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译文版(201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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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这座商业镇和这个星球都被取名叫麦克弗森,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个麦克弗森究竟是谁,或者他为什么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并且用自己的名字给这个星球命名。传说他在这里发现了金矿或是什么可裂变材料,但早在三个世纪之前,就有几支调查团队认定这个星球上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地下水(需要净化才能饮用),还有一些大晴天(需要做好防晒措施抵御黄色大太阳发出的超强紫外线)。星球上有足够的植被,能养活数千种食草动物,也有足够的食肉动物保证这些食草动物不会过度繁衍,但大部分生物都会远离这座商业镇。

麦克弗森——此处说的是那个镇,不是那颗星球——被认为是一个降落场,一座公寓,一座信息转发站,一家服务主流小型飞船的零配件商店,一家从干货到药品再到古董武器什么都卖的杂货店,最后是玛士撒拉夫人会所,光看它的大小和里面的顾客,你无法想象它的名声有究竟多响。

从外面看上去,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公寓,毫无特色可言。但一进到里面,你才会发现这里别有洞天。会所墙上挂满了来自五十多个星球的各种艺术品,风格奇异而充满情欲,里面有一个巨大而精致的吧台,三个稍小的吸毒间,服务各种族的吸毒客,另有大约五十个漂亮的房间,大部分都低调地建在地下。

这是一个淫窟,有来自十几个种族的女性,当然也有一些男性。独裁者、国王,以及来自各界的名人都是这里的常客。据说就连大名鼎鼎的桑迪亚哥都曾光顾本店,只不过没人真正相信这个传闻。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能够确认——或者否认——这一传闻,此人便是玛士撒拉夫人本人。玛士撒拉夫人是这家妓院里最奇异的存在,因为从约八个世纪前这家会所开张至今,她就一直是这里的老板娘。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不过有人说她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看上去非常古老。但这位老板娘从来不化妆、不染发、也不戴假发,从来没有做过整容手术,几百年来都不曾离开妓院半步,然而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一根白发,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初熟少女的优雅。

玛士撒拉夫人虽然相貌年轻,但却是以铁腕手段统治着自己的小王国。银河系到处都有妓院,附近的星球上也不少,但玛士撒拉夫人会所提供两项与众不同的服务:空间私密和内容保密。来寻求床伴的人不一定需要私密和保密服务。但一旦来自各种族的客人——不管是商人、军人或是政客——要求在这里的消费保持绝对隐私,那他们大可放心,因为老板娘将会给他们提供隔音、无窗的私人房间,没有任何隐藏麦克风或者全息摄像头,也不会有任何他们来过这里消费的记录。

她的规矩很严,在这个星球上唯一的一座城镇当中,她的话就是法律。她的助理(她不喜欢“保镖”“打手”之类的称呼)平时做事低调,但如果有人亮出武器,或者是有妓女遭到殴打,他们便会迅速做出反应,对方基本不会有好下场。那张豪华吧台上一直记录着近期扰乱秩序者的死亡人数,提醒来往客人举止文明不只是一种礼貌,更是一项规矩。

玛士撒拉夫人自己也有私人生意,但不是床上生意,毕竟人们已经有几百年没见过她带客人上床了。许多男男女女会来这家会所,和老板娘坐下来私聊,几分钟后便带着从老板娘口中得来的消息离开。她从来不卖消息,而是交换消息,这样她才可以有新的消息和别人做交换,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人为了打听消息而专程前来麦克弗森的世界,他们还可以趁此机会在会所留宿一夜,体验一下这家会所的正常服务。

普雷托里亚斯走进会所时,她已经恭候多时了。

“你好,内森。他们告诉我你的飞船降落了。”她微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了,今天是来滋润我娇弱的花儿们吗?”

“我有滋润过吗?”

“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去吧台那儿喝一杯,再回我的房间私聊。”

“喝酒就免了吧。”普雷托里亚斯说。

“这可不像你啊,内森。”

“现在我的船上有三个炸毛的女人,她们不怎么相信我只是来这里聊天的,所以我回去得越早越好。”

“三个?”她挑起一根眉毛,“胃口不小,可别累坏了你的——”

“别说出来。”他赶忙把话题打住,玛士撒拉夫人哈哈大笑。

“好吧,”她说,“跟我来。”

她带着他穿过酒吧间,从一个装饰奢华的入口走进一座悬浮电梯。不一会儿,电梯就带着他们升到了宽敞华丽的四楼。这里是她的私人起居层,摆满了八百年来收藏的各种纪念品。

“电脑,”她说,“启动这一层的安保。”她转向普雷托里亚斯,“请坐,内森。”

“谢了。”他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椅子根据他的身体轮廓迅速变形,提升座椅舒适度。

“我听说你上一次任务出了点麻烦。”她点燃一支细细的阿尔泰雪茄。

“整个银河系都飘着我的身体碎块,”他承认,“上一次任务也是一样。”

“现在又在执行新任务了?”

他点点头。

“能告诉我么?”她问。

“这你可得保守秘密。”

她露出个苦笑。“保守多久?”

“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同意。

“我有两件事拜托你,”他继续说,“首先,我要知道米卡格抵达佩特罗斯四号星的具体时间。”

也许米卡格这个名字让她吃了一惊,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从今天算起三十四个标准日之后。”

“他把时间提前了?”普雷托里亚斯问。

“我不知道你得到的消息是什么,”她回答说,“我只知道他什么时候到那儿。”

“好吧,谢了。”

她冲他一笑:“别这样,内森,这消息你肯定用得上,虽然你在其他地方也能打听到。第二件事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良久才说:“我需要一个变形族,马上就要。”

她的脸上散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准备去调包米卡格!”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然后摇了摇头,“你这招不管用的,内森。现在还有哪个门把手或者电脑或者任何东西不带DNA识别?”

普雷托里亚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关于克隆体的事,于是他只是耸耸肩。“计划又不是我安排的,”他回答,“我只负责执行。”

“拉倒吧,内森,像你这种行家都知道随机应变。告诉我我猜错了,你要变形族不是这个目的。”

“你猜错了,”普雷托里亚斯说,“我要变形族不是这个目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我也看不出你是不是在撒谎。”

他咧嘴一笑:“太好了,我越来越厉害了。说不定我可以加入民主国特种兵团。”

“前提是你得从这个愚蠢之极的任务里活着回来。”她说。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前提是我活着回来。”

“你知道银河系只有三个变形种族,”她说,“而且没有一个和民主国关系特别好,也没有一个和同盟国关系特别差。再说,除非虫洞通道出现了位移,任何一个种族距离猎户座都有二十天以上的路程。”

“这活儿要是容易,我也不会花时间来找你谈,更何况因为我今天来这里,船上那三个女人已经准备要把我杀了。”他笑着对她说。

“好吧,”她说,“我能帮你的忙,但你得放宽一点要求。”

“放宽一点要求?”他皱着眉头问。

“只要他能变形就行,你不会在乎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吧?”

“他能变成我们需要的任何东西?”普雷托里亚斯追问道。

“任何活的东西。”她回答,“如果是要变成医院或者宇宙飞船,我估计他没这本事。”

“这倒不是问题,多玛里人都没这本事,他们可是全银河系最厉害的变形种族。”

“很好。”玛士撒拉夫人说,“那老朋友你的这个忙我就能帮上了。”——她突然很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忘了你欠我多大人情吧?”

“我不会忘的。”

“不管你是去做什么,最好能从这个没脑子的计划里活着回来。死人可没法还债。”

“我向你保证,活着回来也是我本人衷心的渴望。”他笑着说。

“很好。那我就帮你一回吧。”她站起身来,走到附近的一个吧台,打开一瓶星宿一白兰地,倒满两个精美的水晶酒杯,把一杯递到了普雷托里亚斯手上,自己拿着另一杯坐了下来。

“谢了,”他嘬了一口,“香醇依旧。”

“我们不会给酒兑水,也不会砸自家的招牌。”她回答。“好了,内森。你要的那个生物——我们就不必再假装它是人类了——它叫哥奇切里克斯。”

“叫什么来着?”

她又说了一遍那个名字。

他叹了口气:“我到死也念不出这个名字。”他把白兰地一口喝完,“他在这儿吗?”

“在店里?”她惊讶地问。

“在这星球上。”

她摇摇头,“不,我听说他上周还在贝洛尔五号星。我猜他应该还没走。”

“你确定?”

“除非有人把他保释出来,而且像他这个种族,我只见过他一个,也只听过他一个。”

“贝洛尔有多少监狱?”

“就一座。”她回答,“那里的人口不比这里多。”

“好的,”他站起身来,“我最好赶紧回船上去,让他们相信我确实打探到了消息。”他苦笑着说。

“祝你好运。”她站起身来,送他到门口。“或者这么说吧,我会关注你的。”

“谢了,”他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或者该说半个。”他走进大厅时,她说。

他皱起眉头,“半个?”

“他有个弱点。”

普雷托里亚斯正准备问清楚,门已经关上了。一个彪悍的助理带着他搭上悬浮电梯,最后走出了会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