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皮蛋

皮蛋当然是一个人的外号了，想不起来这个外号怎么被叫出来的，不过也只是流传在少数的几个好友之间，现在已经极少提及，只是成为了那个青葱岁月的见证而被偶尔的拿出来调侃一下。

初识

说起和皮蛋的交友过程，颇有点莫名其妙的。当时上初二，我们前后桌，他是个很爱看书的人。那时候认识人不多，有课外书的就更少了，他那里也不多，可他有一本很厚的关于写作文的书。我和他的关系起初只是很一般，不过他在我的感觉中倒还好相处（其实有很多朋友和我说他不好相处，让我远离他的），我就时不时的从他那边拿他的作文书来看，后来甚至都不经过他的同意，不在的时候我也照拿不误，最多来了以后说声“我拿了你的书在看”也就完事了。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大半年，一直到下学期的某次“奇遇”。

那是农历三月三，我们那边有爬山的习俗。那天的我因为家里有个长辈去世，本来不应该去爬山的，可是倔强的我还是拿着鸡蛋早早的出发了。不过也答应了父母要在中午的时候赶去参加长辈的葬礼，毕竟还小，毕竟和长辈关系太远，几乎没见过，完全没印象。对于十一二岁的我来说，爬山更吸引人，即使独自一个人上路，即使爬山很累，还是兴致盎然。

记不起那天天气怎么样了，应该有点春风吧，还会伴随点麦苗的清香，微风拂面，我想我应该是感到很惬意的。因为是一个人，什么也不用顾及，山上有好多人，哪里都是路，自己可以随便的爬高上低，随心所欲，小孩子心性只要快乐，哪管其他。应该是在半山腰或者再往上一点吧，猛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听的我一愣一愣的，自己来的时候可是故意躲开同村的人，爬山的时候也刻意的不和他们碰面，一个人的游玩貌似更有趣，所以左右看看，寻找声音的来源。于是，看到的满脸笑容的皮蛋在朝自己挥手。

他朝自己这边跑过来，说你也来了。

我说，我来过好几次了，从小学三年级到现在每年都和村里人一起，不过今年是一个人来的。

他说，我也是一个人，要不咱俩一起？

我想了想没有拒绝。我发现他和在学校里几乎是两个人，更开朗，更活泼，更能玩闹。他提议我们赛跑，看谁先到山顶。我们开始相互追逐着，无忧无虑，肆无忌惮，跑累了就找个大石头休息。

山上有座庙，庙后面有个小水池，他告诉我说水池里的水是圣水，喝了有好处。我说你骗人，瞎说。他不置可否的扭头看向别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快中午的时候，玩的累了，我也该走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去找我爸妈。

我就问他知道某某村怎么走不？

他说肯定知道啊，我上学的时候经常从那里过呢，走，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我给你指路。

于是我随着他到了他家，原来他家就在山脚下，有事没事就往山上跑，我们就这样的不期而遇。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不在那么的不咸不淡，貌似一下子加进来了好多的调味料，嬉笑怒骂成了常事，生活也因此多了色彩。

矛盾

我们的交流变得更多，有了好看的书，好看的文章就相互分享，遇到不会的题目就相互探讨。这样的时光，几乎贯穿了我们的初中高中生活。当然这样的美好时光里，也是会有摩擦的，而那次摩擦尽管很小，却差点毁了我们的友谊。

起因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仅仅是因为一块钱。当时的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块钱的矛盾到底从何而来，可它就是这么出现在了我们的中间，引发了我们长久积累下来的不痛快，我们大吵了一架，谁也不搭理谁。

我们在同一栋楼上上课，他楼上，我楼下，但是之前一直一起吃饭，饭碗也都放在一起。自那以后，每次下课吃饭我都会故意的晚去，无非是想避开和他见面。一起的几个朋友也都很纳闷，只要有一个去了，另外一个就会尽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甚至当有一个正在兴高采烈的讲话，另一个来了以后，话题就立马终止，朋友怎么提都不行。朋友问咋回事，俩人都不说，要么就是来一句，你问他。最后还是谁都不解释。吃完饭去打水，明明一起打完了水，一个从这边走，另外一个想做下和解走同一边，然后第一个就会换个方向。等到下次又会反过来，我想和解你不愿意，那你想和解我也不愿意。两个人赌气似的过了将近一个月，硬是没有正面的说过一句话。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在打水回来的路上堵到了他，问他到底想怎么样。问题的解决方式很简单粗暴，我们两个相互揍了对方一顿，一个人打，另外一个人就受着，不许打脸。打完以后，俩人哈哈大笑，差点哭出来，说之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就提前说，不允许再出现现在的情况。

之前有人和我说，我和皮蛋不适合做朋友，可是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即使相隔千山万水，我们的友情却并没有消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谁也不知道我们会遇到某个人，因为某件事，成全了我们。

惊心

惊心这两个字听起来挺吓人的，不过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以及现在的我，心里面有的也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年高考结束，结果并不理想，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吃完饭了以后，皮蛋硬要买瓶啤酒来喝，说心里烦躁。我们又何尝不是，也没劝他，只是我们都没买。我们晃晃悠悠的到了学校操场上，那里有好多人在玩闹，大部分都是高考结束的学生，在宣泄着积淀许久的压抑。

皮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自行车，狂笑着在操场上骑来骑去，我觉得他好傻。我们也没去管他，自顾自的在那里聊天。忽然间，一阵嘈杂声传来，我们转头看过去，一群人都往一个地方涌去。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旁边有人笑着说，“哎，皮蛋呢？不会是他出什么事了吧？”或许当时的自己脑子咯噔了一下吧，也或许就是一片空白，只是茫然的跑过去，凑近一看，皮蛋倒在地上，脸上都是血。

我手足无措，只听有人说，谁认识他，能不能联系到他家里人。有人说，赶紧打120，其他人先散开，透透气。也许很短时间，也许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

我说我认识他，我有他哥的电话，我马上打电话。

打通电话以后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和对面的人说的。后来，救护车来了，可以有两个人一起，他嫂子来了，我执意的跟着去了。其他的朋友也随后赶到了。那时候的我应该傻了吧，心里面充满着懊悔，也许不让他买那瓶酒，也许不让他酒后骑车吹风，也许他在骑的时候劝他不要骑那么快……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没有那么多的也许，事情已经发生了。突然觉得死亡离我们那么近，也许下一刻的我们也会遭遇死亡，心里充满了害怕。所幸问题不大，只是缝了几针。

医生说以后小心点，这次差一点眼睛就要保不住了（应该是这样的吧？兄弟别怪我，时间有点久，当时还处于恍惚状态，有点记忆模糊）。你们这些朋友怎么也不看着点？

我们只顾点头，心里可能还是一团浆糊吧？

那天晚上我们就回去了，没看到皮蛋缝完针的样子，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遗憾。对他那么一个自恋的人，没能拿他这么丑的样子作为今后的话题真的太便宜他了。他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估计会说我真的是一个损友吧！？

后来再见他的时候，伤疤几乎看不到了。他习惯留长发，这次正好可以遮住，脸上的笑容依旧。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几乎没再提起过，只是偶尔会想起来。每次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有种淡淡的恐惧和庆幸，然后迅速的把它赶走。

生命无常，总要学会珍惜当下。有想做的事就去做，有想爱的人就去爱，不要等到有一天，什么都不在了，那时候后悔也只能后悔。

远方

大学的时候，皮蛋去了贵州，我去了江西，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谈天说地。开始把很多事情埋在了心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拿给对方，不是因为感情变淡了，而是不想让远方的人为自己再徒添烦恼。

那天，他给我打电话，声音哽咽，话语不清。

他问我知道他在干嘛吗？

我问他是不是喝酒了？出什么事了？

他说我这边下着小雨，我在某某楼下，买了啤酒，正在喝酒。

那天晚上他说了很多，我一直在听，偶尔劝他两句。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他的心情才有所好转。我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感情受挫，不知所措，而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劝说，无从下手，只能做一个好的倾听者。那时的自己很无奈，很难受，不知道如何让好朋友尽快的走出来或者找到解决办法。

所幸的是现在的他和她还是走在了一起，他为了她留在了贵州。对我来说，他真的是我的偶像，为了自己的所爱，为之努力，为之抗争。

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当你有一天有了自己所爱的人，你就明白了。

可惜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喜欢了很久，到现在也没能忘记，以为那就是爱了。后来慢慢觉得那不是爱，或者她不是上天给我的爱，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爱，并不合适。

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段话，《笑傲江湖》里的结局，任盈盈问令狐冲，说：“你还爱小师妹吗？”令狐冲说：“我依然爱她，但我不喜欢她了。”或许这就是我现在的心境了吧！？

再后来大学毕业了，我去了广东，我们好几年没见了，联系也愈发少了，很怕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失去，所以趁着现在把那些美好进行整理，某天看到的时候，或许会惊呼：

“哇，原来那时候我们还有这茬啊！”

然后看着对方哈哈大笑，像个幼稚的孩童。

现在的他每次打电话总忘不了关心我的爱情事业，当然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有时候和他说，好想念那时的我们，离得那么近，没事就可以相聚，哪像现在，天南海北的相隔，万水千山的阻碍，即使再便利的交通也没那么容易说走就走，说到就到。

他说，我们总要学会成长，总要接受离别，谁也不可能陪谁一辈子。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心里都有个角落，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需要我们都在。

对啊，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