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对贫困陷阱
“制度红利”是中国成功的关键。中国经济的成功，是中国基本经济政治制度吸收了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的成功。这种混合体制是中国人的创造和探索。中国基本政治经济制度同市场经济配置资源结合起来，成功避免了市场经济的许多陷阱，为中国经济奇迹提供了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过去几十年中国经济表现既优于发达国家，又优于发展中国家。中国经济业绩优于几乎其他所有市场经济体，原因就在这里。了解中国奇迹的秘密，既要了解中国政治经济的特点，又要了解市场经济配置资源的长处，还要了解市场经济的陷阱。市场经济有哪些陷阱呢？我们将用实证的材料证明，离开中国的基本政治经济制度，市场经济将是一个相对贫困不断扩大的陷阱，一个低增长陷阱，一个中等收入陷阱，一个被华而不实的鲜花装点的金融泡沫和金融危机的陷阱。中国成功地避免了市场经济的这些缺陷，赢得了近40年的高速增长，而其他市场经济体缺乏中国的基本经济政治制度，陷入了市场经济的那些陷阱。
只要把中国的经济改革同俄罗斯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改革对比一下，就知道中国混合体制的魅力。新自由主义当年用原教旨理念来打造俄罗斯经济，把新自由主义在俄罗斯世俗化。普京以前的俄罗斯在许多方面是按新自由主义构建的，可以说是原教旨市场化第一次改造一个大国经济的全面实践。除了数不清的人间惨剧，除了人均年龄的大幅度下降，除了国力的大幅度衰退，除了国家的分裂和俄罗斯游走在分裂的边缘等等外，原教旨主义在经济上有什么可以书写的呢？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原教旨市场化改革的失败，不是俄罗斯民族的错误。
俄罗斯民族伟大而充满使命感。双头鹰民族一只眼睛盯着西方，一只眼睛盯着东方，是东罗马帝国的精神后裔，是拜占庭帝国的世俗继承者。它一直在书写自己的文明传统。拜占庭帝国在西罗马帝国崩塌后，屹立了几乎1000年。它才是罗马帝国的传承者。东罗马帝国的文化和宗教对于今日的东欧各国有很大的影响，其保存下来的古希腊和古罗马史料、著作和理性的哲学思想也为中世纪欧洲突破天主教神权束缚提供了最直接的动力，引发了文艺复兴运动，并深远地影响了人类历史。
只是由于西欧率先进行了工业革命，使得当今的现代化基本直接发源于西欧。强者不仅要掠夺土地，还要抢夺历史的书写权和解释权，要为自己寻找历史的正统性。西罗马帝国才变成了正朔，17世纪的西方历史学家，才把东罗马帝国的桂冠取下来，改成拜占庭帝国。
这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这个伟大的民族在20世纪的开头和结尾，分别进行了两次重大的经济实践。一次叫作“计划经济”，一次叫作“原教旨市场化”。前一次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后一次摧毁了一个强大的帝国。斯大林曾经只用了20多年时间就实现了苏联的工业化，新自由主义在几十年里都干了些什么？他们说斯大林错了。但是，两相对比，难道不是新自由主义输给了计划经济？可以说，俄罗斯20世纪90年代的试验，把市场经济的弱点和“民主”制度的弱点结合在一起了，给国家民族和俄罗斯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在90年代的俄罗斯，你可以看到市场经济的许多弱点：贫富悬殊、低增长、金融危机，等等。市场原教旨主义是有机会书写历史的。但是，它们究竟有什么可以书写的呢？承诺天堂，带来地狱，所过之处留下颓败的工厂、疲惫的经济、贫困的大多数、动荡的社会、衰退的国家。而中国的改革，则是把我们政治经济制度的长处和市场经济配置资源的长处结合了起来，这种混合制度带来了中国奇迹和人民不断改善的生活。所以，谈中国的奇迹，不能不谈论中国基本制度的优势。
在分析市场经济弱点的时候，我们强调实证的方法。那些关于“原教旨市场化”的争论，其实已经落后于时代。中国经济学界有些人太看重市场原教旨主义，但是，几乎都没有像样的实证分析和历史分析，而是把它变成了一种意识形态、一种价值标准、一堆概念和口号。我们要去意识形态化。检验经济制度优劣的标准，应当以发展和人民的生活幸福论成败。在实证的基础上认真分析市场经济的长处和短处，就能理解为什么中国能再赢30年，为什么西方如不走出新自由主义，将沿着现有逻辑衰落下去；理解了它，就能更加理解中国道路的历史力量和历史魅力。
中国的成功需要中国自己的经济学。中国人创造的历史，必须有中国自己的总结。作为中国崛起和中国道路总结的理论创新，必将包括经济理论的创新。中国道路中的经济篇，绝对不是对西方经济版本的抄袭，绝对不是炒别人的剩饭，而将是当代中国对历史的宏大答卷。中国道路不是证明了新自由主义，恰恰相反，中国道路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证伪了原教旨市场经济（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证伪了西方的经济模式的普遍性。
所谓“去意识形态化”，是指我们讨论市场经济的方法。在发展道路和制度的选择上，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去意识形态化的，不应当没有信仰。任何国家的基本制度，除了历史传统和经济社会发展程度以外，都是建立在一些基本的理念或信念上面。完全去意识形态化、去掉信仰，就去掉了这些基本底线。去掉了这个底线，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坚持它现在的制度和道路，都可能完全被短期的实用主义所主导，都最终会失去它存在的任何合理性。而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信仰，必将是一个精神上沉沦的民族。没有一个精神沉沦的民族，可以攀登世界民族之林的高峰。
去掉意识形态，一个国家的基本制度就会变成纸牌屋。不用人推，任何一场风雨就能让它倒塌。
言归正传。我们就是要用实证的数据来演绎西方发展模式的真相，并以此为参照，看看如果中国抄袭了西方模式，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现状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