不与以订立草约签名捺印之权,且与阁下议定和局应行事宜,清国皇帝陛下于事后批准亦未提及一语。然则所委阁下等之职权,不过探听本大臣与陆奥大臣陈述之言,归报贵国政府而已。事既如此,本大臣断不能再行续议也。或云,今番之事于向来成例并无不合,本大臣绝不能照如此解说,即足以重续前议。至于清国内地之例,本大臣原无容喙之权,然关系我国交涉之件,则清国向来成例,显违列邦公正交际之义,所有不洽正理之处,非独本大臣之权利,可以主张裁抑,亦本大臣之所应为也。况易干戈而为玉帛,系至重至大之事,今者重启辑睦,再续邦交,与订立和约,固有一定不易之意旨。至互相订立之后,犹期有克践斯盟之诚衷也。讲和之事,我帝国虽无反向清国求就之理,然我帝国重体上天好生之德,免致生灵涂炭之苦。清廷如履至当之道,以与我国言和,则我帝国亦当重修旧好。若徒托空谈,止成虚约之议,则本大臣再不敢闻命。至我帝国与所立之约章,必期实践,断不食言,故不得不向清国要以确实坚守盟约、永无爽信之据。故清国如果切实求和,其使臣必须委以实在全权,且须择素有硕望之大员当斯重任,与所订立之约章,确能保其实践无诈,则我帝国自可允其议和再不坚却也云尔。

照译伊藤、陆奥面递东文节略

大日本帝国政府曾由驻扎东京及驻扎北京之美国公使,谓讲和必须简命大臣带有全权足以缔结和好之事,屡经声明,然本月初一日,由大清帝国钦差全权大臣所知照之全权字样凭据,就其所发之趣意,不得不谓为欠臻妥当之极。何则以该字样与委畀全权,谕内不可缺之,要者有不完备者耳。大日本帝国政府之所见仍与前经美国公使所言明之处并无所异,因以带有大日本国皇帝陛下授予适正完全全权敕书之大日本帝国全权办理大臣与单带有会商事件咨报总理衙门请旨遵行敕书之大清帝国钦差全权大臣会议,敕书不同,不能应诺,是以大日本帝国全权办理大臣谓此回会议不得不于此为止云云。乞呈览。

节译驳复伊藤函

本日会晤贵大臣宣读说帖,并将节略备述不能开议缘由,属本大臣早日出境,本大臣出境之前应函达存案。昨互换敕书后,贵大臣属将所奉全权职任开明备文,本大臣已备汉、洋文,详言又面告,如条约议妥,本大臣即可画押。前日面交国书实为确据,此项国书原应面递,唯不见允,中国情谊不能遽达,至敕书所论电达请旨,亦与贵大臣画押之权毫无出入,但望速办所画之约而已。前贵国以此询驻京美使总署,即明言本大臣有商议画押之权。本日本大臣复面商,如以敕书简略,可电奏补足,贵大臣又不见允。查中国敕谕往外国议约,其格式向与此同,各国从未挑剔,贵大臣说帖多有讥讪之词,本大臣系欲仍复旧好,不烦置辩。本大臣竭诚将事,冀释两国之嫌,则我国家美意乃遽中止,诚为可惜。议和大臣向有应得权利,本大臣不能照享,实出意外。贵大臣既不准发中国密电,又据贵外部官员来言:接有中国致本大臣密电,如不以电书送交译看,此电不能送来。本大臣未出京时,驻京美使谓公法不能阻止往返密电,今情形迥异。唯前荷贵国迎送接待,本大臣现将出境,理当鸣谢云。乞呈览。

(《使日张荫桓邵友濂奏奉国书至广岛日以使权不足不能开议回沪钞呈日廷敕书及问答电》,《清季外交史料》卷一〇六;《日使致辞》,选自《万国公报》1895年3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