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温文万里亲(代序)
“很奇怪,我们发现有人爱我们,而且我们居然信以为真,尽管我们明知自己乏善可陈,不值得别人爱,只有父母或上帝会爱我们。”这是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对爱情和爱的精辟论断。只有伟大的作家,才会如此犀利,洞穿世事;只有伟大的作家,才会如此感人至深:劝慰失恋者,劝慰父母,一语温文万里亲。
作家借助文字,艺术性地表述难以表述的话题。法律也借助文字,将极具争议的话题转换为法律问题,心平气和或是说假装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法律本身也是一种语言,需要由律师、法官和学者解读的语言,多数人读不懂法律,也请不起律师为其解读。
法律和艺术都涉及真相,但此真相不同于彼真相。比如,刑事辩护律师誓言寻求真相,但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当事人能否脱罪。如果当事人真是无辜的,辩护律师便会真心实意地寻求真相。如果当事人是真凶,那么辩护律师便高谈排除合理怀疑。但作家在意真相,苦苦揭示和解释人的本性。据说托尔斯泰临终前说:“真相,我非常在意。”
美国法官勒尼德·汉德(Learned Hand)一语道破法律的缺憾:“我时常在想,我们是否过于倚重宪法、过于倚重法律、过于倚重法官。相信我,这是自欺欺人。自由存在人们的心中;如果人们的心中没有自由,任何宪法、任何法律和任何法官都是无济于事的;反之,如果人们心中有自由,那么没有宪法、没有法律、没有法官,又有何妨?”但很多人是自己酷爱自由,却限制别人自由。“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是与生俱有的不可剥夺的权利。”这是杰斐逊在《独立宣言》中写下的豪言壮语。但就是这个杰斐逊,却剥夺了黑奴的自由。是的,不用法律就知道不应当蓄奴,《独立宣言》的杰斐逊应当知道这点。杰斐逊这个奴隶主霸占了一位女黑奴,两人还生有孩子,但杰斐逊对此事一直秘而不宣。可见,他心中有鬼。同样,北京有人行道处,私家车几乎从来不让行人。恐怕这也不是法律问题和自由问题。
我以为,比自由更重要的是悲悯之心。我们当前的问题是,楚语难敌蛮歌。我们需要悲悯之心,需要温、良、恭、俭、让,需要温文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