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唐学高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桔红色的顶灯像一张温柔的渔网笼罩着他,喧嚣的城市这时像个似睡非睡的婴儿似的,街上不时有汽车驰过,就像婴儿不时哼哼几声,又寂然无声。
这个夜晚他注定是个难眠之夜,罗凌菲的出现令他睡意全无,思绪如滔滔江河难以雍塞,就记起三年前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唐学高不得不为自己的吃饭问题而去打工。他很辛苦,学业不能拉下,晚上打工6点到凌晨1点,整天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好在他的身体足够强健,让他硬是咬牙撑过来了。
那时候系里组织同学们外出调查社会对软件的需求。虽然也是市场调查,但这种市场调查与网络公司的市场调查是有区别的,网络公司的市场调查是量的调查,是为了赚钱,而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的调查是质的调查,是软件功能需求的调查,而不纯粹是为了赚钱。
廖灵薇是学习委员不得不去,按道理唐学高也是要去的,但他申请不参加,其理由不言而喻是因为吃饭问题要打工,系里考虑到他的实际困难就同意了。
廖灵薇劝说唐学高参加,廖灵薇自然是希望能同唐学高一起参加调查的,一则能与唐学高朝夕相处,二来这是社会实践活动,接触社会对大学生适应社会的能力有帮助。
那时候唐学高还不是像后来那样对廖灵嶶言听计从,既然廖灵嶶连劝说唐学高不要打工都没效果,廖灵薇的这次劝说自然也没有成功。
廖灵薇跟着系里的同学们调查去了,唐学高白天也不用上课,他白天晚上都在餐馆里打工,他心里很高兴,因为他挣的钱能更多一点。
那些日子后来唐学高干脆就睡在餐馆里,晚上能有个免费守门的老板没理由不同意。
可是万没想到的是罗凌菲出现了,罗凌菲也跑来餐馆里打工。
唐学高记得罗凌菲是不屑于打工的,就像廖灵薇一样她们的家庭能让她们养尊处优舒舒服服地生活着,只是她与廖灵嶶有区别,廖灵嶶是宠而不骄,罗凌菲是被娇惯宠爱坏了的白富美。
罗凌菲的打工很奇怪,她可以在餐馆里其他打工者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坐在一边乘凉作壁上观,她打工可以随心所欲,想做就做,不想做可以什么都不做,餐馆里的老板大堂经理领班都不管她。
唐学高自然不知道,罗凌菲找到这家餐馆老板时说,她想来餐馆体验生活,她不要工钱,就是吃饭也可以付费,甚至可以出一笔体验费,还保证说不给他们的餐馆添乱,条件是她如何做老板不能干涉。
老板觉得这个小妞脑袋有问题,哪有打工还倒贴的,可看她说话行事又无异常,既然她
出钱打工人也长得很漂亮就同意了,有钱赚何乐而不为,不赚那是傻子。
廖灵嶶外出搞调查那段日子,罗凌菲跷课每天都来。
开始餐馆里的人都觉得奇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老板的亲戚?也不像啊,虽然老板也跟她说话,却显不出很亲密的样子,是亲戚肯定不会同于常人。
但后来就了然了。
罗凌菲来打工唐学高虽然也感奇怪,因为他看到罗凌菲明明对打工是不屑一顾的,罗凌菲的举动令他匪夷所思。
罗凌菲打不打工唐学高自然不关心,他也无须关心,关键是她打工的餐馆是自己打工的餐馆,唐学高虽然不知道罗凌菲有什么目的,但他知道,罗凌菲的打工必有深意。
果然,罗凌菲一来就腻在自己身边,甜腻得令唐学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学高哥,你累不累呀?
学高哥你很累吧,累就歇歇。
学高哥你累了就歇一歇吧。
学高哥,看你一头汗的,我给你擦擦。说着,真的掏出一块手绢要给唐学高擦。
你走开!罗凌菲的举动让唐学高烦不胜烦。
我不干什么,就想帮帮你。
你走开,我不要你帮。
奇怪的是向来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罗凌菲却表现出了很好的脾气,对于唐学高的白眼和斥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低声下气。
罗凌菲也像廖灵薇一样,很是痴迷唐学高这种忧郁冷峻的气质。唐学高越是排斥她,她越是想接近他。
学高哥,我就是想帮帮你,你就让我帮帮吧。
你要是闲得无聊寻开心就找别人去,我不需要你帮。唐学高恶狠狠地说。
我不是寻开心,我是真想帮你。
唐学高没再理她。
见唐学高不理她,她哼了一声,又呵呵笑了一声,暗道,你跑不掉的。
她没腻再唐学高,而是也帮着唐学高洗碟子,摘菜、洗菜、但她没切菜,她怕切到手。
见唐学高去倒垃圾,她抢着去倒,她使劲抓住垃圾桶的提手不放,唐学高瞪了她一眼,松手了。
可她使尽了浑身力气,也提不动那桶垃圾,她只好拖,铁桶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拖也拖不动,最后,她气馁地放弃了倒垃圾,坐在椅子上喘气。
她帮唐学高干这干那,也帮不了多少忙,因为她在家里娇生惯养,又如何吃得了这种苦。
但她还是帮唐学高有一搭没一搭地干这干那,反正她干多干少没人说她,只要能待在唐学高身边就好。
唐学高很不理解,这家餐馆的老板如何会容忍罗凌菲胡闹。
唐学高怎么也不会想到,罗凌菲在餐馆打工,每天是倒贴了100元的,倒贴老板怎么会怕钱咬手。
罗凌菲腻着他唐学高没办法赶她走,他不是老板,他没有权利。
吃饭的时候罗凌菲不是坐在他身边就是坐在他对面,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再不就是将自己盘子里的菜夹给唐学高,罗凌菲的菜比打工者的菜都要好,罗凌菲出钱叫大师傅另外烧的菜。
唐学高将菜夹回罗凌菲的盘子里,罗凌菲再给他夹菜时唐学高就走开。
只是他走开了罗凌菲仍然会跟着他,他站着罗凌菲也站着,他坐着她也坐着,反正是唐学高到哪她跟到哪。
唐学高也无可奈何,只好忍着。
打烊了,唐学高本是不会学校的,但他怕罗凌菲缠他,只好仍然回学校。
回学校时罗凌菲就跟在唐学高的身边。这回唐学高没有赶她,他做不出,深更半夜的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险。
唐学高阴沉着脸问,你干嘛要这么做?
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离开你,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你是廖灵薇的好朋友,你这样做对吗?
有什么不对的,你跟廖灵薇在谈恋爱吗?
唐学高无言以对,他与廖灵薇的确没有谈恋爱。
只是他与廖灵薇没有谈恋爱他也不会喜欢罗凌菲。
罗凌菲见唐学高沉默着不说话,以为唐学高心里活动了,立即就要上前挽住唐学高的手臂。
走开!唐学高一甩手,将罗凌菲甩了一个趔趄。
罗凌菲恨极了,委屈得要哭,在家里父母亲宠溺她,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可以我行我素为所欲为,在外面谁不知道她是白富美,谁不是仰望她?那些高富帅们想打她的巴结,还得看她的心情呢!哪里受过这样粗暴的对待。
她很想大骂唐学高一顿,可望着唐学高那高大魁伟的后影,她强忍住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赶快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大街上就出现了很怪异的一幕,一个男孩在前面走,一个女孩在后面跑着追。
唐学高默不作声地大步往前走,罗凌菲没办法,只有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一直到了学校里,罗凌菲也没有追上唐学高。
第二晚,罗凌菲在餐馆外等了半天也没见唐学高出来,直到员工们都出了餐馆将门关了,罗凌菲才知道唐学高为了躲她又不回学校了。
罗凌菲狠狠顿了一下脚,打了个的一个人回学校了。
第三晚唐学高将门关好准备睡在收银台的柜台上时,罗凌菲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罗凌菲得意地笑道,你想躲我,没门,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唐学高耐着性子说,你是一个女孩,你这样做就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罗凌菲说道,我不怕,我喜欢你,名声算什么。
唐学高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歇斯底里吼道,你就不怕我乱来!
罗凌菲愣了一愣,却咯咯笑了起来,好啊,乱来更好,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你了。
唐学高无语了,碰上这样一个没羞没臊又横蛮霸道的女人,他是没辙了。
不等罗凌菲贴上来,他赶紧跑向大门,打开大门站在一旁,看罗凌菲出来了,赶紧锁上门,冲上街道,头也不回地跑回学校。
把罗凌菲一个人晾在大街上。
第四天没有看到罗凌菲来打工,唐学高以为罗凌菲知难而退,不会再纠缠自己了。
谁知第五天,餐馆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而罗凌菲就坐在两人的身边。
一看年龄和相貌,唐学高就知道,这一定是罗凌菲的父母,因为罗凌菲的身材很像那男人,而罗凌菲的容貌很像那女人。
唐学高是在后厨打扫卫生时被餐馆的员工告知说有人要见他。
走进雅间前唐学高还满腹狐疑,是谁要见他呢?他在这里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进门了才知是罗凌菲他们。
那男人胖墩墩的,行为举止像个上位的人,他扫了一眼唐学高,很是威严地说,我女儿喜欢你,你娶了她吧。
那口气,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要是换了有些人,也许就会答应,因为罗凌菲不但漂亮,还是有钱人家,如果娶了罗凌菲,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但唐学高是何许人,只怕你就是市长,他也未见得会屈服。
我不喜欢你女儿。唐学高眼望着别处,断然道。
眼角余光瞥见罗凌菲扯了一下她父亲的衣服,又在他耳边说,你得好好说,他不吃你这一套的。
那男人诧异地凝视着唐学高,好一会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你要是做了我的女婿,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身家过亿,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这些家财都是你们的。
唐学高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你女儿。
你敢!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一个穷小子,有什么拽的?要不是我女儿喜欢你,你给我提尿壶我都不要。男人霍地站起身,咆哮起来。
这话很有侮辱性,但唐学高只是鄙夷地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拉开雅间门就走了出来。
远远还听得那男人在拍桌打椅。
满以为自己这么不给面子地断然拒绝,罗凌菲再就应该死心了,可谁知到了下午,学校一个副校长找来了,苦口婆心、和风细雨地劝说着唐学高,希望他给他这个副校长的面子,答应这桩婚事。
唐学高就纳闷,为何副校长对这样的事也如此上心,难道他们是亲戚?
唐学高有所不知的是,罗凌菲并未死心,他在父亲面前哭天抹泪撒娇撒泼,说他喜欢唐学高喜欢到骨子里,非要她的父亲办成这件事。
一向在员工们面前颐指气使的农药厂老板拿这个宝贝女儿没法,加之老婆也很喜欢这个高大俊气的男孩子,只得跑到学校里找到了这个副校长,说,只要说成了这件事,他就给他们学校捐一千万,再另外酬谢副校长两百万,就是办不成也一定重谢。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高等学府教书育人的副校长见这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还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这才纡尊降贵,充当起说媒拉纤的说客来。
只是唐学高这个小子还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犟种,任凭副校长那三寸不烂之舌说短了半寸,他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她。
第六天,廖灵薇搞社会调查回来了,得知了这件事,找到了罗凌菲。
好脾气的廖灵薇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质问她为什么要不顾道德,不顾友谊,抢她的男朋友。
罗凌菲理直气壮地问,他承认是你男朋友了吗?
廖灵薇想了一想,说没有。
那就对了,你怎么能说我抢你的男朋友。
你是我的闺蜜呀!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喜欢他。
是闺蜜又怎样?你们没结婚我就有资格竞争。
廖灵薇无话可说,好像罗凌菲说的也没错。
只是从此后这对好朋友再见面时形同路人,罗凌菲让她对朋友这个词的理解又深刻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