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年少时
舒寒笙早早进了宫,朝堂之上,司徒邑与一众大臣已是第三次提及郑七纳妃之事。期间,众人频频向舒寒笙递去暗示的目光,却见他始终神色淡然,未有半分回应。
郑七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越国如今岌岌可危,邻国虎视眈眈,孤岂能在这等关头顾及后宫琐事?”
朝中大臣大多以舒寒笙的意见为重。他虽年轻,但在政事与军事上的见解独到,屡次为越国化解危机。年纪轻轻便坐上丞相之位,绝非徒有虚名。司徒邑见舒寒笙迟迟不语,上前一步,拱手道:“臣见丞相思虑良久,不知舒丞相对此事有何良策?”
一时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舒寒笙身上,连郑七也抬眼望向他。舒寒笙无奈,只得上前一步,沉声道:“大王,臣以为,后宫空置,大王又无子嗣,实属不妥。越国的江山需要继承,大王也当为越国的百姓做个交代。”
说罢,他退回原位,神色平静。郑七盯着他,目光复杂,良久未语。朝堂上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半晌,郑七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也罢,此事孤记下了,自会尽快给你们一个交代。”
朝会散去后,舒寒笙被留了下来。郑七独自坐在殿中,手中摩挲着一支银簪,眼中流露出几分痴意,全然不似平日威严的君王。
……
“莫要仗着你是皇室子弟,便可在灵山放肆!我们可不怕你。在这灵山,谁的辈分高、武功好,便听谁的!”启正是大师傅的得意弟子,武功高强,身形魁梧,平日里对郑七多有欺凌。郑七体弱,武功平平,常被他们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自然也学不到什么真本事。
灵山三年一度的剑会即将到来,后山的路师公路司仁也终于出关。今年的剑会,他唯一的弟子舒寒清将首次参加。路司仁更是放出话来:若有人能在剑会上胜过舒寒清。他便收其为徒。
路司仁是灵山的开派长老,门下弟子个个武功高强,且皆为正义之士。十几年前,他路过越国,一眼相中了舒家的舒寒清,那时她才三岁,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路司仁觉得她是个练剑的好苗子,便将她带回了灵山。舒有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拗不过女儿的坚持。舒寒笙也曾想跟随,却被父亲死死拦住。至今,路司仁门下也只有舒寒清这一名弟子。
剑会在即,灵山上下弟子日夜苦练,只为能在剑会上崭露头角,成为路司仁的徒弟。郑七对此并无奢望,他武功低微,身体孱弱,平日里除了被人欺负,便是做些杂务。他自幼在宫中苟且偷生,送来的膳食常常有毒,全靠母后用首饰换来几个馒头充饥。除了他与母后的院子,他哪儿也不敢去,宫中处处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他是个皇子,却活得连普通人都不如。若非遇到舒寒清,他恐怕登基后连自己死在何处都不知道。
……
路允初懒洋洋地躺在树杈上,看着舒寒清练剑已整整三个时辰。她一身黄衣在他眼前来回穿梭,剑法变幻莫测,看得他眼花缭乱。终于,他翻身落地,走到她身后,忍不住调侃道:“以你的身手,那些师侄恐怕没几个能接你三招,何必如此费神?”
舒寒清身形一转,单脚后退,剑尖直指路允初的咽喉,仅剩半寸距离。旁人见了早已吓得闭紧双眼,路允初却面不改色,依旧笑意盈盈。
“一套剑法,八成功力。我若输了,不仅丢了师傅的脸,更对不住他老人家的栽培。你说,我当练不当练?”舒寒清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珠,脸颊因练剑而泛红。
路允初用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剑,笑道:“你这套剑法千变万化,八成功力对你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舒寒清懒得理他,收了剑,气鼓鼓地道:“你不想陪我练剑,不如自己去找点乐子好了。”
她话音刚落,路允初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舒寒清气得跺了跺脚,恨恨道:“说走就走,以后别回来了!”
她重新握紧剑,剑影如虹,快速而有力。石墙外,两个脑袋悄悄探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练剑。郑七被启正和启乐拉来挡风,虽对剑法一窍不通,却也看得入神。只是他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双脚早已冻僵,脸色苍白如纸。
启乐一脸沮丧:“这怎么打得过?我看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做路师公的徒弟了。”
启正点点头,叹道:“怕是除了大师兄,没人能接她三招。”
“是啊,我看今年又要让大师傅失望了。”路允初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他随手点了郑七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
启正一愣,转头一看,竟是方才与舒寒清说话的路允初。他心中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允初挑了挑眉,淡淡道:“我记得,普通弟子没有大师傅的许可,是不能来这后山的。”
启正脸色一变,强装镇定道:“我来这儿与你何干?你的衣着打扮也并非我灵山之人,更何况……”他抽出腰间的腰牌,得意道:“我是大师傅的弟子启正,律堂三司的副手,自然有资格来这后山!”
启乐也连连点头,仿佛有了底气。路允初嗤笑一声,懒洋洋道:“呵,三司的副手多了去了,你又不是唯一一个。”
启正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愤愤道:“你等着!”说罢,拉着启乐匆匆离去。
路允初耸耸肩,解了郑七的穴道,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不由得摇头:“既然待在灵山,为何不好好练功?与他们混在一起,你的身体可不会健壮。”
郑七轻咳两声,低声道:“身子好与不好,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路允初不明其意,只当他是借口,便不再多言。
郑七双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勉强走了几步,却在半路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启正和启乐。启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是你与那路允初串通好了,让我丢脸,报复我平日欺负你,是不是?”
郑七摇头:“没有。”
启正一拳砸在他脸上,郑七一个踉跄,栽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水渗进他的鼻孔,他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启正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郑七疼得蜷缩成一团,索性不再挣扎,反而大笑起来。
启正见状,更加恼怒:“哼,你装疯卖傻,我就会饶了你吗?我告诉你,今日之事若是让大师傅知道了,没你的好日子过!”说罢,他狠狠一脚将郑七踢得滚下山坡。
启正和启乐扬长而去,郑七躺在雪地里,咳嗽不止,嘴角溢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格外刺眼。他突然放声大笑,眼角的泪水却始终不肯落下。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母亲,母亲哭着对他说:“活着,活着,我晓得你不容易,要活着。”
可是啊,他太累了,不想再这样生不如死地活下去了。母亲,他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