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简短的评价
爱德华·S.凯西在杜夫海纳《审美经验现象学》英译本的前言中，评论盖格尔的论文《审美愉悦的现象学论稿》：“这篇论文虽然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但是很不完整。”又评论盖格尔的文集《美学入门》：“在他的著作中找不到一套统一的审美经验体系，甚至对审美经验的一般描述也没有。留给我们的则是一部对这种经验的观察虽然很有光彩，却极不连贯的未完成著作。”[83]这种评论未免太苛刻了一些，因为现象学史学家施皮格伯格和美学史家李斯托威尔对盖格尔的现象学美学都有所肯定。但凯西的批评也说明，现象学方法处理美学问题的特殊优势，尚未为盖格尔所掌握；现象学美学的潜在可能性，尚未被盖格尔挖掘出来。例如，盖格尔虽然一开始就推崇“本质直观”的现象学方法，但对这种方法的解释似乎不够深入，综观《艺术的意味》全书，这种方法似乎也没有得到很好的运用。从盖格尔把现象学美学归属于“客观美学”的做法来看，现象学意向性理论的精髓及其“超越主客二分”的意向似乎既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更没有得到真正的贯彻。这说明，尽管盖格尔是早期现象学运动的重要一员，是慕尼黑现象学小组的成员，但他的现象学功力未必深厚。胡塞尔在致英加登的信件中曾经断言，盖格尔的哲学活动只有“四分之一”真正属于现象学[84]，看来这个评价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在“现象学”方面有所不足，但在“美学”方面，盖格尔并不是毫无成就。盖格尔初步地把现象学的原理与方法运用于美学领域，并大量地吸收20世纪上半叶西方现代美学的优秀成果，重新审查了一些“美学难题”，如审美态度、审美判断、审美价值或艺术价值、形式、模仿等，并对这些老问题做出了尽可能合理的新解释，对旧美学有所突破。他对康德美学的囿于主观与情感的批判，对心理学美学“以事实替代价值”的批判，都是击中要害的。他参考沃林格的“抽象”概念对利普斯移情论的调整，也是不无道理的。他把“积极内容价值”的来源分析为“纯粹存在”和“人类存在”，这与一般的“人本主义美学”（如利普斯的移情论）把艺术价值的根源完全归结于“人的价值”有所不同，也是值得注意的。他认为“形式”在艺术作品中共发挥三种功能，即赋予秩序、抽离实在、落实观念，分析得比较深入。他对“模仿”概念的重新肯定，显然并非老调重弹，更非毫无意义。他联系主体来阐述艺术的意味、在主体中寻找艺术价值的根源，也显得较有创意，甚至影响到以后的一些现象学美学家。他认为艺术价值由三个不同的价值成分构成，或许借鉴了冯特（Wilhelm Wundt）心理学的“创造性综合”的概念，对后来英加登将文学作品视为层次性的结构，并且是多层次构成的“复调和谐”的思想，可能有些影响。
不过，从更高的标准看，应当说盖格尔的著述“破旧”有余，“立新”不足，确实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而全新的美学体系。没有形成全新美学体系的根本原因，则是由于盖格尔还没有发现真正属于“现象学美学”自身的问题。的确，在美学中和在其他哲学领域中一样，有些问题具有“永恒性”，值得不同时代的美学家们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去考察并加以解答。然而，美学的发展不仅表现为用一种新的方式去回答老问题，或在一种新的语境中修正老问题的答案，缝缝补补，绣绣花边，更重要的是表现为：发现新的问题，探询新的研究领域，构建新的概念，从而改变美学发展的方向——现象学完全具备了这方面的能力，但是，还要等到海德格尔、英加登、杜夫海纳等现象学家，才能够把这种能力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1]英加登：《现象学美学：其范围的界定》，见单正平《现象学与审美现象》，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第14～15页。
[2]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罗达仁译，商务印书馆，1997，第927页。
[3]桑塔耶纳：《美感》，杨向荣译，人民出版社，2013，第11页。
[4]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37页。
[5]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80、81页。
[6]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21页。
[7]邓晓芒：《实践唯物论新解——开出现象学之维》，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第123页。
[8]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21页。
[9]张学智编《贺麟选集》，吉林人民出版社，2010，第11页。
[10]桑塔耶纳：《美感》，杨向荣译，人民出版社，2013，第14～15页。
[11]引自朱光潜《文艺心理学》，安徽文艺出版社，2003，第130、131页。
[12]席勒：《审美教育书简》，冯至、范大灿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229页。
[13]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6页。
[14]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第88页。
[15]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2页。
[16]席勒：《审美教育书简》，冯至、范大灿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175页。
[17]于斯曼：《美学》，栾栋、关宝艳译，商务印书馆，1995，第90页。
[18]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52～53页。
[19]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5页。
[20]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8页。
[21]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蒋孔阳译，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第67～68页。
[22]施皮格伯格：《现象学运动》，王炳文、张金言译，商务印书馆，1995，第81页。
[23]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0页。
[24]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6、5页。
[25]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0页。
[26]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蒋孔阳译，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第169页。
[27]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7页。
[28]胡塞尔：《现象学的观念》，倪梁康译，人民出版社，2007，第7页。
[29]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22页。
[30]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人民出版社，2002，第38页。
[31]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人民出版社，2002，第39页。
[32]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人民出版社，2002，第37页。
[33]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第352页。
[34]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98页。
[35]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32页。
[36]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32页。
[37]英加登：《现象学美学：其范围的界定》，见单正平《现象学与审美现象》，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第14页。
[38]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蒋孔阳译，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第169页。
[39]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84页。
[40]吉尔伯特、库恩：《美学史》，夏乾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第770页。
[41]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71页。
[42]李泽厚：《美学四讲》，三联书店，1999，第131～144页。
[43]罗家伦、罗庸：《新人生观·鸭池十讲》，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第33页。
[44]罗家伦、罗庸：《新人生观·鸭池十讲》，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第33页。
[45]《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第一卷》，史敏徒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85，第26页。
[46]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65、66页。
[47]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64页。
[48]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70页。
[49]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43页。
[50]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76页。
[51]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72页。
[52]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76页。
[53]《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第一卷》，史敏徒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85，第27页。
[54]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50～151页。
[55]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36页。
[56]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52页。
[57]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54、155页。
[58]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55页。
[59]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41页。
[60]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蒋孔阳译，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第169页。
[61]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58页。
[62]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63页。
[63]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66页。
[64]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68页。
[65]今道友信：《关于爱和美的哲学思考》，王永丽、周浙平译，三联书店，1997，第221～222页。
[66]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65页。
[67]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72页。
[68]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71页。
[69]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72页。
[70]盖格尔强调“‘审美’价值应当毫无保留地理解成‘艺术’价值”，这是由于他把现象学美学建立在艺术学的基础之上，因而基本上不考虑“自然美”的问题。
[71]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77～178页。
[72]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72页。
[73]东山魁夷：《旅之环——自传抄》，于长敏、陈云哲译，花山文艺出版社，2001，第42页。
[74]东山魁夷：《美与游历》，诸葛蔚东译，花山文艺出版社，2001，第132页。
[75]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78～179页。
[76]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83页。
[77]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83页。
[78]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88页
[79]沃林格：《抽象与移情》，王才勇译，金城出版社，2012，第3～4、13页。
[80]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84页。
[81]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199页。
[82]盖格尔：《艺术的意味》，艾彦译，译林出版社，2012，第200页。
[83]杜夫海纳：《审美经验现象学·附录》，韩树站译，文化艺术出版社，1996，第604页。
[84]施皮格伯格：《现象学运动》，王炳文、张金言译，商务印书馆，1995，第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