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图像叙事与低调启蒙
——晚清画报在近代中国知识转型中的位置
在梁启超所倡导的“传播文明三利器”中,报章的功业最为显而易见。近二三十年,不仅新闻史或出版史专家,连文学史家也都积极关注晚清以降的报纸、杂志与书局。时至今日,我们很难不承认:“大众传媒在建构‘国民意识’、制造‘时尚’与‘潮流’的同时,也在创造‘现代文学’。一个简单的事实是,‘现代文学’之不同于‘古典文学’,除了众所周知的思想意识、审美趣味、语言工具等,还与其生产过程以及发表形式密切相关。换句话说,在文学创作中,报章等大众传媒不仅仅是工具,而是已深深嵌入写作者的思维与表达。”从撰写博士论文《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起,我一直关注清末民初的西学东渐大潮如何开启了“以刊物为中心的文学时代”,以及对于报刊研究,怎么做才能趋利避害。至于学界其他同人之关注大众传媒,将其与中国现代文学相勾连,更是硕果累累。相对而言,政论报刊最受关注,文学杂志其次,至于通俗画报,只是偶尔被提及。
《点石斋画报》,光绪十年(1884)创刊,光绪二十四年(1898)停刊
《点石斋画报》因有开创之功,且保存完整,多次重刊,颇受中外学界青睐;至于其余百种图文并茂的画报,则尚未得到深入探究。十多年前,在《点石斋画报选》的“导论”中,我曾提及:“创刊于1884年5月8日,终刊于1898年8月的《点石斋画报》,15年间,共刊出四千余幅带文的图画,这对于今人之直接触摸‘晚清’,理解近代中国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库。”这句话有瑕疵,需略为修正:不仅《点石斋画报》,众多徘徊于“启蒙”“娱乐”与“审美”之间的晚清画报,都将“对于今人之直接触摸‘晚清’”起决定性作用。《点石斋画报》当然很重要,得到中外学界的持续关注,不是没有道理;可我更想说的是,别的画报同样不能忽视——只有点面结合,方能更好地呈现晚清最后近三十年的历史巨变与社会生活。另外,谈论晚清画报,不仅仅是以图证史;其中蕴含的新闻与美术的合作,图像与文字的互动,西学东渐的步伐,东方情调的新变,以及平民趣味的呈现等,同样值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