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启航
柳暗花明
回到宿舍,魏民脑子里尽是涂若兰的影子。
记得和妻子蓝心月谈恋爱的时候,魏民抄录了曹雪芹的诗“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送给蓝心月,而涂若兰的名字就包含兰字,他觉得她们俩人都有兰花的气质。在中国传统四君子梅、兰、竹、菊中,魏民最欣赏兰,和梅的孤绝、菊的风霜、竹的气节不同,兰花象征了一个知识分子的气质,以及一个民族的内敛风华,其实蓝心月兰花的气质更鲜明。想到这里,他觉得内疚,怎么能将涂若兰与蓝心月相比较呢?于是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听到爸爸的声音,魏韬抢着接,他说:“爸爸,这个星期我得了三面红旗了。”
魏韬在幼儿园读中班,魏民高兴地说:“韬韬,继续努力,爸爸周末带你去买变形金刚。”
魏韬兴奋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魏民说:“要听妈妈的话哦!”
魏韬高声说:“我很听话的,不信你问妈妈?”
蓝心月接过电话问:“怎么想起给家里打电话呢?”
魏民说:“打电话给家里还要理由吗?我想你们娘儿俩了。”
蓝心月俏皮地问:“有多想啊?”
魏民轻声说:“我哪里都想,上面也想下面也想,尤其是下面更想。”
蓝心月嗔怪道:“你严肃点!哎,我跟你说个事,今天下班我碰见万怡晴了,她说她要到深圳去。”
魏民问:“她去深圳干吗?”
蓝心月说:“章瑜姐怀孕了,没时间照顾生意,要她过去帮忙。章琪不让她去,说是儿子没人照顾,可万怡晴想到深圳去闯一闯,她说现在日杂公司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了,儿子可交给她妈妈管。”
魏民说:“章瑜姐三十多岁了,怀孕也不容易,是该放下生意了。”
蓝心月忧郁地说:“只可惜章琪夫妻要分离了,要是我,我可舍不得离开你。”
魏民说:“要不这样,周末请他们夫妇吃个饭,算是给万怡晴送行。”
放下电话,魏民心里不自在,倒好像是蓝心月要离开他一般。
第二天,张祥海把魏民、涂传文、李艳请到办公室,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当前的重点工作。会上研究了涂传文提出的泰古镇防汛抗旱工作方案,李艳提出的迎接省人大九年义务教育检查工作方案,魏民在会上通报了企业改制工作。
张祥海说:“既然职工反映强烈,我看企业改制还是暂缓,魏镇长这段时间集中精力抓一下工业兴镇和财政税收工作。”
魏民说:“实际上工业兴镇、财政税收和企业改制工作是联系在一起的。”
涂传文冷笑道:“我们做工作要脚踏实地,不要提一些不切合实际的目标,不要做一些老百姓反对的事情,这样只会自取其辱,反而影响党委政府的威信!”
李艳也附和道:“工作要循序渐进,我赞成张书记的观点。”
魏民退而求次道:“我看企业改制分两步,先将矛盾小的建筑工程公司改了,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对柏树茶厂进行改制。”
涂传文说:“我的意见全部不改,你改一个建筑工程公司有什么意思?”
魏民说:“涂主席此言差已,我们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了适时启动企业改制,怎么因为难就止步不前呢?”
涂传文不以为然地说:“不要因为一个错误的观点就搞得泰古镇鸡犬不宁。”
魏民反驳道:“我们不能因循守旧,更不能因噎废食!”
张祥海打断他们的话说:“魏镇长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集中精力改制成功一个算一个,我们就可以向人大代表交账,至于柏树茶厂以后再说。不过,我不希望再闹出什么事来!”张祥海显然对魏民的工作不满。
魏民说:“我会积极慎重的。”继而坚定地说,“至于柏树茶厂,我相信能尽快找到破解难题的钥匙!”
散会后,涂传文来到张祥海办公室,他煽风点火地说:“张书记,这叫什么事?连你的话他都不听?”
张祥海摇摇头说:“到底是年轻啊!”
涂传文大喜,看来张祥海对魏民有微词了,只要魏民一意孤行,他必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魏民看不惯涂传文幸灾乐祸的嘴脸,有困难不是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而是吹毛求疵追究责任,打退堂鼓。
刚回到办公室,外面进来一个人,原来是建筑工程公司经理施明安。施明安一进门就叫苦:“魏镇长,你可坑苦我了,我可是掏出真金白银三十万给上访的民工,就盼着改制,听说镇里打退堂鼓了?”
魏民问:“谁说了不改?”
施明安说:“街上都在传,说你在县政府当着茶厂职工的面答应的。”
魏民说:“我只是说等条件成熟了再改,并没有说不改,这跟你们建筑工程公司没关系。我问你,你们公司职工对改制有什么意见?”
施明安说:“我们公司总共不到二十个人,我们早就统一了思想,确保没问题!”
魏民说:“既然这样,我叫胡涛抓紧时间找你,尽快报改制方案到党政联席会研究。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上半年要交一百万税收到镇政府,全年必须完成税收二百万。”
施明安说:“交税没问题啊,但镇政府要给我优惠政策。”
魏民说:“我参照金口乡的政策给你,本地税收依法征收,外地税收奖百分之二十给你,怎么样?”
施明安爽快地说:“成交!”
送走施明安,魏民打了个电话给张祥海,报告了建筑工程公司改制的情况以及给企业优惠政策的想法。张祥海听说建筑工程公司上半年就能交一百万税收十分惊喜,表示完全赞同,要魏民尽快将上述想法提交党政联席会研究。放下电话,张祥海觉得魏民思路比自己开阔,怎么自己从来没想到将外面的税收转到泰古来交呢?这样一来,完成今年的财税任务就有保障。
几天后,胡涛带着工办主任费力、财政所所长袁年国、审计所所长黎锦旗向魏民汇报。袁年国汇报说:“建筑工程公司固定资产七十万元,无形资产折算五十万元,债权一百二十万,债务九十万元,公司实际资产一百五十万元。”
胡涛解释道:“公司债权主要是镇政府欠公司一百二十万工程款,剔除这一块,通过改制镇政府可净落三十万。”
魏民摇摇手说:“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没考虑进去,那就是买断职工身份的资金。”
袁年国说:“我们不知道按什么标准计算。”
魏民问:“你按照职工工龄一年一个月的工资计算,大概要多少钱?”
袁年国默算了一下说:“不到十万。”
魏民如释重负地说:“有结余这就好办,我最担心的是镇政府还要出钱就麻烦了。”
胡涛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魏民说:“你按照这个思路与施明安谈,但必须坚持三条原则:一是公司在泰古镇注册;二是每年纳税不低于二百万,镇外项目按百分之二十奖励给企业;三是争取三年内公司由三级升为二级。”
正说着,一伙人敲门而入,胡涛等人见状急忙退出。魏民问清他们是柏树茶厂职工代表,就把盛开明找来一并接待。
为首的职工代表叫卢开生,是柏树茶厂一分场场长,他问:“魏镇长,镇里改制打算对茶厂职工怎样安排?”
盛开明怒冲冲地说:“我们还来不及征求职工的意见,你们就一窝蜂去上访,简直是瞎胡闹!”
魏民打断盛开明的话问:“老卢对改制有什么想法?”
卢开生说:“魏镇长不要怪我们,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在老家没有责任田,靠茶厂养命,如果卖了我们喝西北风去?但这几天我们冷静下来想了想,现在茶厂效益不好,职工收入太低,与其半死不活的过,还不如改制,但镇里必须答应我们三个条件。”
魏民直起身问:“哪三个条件?”
卢开生说:“第一,茶厂卖,茶园不卖,留给职工耕种;第二,茶厂最好卖给李思寿,他是个能人,卖给别人我们不放心;第三,我们职工想参点股,一方面增加点收入,另一方面参与茶厂管理。”
魏民说:“第一、第三个条件我都能答应你,但第二个条件我不能确定,万一别人出高价买走了怎么办?但我相信,不管谁买走,人家肯定要赚钱的,这样你们的利益就有保障,这点你们不需要担心。”
下午,魏民把李思寿找来,向他通报了茶厂职工的想法,李思寿表示完全理解职工的想法,再说六百多亩茶园他也买不起,他也希望职工参股,这样更便于管理,同时鲜叶质量也有保障。李思寿还表示志在必得,不管什么代价都要把柏树茶厂拿到手,不负职工的期望。当然李思寿还有个人的想法,李氏四兄弟是泰古镇的名人,要是茶厂让别人拿走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经过审计部门审计,柏树茶厂固定资产三百一十万元,债权二百二十六万元,债务一百二十万元,净资产四百一十六万元。
在研究改制方案的时候,李思寿提出:“市茶叶公司二百万元货款一时很难到位,我们尽量去接,但能否将这二百万放在厂里用一年,我保证明年全部还给镇政府。”
魏民想,我起码要用二百万用于修路,一百万用于偿还镇政府债务,于是说:“这样,你必须确保先接回货款一百万,剩下一百万明年再还给镇政府。”
张祥海听说柏树茶厂改制峰回路转十分吃惊,当他得知改制后政府有四百万的盈余更是喜笑颜开,这样他这一届就不会过紧日子了,而且可以把泰茅线和泰西线改造好,他就可以在泰古镇名垂青史了。
不久,张祥海召集党政联席会议,研究建筑工程公司和柏树茶厂的改制工作,胡涛和盛开明分別作了汇报,魏民作了说明。
涂传文说:“我建议改制还是积极慎重,最好先改建筑工程公司。”涂传文有点后悔,本来他只想设障,没想到魏民还真找到了改制的钥匙,如果柏树茶厂真的被李思寿拿走了,这是他作为涂姓代言人所不想看到的。
李艳说:“魏镇长他们工作做得很到位,我同意工作组的方案,不要缩手缩脚。”李思寿是李艳的堂叔,事先给她打过招呼。
汪春光五十多岁了,当了四届党委委员,做事按部就班,但没有开拓精神,他说:“我同意涂主席的意见,建议还是分批改制为好。”
盛开明解释道:“现在不是政府要改,而是职工要改。”盛开明出示了职工代表联合签名的关于要求改制的报告,说,“如果我们不顺应民意,他们去县里上访怎么办?”
最后,张祥海拍板道:“我同意改制领导小组的意见,将方案公示一个星期,如没有不同意见则进入公开转让程序,我建议采取公开拍卖的方式。”
魏民觉得张祥海办事还是很公正的,如果协议转让也是可取的,但可能有人会做文章,说镇里暗箱操作。
二十天后,在县纪委的监督下,泰古建筑工程公司和柏树茶厂的资产拍卖仪式在泰古镇党委会议室举行,施明安竞拍到泰古建筑工程公司的产权,李思寿竞拍到柏树茶厂的产权。不久,李思寿将柏树茶厂更名为“泰古柏树茶业股份有限公司”,李思寿出任总经理,原柏树茶厂两个副厂长及柏树村支部书记李慎良出任副总经理。据说,李思寿占51%的股份,两个副厂长和李慎良各占10%的股份,职工代表占19%的股份。
至此,持续两个多月的改制风波终于柳暗花明,新一届班子终于站稳了脚跟,魏民长嘘了一口气。
制度
泰古人家位于泰古农贸市场与古码头交界处,是泰古古街上标志性的建筑,面朝雄江,背倚古街。站在泰古人家俯瞰泰古街,明清一条街尽收眼底,一组古老建筑就好像一件可以长久地把玩回味的古老艺术品,荟集大小店铺百余个,这是泰古古街的精华所在。走进泰古人家,古色古香,豪华的家具和设施,以浓重而不失活泼的色调,奔放且大气的布局,近似自然优美的线条,给每一位客人以至尊至贵的体验。魏民一看,泰古人家果然名不虚传,就是在东昌市,这种格调的酒店也不多见。
改制结束后,李思寿说什么也要请改制领导小组吃顿饭,魏民见盛情难却,只好赴约。宴请安排在泰古人家,这是李思寿大哥李思福开的酒店。李思寿、李慎良以及公司的高层都到了,魏民、盛开明、胡涛以及其他领导小组成员参加了宴请,涂若兰也应邀出席。席间,大家开怀畅饮,气氛热烈。
李思寿专门倒满杯,来到魏民跟前,诚心诚意地说:“感谢魏镇长对公司的支持,我们一定不负重托,尽力把泰古柏树茶业股份有限公司办好,为泰古镇经济发展多做贡献。”
魏民说:“李总,我对你们公司有两个要求,一是多交税;二是创品牌。”
李思寿说:“我们已经注册了商标叫‘泰古口’,茶叶名叫‘泰古香茗’,并换了包装。”
这时,李慎良将一筒茶叶递到魏民手中。
魏民看包装很精致,高兴地说:“名字也很响,包装也精致,李总果然出手不凡,我敬你们一杯!”说完一饮而尽,李思寿等人也一同干杯。
李慎良说:“这是刚上市的茶叶,每人拿两筒回去尝尝,望大家多提意见!”
李思寿说:“在这里我要专门感谢小涂书记,她给我介绍了省外贸公司的客户,给了我外贸订单,还对我公司的发展进行了专业指导,由袋装变筒装就是她的意见;另外,如果不是她做通她舅舅的工作,那我们改制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魏民诧异地问:“涂书记的舅舅是?”
李思寿说:“她舅舅叫卢开生,是我们一分场的场长,开始他也想不通,是小涂书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做工作,让职工代表发自内心地想改制,并积极鼓励职工参股。”
盛开明恍然大悟地说:“我开始也想不通柏树茶厂的职工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是涂书记在暗地里做工作?”
涂若兰若无其事地说:“我也是改制小组一员嘛。”
魏民对盛开明和胡涛说:“我们三人一起敬若兰书记一杯,感谢她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
涂若兰忙招呼其他改制小组成员说:“我们一起敬魏镇长一杯,是魏镇长的正确领导才使得我们旗开得胜!”
涂若兰有意将功劳归功于魏民,令魏民很感动。魏民说:“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家一起干一杯!”众人齐声干杯。
魏民和涂若兰会心地一笑。
改制后,镇里有钱了,这几天要账的蜂拥而至。魏民交代党政办主任李斌将镇里的欠账理一下,准备集中解决一次。这天李斌拿着一大沓账单递给魏民,魏民接过一看,足有两寸厚,欠款近八十万元,多是茶叶和烟酒款,也有米和油之类,屠宰场的猪肉款也有五万,酒店招待费十几万元,魏民头都看大了。看了一会,魏民就看出了问题,就是调物管理混乱,办公室没有统一的调物单,除书记、镇长交办的有办公室主任签字并说明用途之外,其他班子成员也有权调物,而且没有说明用途,更没有经办人签字,仅班子成员一人签字。魏民认真一看,除书记镇长之外,李艳调物最多,仅香烟就有三万多元,其次是涂传文,仅茶叶就两万多元,盛开明的最少,也有三千多元。
魏民对李斌说:“你将手续完善的先剔出来,并将已调走的周景致书记,已退二线的胡留意主席、施明显书记的账单先剔出来,这些先解决,其余的账单退回,要他们将用途及经手人补齐后再交给我签字报销。”
李斌正要出去,魏民把他叫住:“我们镇非生产性开支过大,你和财政所抓紧起草一个《财务管理制度》,统一规范,节约开支。还有,我们刚换届,对整个机关管理制度也要进一步规范,你将《考勤制度》、《车辆管理制度》、《机关卫生管理制度》、《印章管理制度》、《值班制度》、《接待管理制度》分别拟一个草案,尽快提交党政联席会议研究。”
几天后,李斌将这七个草案拿出来了,魏民看了一下,总体比较满意,但对《财务管理制度》作了较大的修改,一是一切开支必须先报告,获准后方可开支,没有主要领导签字,财务上不得支付任何款项,杜绝一切不合理开支;二是任何人不得擅自调物,确需调物,应经主要领导同意,并由办公室开具调物单,说明用途,并有经办人员、分管领导签字,否则一律不予报账;三是超过五千元的开支报党委书记同意,重大开支报党政联席会议研究同意后审批。就《接待管理制度》魏民修改如下:所有接待按照标准一律在镇政府食堂用膳,如遇特殊情况确要在酒店用膳,应报主要领导同意,由办公室统一安排。
修改完毕,魏民正要同张祥海商量,恰巧张祥海请他过去。魏民拿着这七个制度的草案递给张祥海说:“现在镇政府的一些制度比较乱,我叫办公室起草了一些制度草案,请书记过目。”
张祥海接过一看,觉得很全面,尤其是魏民主动提出“超过五千元的开支报党委书记同意,重大开支报党政联席会议研究同意后审批”这一条他觉得很满意,这说明魏民很尊重自己,不是个权力狂。张祥海想一下,说:“我觉得很好,干脆把《学习制度》、《党政班子会议制度》、《廉政制度》一起放进去,以党委、政府联合发文。”
魏民高兴地说:“书记想得更全面!”
张祥海迟疑了一下说:“魏镇长,我提示一下你,你跟其他班子成员要搞好团结。”
魏民不解地问:“请张书记明示?”
张祥海说:“有的人说你翻旧账,不信任同志,标新立异。”
魏民一听就知道有些同志对自己完善财务手续的观点有微词,他耐心地作了解释。
张祥海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树敌太多对工作不利。”
很快,党政联席会专题研究了党政办提交的《泰古镇党委、政府关于下发机关管理暂行规定》的草案,魏民一一作了详细说明。
涂传文发言说:“对这个规定,我提两点意见,一是灵活机动,比如星期天主要领导不在,我们在泰古镇住的同志可以有一些接待;二是这个暂行规定管以后没问题,但魏镇长要管过去我不太理解。”
李艳忙说:“我同意涂主席的观点,不要管得太死。”
其他人默不作声。
魏民接过话题说:“我不同意涂主席的观点,我镇一年非生产性开支高达六十万元,触目惊心,长此下去,工资都将发不出,我认为不能灵活机动,确实有接待可以先打电话再补手续。关于暂行规定只管以后我完全同意。至于完善财务手续的问题,我是为了对大家负责,免得将来审计过不了关。比如有的同志拿了十条香烟,就一个人签字,没有经手人,也没说明用途,时间长了审计部门可认定你是贪污,你根本没拿烟,而是与百货店内外勾结;还有的同志拿二十斤茶叶也只签了自己的名字,审计部门可认定你以权谋私,你把茶叶私自送人了。我并没有说不报销,难道完善手续也是翻旧帐?我希望大家理解!”
魏民一番话说得涂传文和李艳两人面红耳赤。
张祥海沉吟了半天说:“这些制度很全面,魏镇长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大家严格执行。确实有安排,提前打个招呼吗,我和魏镇长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大家说是不是?”张祥海两边不得罪,意思是这事是魏民要搞,万一你要超点标,我是个懂人情世故的人,你们可以找我。
散会后涂传文极不高兴,甩门而出。
盛开明跟着魏民进了办公室,他说:“魏镇长,你简直能掐会算!”
魏民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
盛开明说:“那凤凰百货商店的老板叫李丽,是李艳的妹妹,有人说李艳经常到店里拿东西找镇长签字,实际上什么都没拿,他们早就怀疑李艳搞内外勾结。还有涂传文与李思寿是同学,动不动拿公家的茶叶做私人的人情,按你说的这就叫以权谋私。”
魏民苦笑地摇了摇头,他只是对事而不对人,但他没想到一语中的。
第二天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妇一扭一捏来到魏民办公室,从包里掏出一沓发票要魏民签字。魏民看手续很完善,正要签字,不料少妇掏出一沓钱往魏民抽屉一塞,说,“魏镇长,我是凤凰百货商店的李丽,以后望多关照!”
魏民正颜厉色道:“你把钱拿回去,否则我不会签字的。”
李丽讪笑着把钱装进包里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表达一下心意而已。”
魏民签完字将发票还给李丽说:“今后要想继续和镇里做生意,价格一定要合理,我不会欠你一分钱的。”
李丽忙说:“我一定按魏镇长的要求办。”
按魏民的要求,李斌将《泰古镇党委、政府关于下发机关管理暂行规定》的文件分别报送了一份给县委书记谭兆辉和县委副书记、县长岳学文。不料谭兆辉在文件上作了重要批示:此件可借鉴,规范乡镇机关管理制度势在必行,请朝阳同志阅处。
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夏朝阳接到批示后立即到泰古镇调研,并在泰古镇召开了“规范乡镇机关管理,加强廉政建设”现场会,各乡镇党委书记、纪委书记参加了会议。张祥海在会上介绍了经验,夏朝阳到会并发表重要讲话。
这是近十年县委第一次在泰古镇召开现场会,张祥海扬眉吐气,他想,当时涂传文和李艳在他身边说东道西,好在他实在找不到制止这个规定的理由,不曾想一不小心诞生了一个全县的典型。
各取所需
涂传文是张祥海的政治盟友。张祥海初到泰古镇工作的时候势力很单薄,周景致和胡留意、施明显、蔡厚德等人关系很紧密,而盛开明则是墙上芦苇,风吹两边倒,那时候涂传文投靠他,让他在泰古镇站稳了脚跟,与此同时,他还积极把李艳拉入自己的阵容,这样施李胡涂四大姓就有两大姓支持他,虽然他还不能在泰古镇纵横捭阖,最起码可以与周景致分庭抗礼。
涂传文投靠张祥海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因为他知道周景致在泰古镇碌碌无为,很快就会离开泰古镇的,将来泰古镇的天下必定是张祥海的,他想借助张祥海的力量上一个台阶。无奈人算不如天算,魏民的横空出世让他的愿望落了空。
李艳依附张祥海看重的是他的权力。她是一个权力欲极强的女人,喜欢发号施令,喜欢别人对她言听计从。她认为她是关在鸡笼里的一只凤凰,只要有人将她从鸡笼里放出来,她一定会展翅高飞的。她认为张祥海就是那个人。那天她试探性地找了张祥海,说是我妹妹李丽办了个凤凰百货商店,能否将镇里的业务交给我妹妹去做。张祥海正想拉拢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她,李艳喜出望外。后来,李艳借口感谢张祥海,请他去家里喝酒,两姐妹一人敬一杯把张祥海灌醉了,就扶他上床休息。此时张祥海却异常清醒,他想起了几年前在金口发生的桃色事件,搞得自己身败名裂,于是他坚持要回镇里休息,使得李艳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越发喜欢上了张祥海。李艳的丈夫原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工程师,后来企业垮了他就在一家私营企业打工,李艳要他到泰古街来开商店,她丈夫不肯屈就,李艳也无奈,只好听之任之。她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床上功夫不行,尤其是下岗后有时候连公粮都交不上,弄得李艳经常是骑虎难下,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这样她丈夫就更不愿到泰古镇来,偏偏李艳性功能特强,有时待在家里只好靠自慰来解决问题。
有一个周末,建筑公司经理施明安请张祥海去泡温泉,张祥海就邀涂传文和李艳一同前往。施明安何等精明之人,他先是安排张祥海和李艳俩人洗鸳鸯浴,然后邀涂传文打扑克牌。鸳鸯浴是温泉公司推出的一个新的服务项目,将温泉水抽进一个大浴缸,浴缸有按摩功能,还有加热和除臭功能,躺在浴缸里休息十分惬意。张祥海穿个裤衩早早地躺进了浴缸,李艳也穿着泳衣进了浴缸,张祥海调侃道,“别看李镇长脸上清瘦,身上还挺饱满的吗!”李艳娇滴滴地说:“张镇长过奖了!我看你外表是个书生,其实也很强壮吗!”两人闭目养神躺了一会,不一会儿身上开始发热。李艳皮肤很白,在温泉的浸泡下显得更加红润,张祥海看了李艳一眼顿时呼吸急促,赶忙将目光移开。李艳挑逗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张祥海答非所问地说:“真舒服!”李艳一把揪住张祥海的下体说:“我要让你更舒服!”张祥海只觉得血气贲张,不能自已,他伸手把李艳拥进怀里,另一只手伸进泳衣内,不停地摩挲着李艳丰满的双乳,两个人舌头交织在一起。很快,他们互相剥光了对方的泳衣,两个人的身体在浴缸里扭在了一起,他们从对方身体上享受到从未有过的体验。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了一起,张祥海这回从容不迫,在李艳身上精耕细作,任李艳欲仙欲死。此后,他们俨然成了床头夫妻。
张祥海为防止桃色事件重演,就在财政所要了一个小套间,隔三岔五与李艳在财政所幽会。好在李艳丈夫隔得远,自己也有心无力,也让张祥海和李艳落得逍遥自在。
吃了人家嘴短,拿了人家手软。张祥海既然吃了李艳,肯定得付出代价,李艳想当副书记,张祥海没办法,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找谭兆辉和龙伟,哪怕得罪盛开明、蔡厚徳和汪春光也在所不惜,最终让李艳如愿。
这天开完“规范乡镇机关管理,加强廉政建设”现场会后,张祥海心情愉悦,约李艳到财政所幽会。在李艳身上辛勤耕耘后,他说:“没想到魏民帮了我一个大忙,实际上规范机关管理制度是他提出来的,不曾想成了我执政泰古镇的一个政绩。”
李艳不以为然地说:“不过你不能放任自流,任他我行我素,否则你迟早你会被他架空的。”
张祥海说:“傻瓜!魏民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思路开阔,善谋实干,但他从来不谋私利。我在泰古镇是一把手,他其实是在帮我做事,有问题是他的,有成绩是我的,还有你和涂传文在牵制他,他怎能架空我?”
李艳说:“你说的也是。现在看来,魏民当镇长似乎对你更有利。”
张祥海说:“这是肯定的。涂传文心眼多,工作不积极,又是本地人,魏民办法多,工作积极主动,在泰古镇无牵无挂。”
李艳说:“这不一定,我看魏民和涂若兰关系就有点不正常。”
张祥海说:“他们是校友,不一定有什么关系。魏民的老婆很漂亮,而且特有气质。”
李艳说:“你们男人啊,都是偷腥的猫!”
张祥海说:“我要声明我不是偷,是腥摆在我面前,我不吃白不吃!”
李艳忙将手伸进张祥海的胳肢窝,两人笑成一团。
笑够后,李艳说:“前不久,李丽送钱给魏民,魏民硬是不肯接,看来他是真心做事的。不过这样也好,他谋事,我们谋利,大家各取所需。但有一个原则你必须坚持,那就是不能再提新建农贸市场的事,李家人帮你把周景致弄走了扶你上位,你不能卸磨杀驴哦!”
张祥海笑道:“你放心!我舍不得杀你的!”
李艳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忧郁。
路灯
周一,魏民找到张祥海:“张书记,泰古镇是千年古镇,晚上漆黑一片,我建议在古街和沿雄江装两排路灯,以提升古镇的形象。”
张祥海担忧道:“装路灯要花很多钱,而且要维护,就怕财政不堪重负啊!你不是说柏树茶厂改制的钱要用于修路吗?”
魏民说:“我大概算了一下,古街和沿雄江装路灯一百盏左右,大约耗资三十万,一年的运行费用三万左右,镇财政挤一下也是可以承担的。”
因为现场会的事,张祥海心情很好,装路灯这也是为自己脸上贴金的事,于是他说:“你去拟一个方案,我支持你!”
魏民兴高采烈地从张祥海办公室出来,他觉得目前和张祥海处于蜜月期,他可以按自己的思路做一些事了。
迎面碰上涂若兰,见魏民满脸堆笑,她问:“魏镇长捡到票子了?”
魏民神秘兮兮地说:“好事!争取一个月见效果。”
涂若兰愣在那里,不知魏民遇上什么好事。
魏民马上把施卫东和村建办主任张化找到办公室。施卫东和张化听说街上装路灯都欣喜若狂,尤其是张化,他是江南省建筑学校毕业的,还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江南大学城市规划的本科学历,他说:“我前几年就提出了要装路灯了,可无人问津,其实路灯不仅起照明作用,它还有美观和起路标的功能,更重要的它是文明的标志,吸引农民进城,对城镇化建设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魏民见张化说得头头是道,不觉多看了他一眼,只见张化年龄与自己相仿,瘦高个,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魏民带着施卫东和张化从雄江大桥走到望江亭,又沿古街返回镇政府大院。回到办公室,魏民说:“我的意思是沿雄江装一排路灯,沿古街装两排路灯,村建办预算一下,到底要装多少盏路灯,需要多少钱,拿出一个方案报党政联席会研究。”
第二天施卫东就带着张化来到魏民办公室,张化介绍道:“沿雄江主要是人行,我建议装六米高的路灯,五十米一盏。沿古街有车行也有人行,建议装十米高的路灯,三十米一盏。另外,为了突出泰古古镇的风貌,建议在望江亭和雄江大桥装几盏射灯,在临江远眺望江亭和雄江大桥就知道到了泰古镇。”
魏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张化思路不错,而且考虑得很细。
施卫东补充道:“我建议农贸市场东南西北各装一盏路灯,方便老百姓起早摸黑经营。”
魏民说:“施部长这个建议不错,张主任把这条加进去。”
李艳在张祥海办公室听说魏民要装路灯,就说:“这魏民确实是个人物,来泰古镇时间不长,还真看出了泰古街的问题。”
张祥海说:“开始我也有点顾虑,毕竟泰古镇的财力很紧张,但想想也是好事,这不也是我的政绩吗?”
李艳说:“我妹夫施庆刚在泰古建筑公司当项目经理,听说他在东昌市装过路灯,能否交给他做?”
张祥海说:“我试试看吧。”
几天后,魏民带着施卫东、张化向张祥海汇报泰古街安装路灯的方案,张祥海看了后很满意,交代尽快确定灯型,明确价格,加快实施。最后张祥海说:“听说建筑公司的施庆刚在东昌市装过路灯,你们找他咨询一下,方案尽量优化,只要价格合理,可以交给他做。”
魏民见张祥海有交代,就顺水推舟地说:“施部长找一下施庆刚,但是价格一定要从优。”张祥海卡准了魏民的死穴,魏民只想做实事,他只要求做好,至于谁去做,他真的没有考虑。
当晩,施庆刚就请施卫东和张化吃饭,原来施卫东和施庆刚都是丰江施家人,又是小学同学,俩人一拍即合。但施卫东办事还是比较公道的,他选了一个中等偏下的价格。
不久,泰古街安装路灯的方案就提交到泰古镇党政联席会议上研究,会上,施卫东详细介绍了安装方案以及灯型、价格,魏民进一步阐述了安装路灯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涂传文阴阳怪气地说:“做工作一定要切合实际,千万不能搞面子工程,形象工程,有钱多给镇干部发点奖金。”
蔡厚德说:“我听说路灯维护费很贵,我建议还是慎重为好。”
汪春光说:“现在机关干部抱怨奖金低,我觉得涂主席的话有道理。”
涂传文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魏民,心想只要李艳出面反对,这安装路灯的方案就很难通过。
不料李艳讥讽道:“我看我们有的同志目光太狭隘了,装路灯那是文明的标志,你家里为什么不黑灯瞎火呢?那多省钱?我觉得泰古街早就应该装路灯了,我完全同意施部长提出的方案。”
涂传文瞪大眼睛看着李艳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这李艳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盛开明、胡涛也发表意见,支持安装路灯。
最后张祥海拍板道:“既然多数同志都同意,那就抓紧实施。”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涂传文,意思是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无能为力。他不能完全把涂传文丟在一边,他还需要涂传文来制衡魏民。
端午节前,路灯亮了。泰古街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焕然一新,尤其是雄江旁的路灯和望江亭、雄江大桥的射灯,远远望去,泰古街灯火通明,更显得繁荣兴旺。人民欢呼雀跃,兴高采烈,不少人家放起了鞭炮,李思福还在泰古人家门口放了焰火,引得无数人观看,人们好似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从这天开始,泰古街晚上人流如织,商铺推迟了打烊的时间,街上的生意比以前火了许多。
魏民在施卫东、张化、施庆刚等人的陪同下一路检查路灯安装情况,察看亮化效果。他们来到望江亭,远远听见涂若兰和李娇在亭子里高兴得唱起了歌,见魏民等人来了歌声戛然而止。
魏民问:“效果怎么样?”
涂若兰说:“太美了!一下子提升了泰古街的档次。”
魏民笑道:“这下子不会崴到脚吧?”
李娇调侃道:“帅哥镇长,人家希望崴到脚呢,不然哪有人送她回家呢?”
涂若兰追打着李娇说:“我撕烂你的嘴!”
看着两个人欢快的身影,魏民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