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薏妃传](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530/27816530/b_27816530.jpg)
第3章 始
静语领着兰香在马场驰骋一个多时辰,大汗淋漓的回来,走在京城的大街上,现在已然是傍晚了,因为有宵禁小商小贩都已经提着东西回去了,静语想着今天白日里的事情,心里十分不痛快,好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不由得催促兰香让她先回去,自己在街上溜达溜达等宵禁开始再回家。
“可是格格,老爷夫人那里没法交代啊。”
静语极力掩饰着自己心里的难过,还谈笑风生的说:“无妨无妨,阿玛从来不管我这些的,额娘嘛,自然是疼我的,他们不会多问的。好兰香,你就先回去,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说着就推攘着兰香回去,兰香走后静语一个人甩着胳膊甩着腿在大街上溜达着,平日在家也要装出一个官宦家庭有教养,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都懂的格格来,虽说是略通一二,可还是个孩子,心中小孩子心性不能被这些东西磨灭覆盖住,每次在自己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兰香或是铃儿时才是最放松的,不用做出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模样,或者是和额娘在一起的日子,额娘说无论自己长多大,在额娘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永远都要宠着。
所以在外头谁也不知道她是谁时是最放松的,才是自己作为一个人本来的样子,不是郭络罗家的格格,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不需要顾及礼仪教养,只要好好的活,热烈的活。
悠悠哒哒的走着,天也渐渐黑了,可还是有酒楼在营业,这些酒楼专供达官显贵豪门望族,京城里的公子哥们消费娱乐的,平常人家哪里吃得起这样的饭菜?
就在这酒楼的旁边,有一座十分精致的石桥,下面就是河。静语一路走到这里,倚在桥上,闭上眼睛,聆听潺潺流水声和九楼的热闹喧嚣人来人往的声音,这就是京城,整个大清地界儿里最繁华的地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纨绔子弟们哪里知道穷人也是人?
静语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说出了这两句诗,谁知后头正站着一个人?
“姑娘在这纸醉金迷的酒楼前说出这样的诗来岂不是煞风景?你怎知这里面的人没有为朝廷社稷百姓黎民拼命争取利益的人?虽说那些纨绔子弟是有的,可以天下为己任的人,这世上从来不缺。”
听着这声音雄浑有力富有磁性,静语心里咯噔一下,万一说这话的和阿玛在朝中向来不合,该怎么办?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参阿玛一本?但还是强作镇定,扭过身子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裳的男子,气宇轩昂而且极为俊朗,更值得一说的就是那双不敢让人直视的眼睛,一直泛着星光和热烈的希望。他与自己平日所见的寻常男子不同,像是极力的掩饰着什么,可他身上的贵气和气场是掩饰不住的,即使穿着破麻布,仍然让人尊贵的想磕个头。
静语猛地一转身就对上了那双眼睛,一下子被吸引挪不开了,也顾不得这合不合规矩,死死地望着他的眼睛说:“原来如此,可一直没机会见识一下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虽说心里是担忧害怕极了的,可她嘴上从不饶人,即使是下一刻要掉脑袋的,嘴上也不能输了别人。
见她这么说,那男子挑嘴角笑了起来,“那我带你见识见识,大清国能有如此繁荣,必少不了能人贤士。”
说罢就单手执一把玉柄龙纹扇迈着步子走进那家酒楼,静语愣了一下,赶紧跟在后头。
之前从未进去过,不知里面的金碧辉煌竟到了如此地步,里面装潢摆设竟比自家用的还好,个个都精致小巧,而且极为少见,里面气派自成一体,就连小二侍应都和外头堆笑在脸上弯腰点头的小儿跑堂不同,整体都是红色的木头加之金色粉刷,可想而知,这里一定比不少官宦人家甚至王府相门都要气派。
那黄衣男子径直往里走,问也不问,门口站柜台的掌柜一下子变了笑脸,感忙一路小跑跟着他进去,在一旁笑呵呵地问:“六爷今儿有空呀?还是三楼的雅间,早给您预备好了,自您定下来后再没给别人用过。”
静语跟在后头胡思乱想,六爷?京城里有哪个六爷?王家?谢家?不对呀,哪个都对不上号?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正巧掌柜的看到了跟在六爷身后的静语,心下正喜,可来了一个好机会让咱好好谄谄媚。
就笑嘻嘻的说:“呦!这样俊俏美丽的姑娘跟了咱们六爷可是好福气,小的还从没见过六爷带哪家的姑娘来过呢。”
静语从未被人这样说过,一下子红了脖子红了脸,赶忙摇头摆手,正想解释,前头的六爷一挥手甩开扇子面不改色地说:“莫要再打趣她了。”
那掌柜的一下子不说话,但还是笑着看他们,直到上了三楼,把他们引进那间所谓专门给六爷留的雅间里,掌柜的说:“六爷,小的这就去安排酒菜,六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六爷说:“不必叫三楼的人都下去,照常呆着吧。”
掌柜的应下就招呼着出去了,不一会儿掌柜的又亲自带了一群人上酒菜来,整整摆了一大桌,且不说味道如何?光看品相已是人间绝品。
“瞧着天色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了半天,应该也是没吃晚饭的,咱们边吃边听一听。”
静语将信将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旁边的声音。
果然仔细听十分清新明亮。
“大清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康健,全全是仰仗咱们当今圣上。”
“那可不是?圣上少年天子,大清国何时出过这样有能力的皇上?我六岁熟读圣贤书,十岁作诗写文章,从那时到现在都一心的想要成为朝中栋梁天子臂膀,为大清繁荣添一份力,那才是咱们读书人的三生有幸,祖宗门楣上都添光。”
“是呀是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还望许兄能如愿所偿。”
“郭兄也是啊。”
听这二人的声音差不多是二十出头,多年所学皆为报国,为天下黎民百姓,为国富强繁荣,少年胸怀天下,实乃国家所幸。
静语十分称赞,忍不住的啧啧点头,都忘了前情提要,兴奋地拽着六爷的袖子说:“果真如你所说,他们说的慷慨激昂,我听得都十分热血沸腾,若是大清男儿皆如此,何愁疆域不辽阔?”
六爷好像很赞同她说的这话,微微点头,提着嘴角笑说:“朱门酒肉也是常态,可路有冻死骨,可以凭我们的能力改变。”
有钱人自当有钱,有钱挥霍有什么不可以?也是人家祖上积来的,可穷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流落街头冻死街头却可以通过统治者和上层阶级所有有文化有能力改变这个社会的人而改变。
静语明白了这个道理心里十分高兴,久久黑暗的眼前终于有一束黎明的光照射进来。
六爷笑,温暖和煦,灿烂春光。
“如今知道了吧,快快吃饭,待会儿差人送你回府。”
静语一下子又想起了刚才的不痛快,但很快被自己压制住了,笑着说:“多谢六爷。”
六爷笑,她也叫我六爷。
这许久都是静语在吃,不见六爷动筷子,静语抬起头问:“六爷怎的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六爷摇头笑说:“见你吃的开心一时忘了动筷,今日缘分使然不如小酌一杯。”
静语轻轻摇头推辞。“我未出阁,阿玛管教严格不会同意我在外和陌生男子喝酒的。”
六爷微微紧眉,半晌又说:“那便不喝了,今日有幸结识敢问姑娘芳名啊?”
“静坐不语,静语。”
“好名字,我单字一个明。”
又过了一会儿,明六见静语吃的差不多了就带着她出去了。酒楼掌柜又是笑脸迎奉,直送到出了门口好远才作罢。
静语跟着明六在街上走着,已是夜深街上没什么人,今天月亮好高好明亮就是没有灯火也能一路回了家。
本来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知路上竟然蹦出来一个醉鬼,走路摇摇晃晃的嘴里还说着淫言秽语十分讨厌,而且那醉鬼抬眼间看见了静语就直直的冲过来一把搂住静语,静语吓得哇哇乱叫,挣脱不开。
明六转过身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醉鬼打倒在地,而后警告他说:“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也要沾染几分,属实连脸都不要。”
说罢拉起颤颤巍巍心有余悸愣在原地的静语就走,一路走出好远才停下,静语的眼泪夺眶而出,十分委屈的在那儿抽泣,明六有些不知所措,这该如何安慰?放手不管不仅不好而且于心不忍,就试探着往前去说:“静语姑娘不必难过,那浑人已经被我断了手筋,一会儿夜里巡逻的队伍见着他定会抓起来,为你出这口气。咱们想些高兴的多好,你瞧……”
明六说明六的,静语仍旧哭自己的,明六没办法继续和静语往前走送回家去,直到了门口静语才赶紧擦干净眼泪调整呼吸,扭头来和明六告别努力笑着说:“今日有缘和明公子相遇,一见如故,望来日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明六笑着说:“定然定然,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一定会再见的。既然已经送到家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吧,还望姑娘夜里有个好梦。”
静语笑着点头,“同愿。”
二人别过,静语抬脚进去后,明六在原地站了好久,府上的匾额是郭络罗府,郭络罗家的……
静语进去之后发现阿玛额娘的主屋早谢了灯,府上一片安静,好像有自己没自己都一样,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十分落寞的回到自己屋里,才发现额娘坐在自己屋里的桌子旁,旁边是一盏微亮的灯,额娘半梦半醒见静语回来了,一下子激灵起来,站起来就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兰香和我说你晚些回来,是担心你,又怕你阿玛知道,才在这儿等着,也不知道你这样晚回来。你是干什么去了?可是为选秀的事情烦心?”
静语努力带着微笑说:“算是有一些吧,只是额娘,女儿有一事,是为多年的心结,一直未曾解开,已经困扰女儿许久,夜不能寐。”
瓜尔佳绘岚惊讶,这如此许多事言儿从未向自己提起过分毫,若不是她马上就要离开家进宫去,是不是还不说?是不是还要压在自己的心底困扰自己?
“什么样的心结困扰你这么许多年,夜不能寐怎么不和额娘说呀?”
静语倒是十分淡定,悠悠地说:“女儿不解的是阿玛为何对女儿一直淡淡?对襄儿却宠爱有加,我和襄儿都是阿玛的女儿,为何阿玛却区别对待?”
瓜尔佳绘岚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大半,沉默许久,张口说:“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你果然是因为这事情。这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本来你是无需知道的,可你父亲竟然记了这么多年,便也不得不与你说了,你听额娘细细道来。”
静语微微点头,又拉着额娘走到床榻前二人裹着被子依偎在一起。
“那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了,我和你阿玛算指腹为婚,瓜尔佳氏和郭络罗氏两家一直友好往来,指腹为婚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么多年来,我对表哥瓜尔佳留鄂日久生情到了郭络罗家来商讨亲事时,我怎么也不愿意出嫁?最后这件事被大家都知道了,本以为你父亲会就此作罢,但谁知他竟不肯放手?偏要我做他的嫡福晋,是我们理亏在先,郭罗罗氏扬言要告到金銮殿上,你外祖父没有办法把我生生的绑到了花轿上,到了这儿来,你父亲阿玛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待我如初。我嫁过来的没几个月就怀了你,因为年少不懂事,总是胡乱跑跳,大着肚子也不管,导致你早产,好在上天庇护我的言儿平安生下来了。生下你后,你阿玛脸上不见一丝高兴。又到几年前生下襄儿你阿玛才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额娘也一直不解其中缘由,直到今日你刚刚出门之后,额娘才恍然大悟,你阿玛疑心你并非他的孩子,而是表哥的,所以才这样的。可是言儿,你该怪他的,可也不该怪他,他是你的阿玛,他也不知道他是你的阿玛。”
静语缓缓点头,看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我知道了额娘,原来如此,额娘先回去吧,夜深露重,咱们先休息吧,额娘回去吧。”
静语推攘着瓜尔佳氏让她回去休息,瓜尔加氏不放心,拗不过她,还是走了。瓜尔佳氏走后,静语躺在在枕头上仍旧是闭着眼的,眼皮子挡不住眼泪的凶狠,直往外冲。
静语一个人窝在床上,裹着被子,心里十分不痛快,原来这么多年阿玛对自己一直平平淡淡原因竟是这样可笑荒诞,迟到多年的父爱还是没有到,马上就要进了紫禁深宫,怕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