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零二六节：眺望爱的稻草人
林木青的手，无限落寞地从江如若背上滑落下来。他内心泛滥不止的惆怅，有一半是源于对江如若的愧疚，另一半是来自白果的不理解。
没错，那天晚上的事，他的确欠白果一个交代，可是他并非存心想要逃避责任啊！还以为彼此之间的爱恨纠葛早已是心照不宣，为何她要急于搬来这里急于跟如若说那样的话呢？这又不是流行三妻四妾的远古时代，他怎么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妻子？难道要遵循一三五幸东宫二四六幸西宫的管理条例不成？糊涂啊……
其实有没有那一夜情，他都难免挣扎。从了解到千年前的真相那天起，他的思维意志就没有停止过混战，自以为强大的理智临危有变，根本无补于事。
平心而论，他最爱的人始终是苏莫媛。在漫漫时空当中历练了千余年的爱，比磐石蒲苇更坚韧。但是，他跟江如若的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撇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恩谊不提，如若至少还是他妻子、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啊！当初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现在怎能因为白果出现就抛弃她？
他林木青是国际知名的林氏企业的少东，在商界风云叱诧、所向披靡。可是面对感情的问题，却也同样寻不到立竿见影的秘方，难以逃出生天。
此时此刻，面对着悲伤欲绝却还费尽心机为他绸缪的江如若，林木青无地自容，除了诚心诚意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如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怎样埋怨我惩罚我我都愿意接受！”
江如若擦擦脸颊上肆意的泪水，用九曲回肠的声音和故作坚强的神情对他说，“不要这样木青，我怎么忍心怪你呢？是，我承认最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万念俱灰连死的想法都有了。不过现在我都已经想明白。你始终是我的丈夫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能给的要毫无保留给你，我给不了的总不该阻止别人给你啊！我会好好地活着，活着我才有机会继续守在你身边，假使我死了，不是连见你也不能够了吗？木青，不管怎样我肯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已经没了爸爸和妈妈，如果连你也失去，这凄凉的人世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林木青的眼睛湿润了。“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如若。我怎么可能赶你走？你是我的妻子啊，我们还要在一起白头偕老，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该走的人，是白果。我对不起莫媛也对不起她，可是她不该留在这里。我这就去跟她讲清楚送她回家去……”说着，他拔腿往书房外面走。
“不要！”江如若倔强地伸开双臂阻拦，“不要这样做。我看得出来，白果她是真心爱你的。你自己想想看，一千年啊，她已经为你等候了千年之久。你口口声声说送她走，岂不是要伤透她的心？何况，是我答应让她留下来住的。倘若无缘无故反悔，不就成了不仁不义之人吗？再说……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忍受相思之苦？不论是为了爱也好为了赎罪也好，留下她吧。白果是个哑女，有这么多人照顾她，你也放心些不是吗？”
“这……”林木青动摇了，他动情地将如若揽入怀中，“你还是那么善良如若，凡事都为别人着想。要是白果也能像你一样体谅我的心，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每一次，你都为我奋不顾身，我做错事你会替我受罚，我被毒蛇咬伤你替我吸毒，现在你又做出这样的牺牲。然而我呢？！不但没能全心全意地爱护你，还一再令你受伤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介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江如若趴在林木青的肩头，狡黠地笑了。带白果走？才不要呢。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有那么多酒店那么多私宅那么多唯美浪漫的夜景和街巷，天大地大的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不测？正所谓暗箭难防。费点粮食把敌人关在牢房里日夜监视不是更安全吗？林木青是她唯一的财富，她会拼死守护，绝不拱手相让！
“既然如此，就让白果留下来吧。反正我始终亏欠她很多，有机会弥补也好。”林木青微微叹息，“忙了一整天，我也觉得累了。如若，我们回房休息吧。”
“啊？……”江如若假装很吃惊的样子，“你……不去白果屋里睡吗？”
“怎么你希望我去吗？”林木青反问。
“没……没有……”江如若腼腆地低下头微笑，“我恨不得你每分每秒都停在我身旁呢！不用去公司，不必出差，不被别人抢走……就这样一直一直地陪着我、抱着我。”说完，她踮起脚尖，温柔地吻住他的嘴。
这一晚，似乎格外的漫长。白果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始终难以入睡。她只要一闭上双眼，就会看见林木青的脸。她爱他，怀念他，好想好想拥抱和亲吻他。可是此刻，他正在隔壁房间里与江如若相拥而眠。他周身的气息温度只属于江如若一人。
想到这里白果感觉好压抑，好难过。她把手指蜷起来搁进嘴巴里，再拿出时，关节上已经布满了殷虹的牙印。眼泪仿佛绵绵不绝的黄梅雨，把头发和靠枕统统打湿……
虽然脑海中承载着成百上千年的记忆，虽然曾经历物是人非挫骨扬灰的变迁，她那爱的道行却还像流淌的小河水一样清浅。阮方期也好，林木青也好，一经出现她都无力抵挡。
尽管她跟林木青之间，只隔着窄窄的一面墙，却比天涯更遥远。为了能时常与他相见，为了使他安心，她放弃远走高飞的念头照江如若所说搬来这里。可是她清楚的知道，无论再过多久住多久，她始终只是在此借宿的过客。就好比困在玻璃之城张望田野的稻草人，她的权力，仅限于旁观。
即使向往，即使沉醉，即使情不自禁张开嘴，也喊不出风景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