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东京文化竞争力

东京是日本的首都和经济、文化中心，被公认为是与纽约、伦敦、巴黎处于同一层次的四大主要顶级“世界城市”之一。东京在历史上又称江户，始建于15世纪，1868年日本明治维新后，天皇由京都迁居至此，把江户改名为东京，此后东京一直作为日本的首都。在国际范围内，东京具有其自身的文化特点与文化竞争力，在日本的国家文化战略和国家软实力建构中也发挥着首都城市所应有的重要作用。

（一）综合实力强劲的文化产业体系

日本将文化产业界定为与出版物、影像、音乐、动漫等产品的制作以及流通相关的产业，包括内容制造产业、休闲产业等多种主要构成，强调文化内容的生产、创造与传播。东京的城市发展与城市竞争力建设对文化和文化创新给予了高度重视，而文化产业则是其构建世界城市竞争力与影响力的重要一环。早在1981年东京通过的《首都改造构想草案》中，就明确将城市目标定位为：作为世界主要城市，东京将要在推动世界协调发展和文化进步等方面做出贡献。20世纪90年代以来，东京都有关部门相继推出《我的东京都计划》《东京都国际化政策推进大纲》，强调文化在东京的城市国际化进程中的作用。1994年颁布的《东京都国际化政策推进大纲——展望21世纪国际政策新方案》，重点提出要利用文化产业强化东京的城市文化功能，提高城市的国际服务能力和文化魅力。东京都2006年提出的《东京都文化振兴指针》（草案），旨在将东京建设成“产生创造性文化的城市”，由日本经济、贸易和产业部提出的“创意东京”（Creative Tokyo）则通过一系列的活动培育城市的创意环境。在这些城市政策和文化政策的演进中，文化生产、文化创新、文化创意越来越成为城市的重点和关注热点，文化产业被置于日益重要的位置。

在日本“文化立国”的背景下，日本文化创意产业在世界上具有领先的竞争力，具有充分的活力和国际影响力。根据日本《数据内容白皮书2010》的统计，全球创意产业生产总值约为130兆日元，日本约为13兆日元，占世界总产值的约1/10，占亚洲地区总产值的一半以上。而作为首都城市的东京，其文化产业发展也起着引领与示范作用，在多方面体现出综合性的强劲实力。东京文化产业的主要支柱性产业有影视、音像制作、报纸杂志、游戏产业等，根据东京都产业劳动局的《创意产业实际状况与问题调查报告》相关资料，2006年东京都的创意产业企业数较5年前增长了3.9%，跟全产业-4.5%的负增长形成鲜明对比。除了设计业，东京集聚的全日本这些产业的企业数超过了50%，设计业则集聚了全日本40%的企业。东京以其优越的文化区位和文化资源，集聚着全日本50%以上的文化创意产业从业人员，其中动漫产业的72%、信息服务业的73%、音像制作业的79%、游戏和软件业的50%、出版业的67%、时尚设计业的47%、演艺业的54%从业人员均集聚于东京。

就影视产业而言，2003年日本政府启动了影像产业援助法案，2004年把对电影等影像产业的援助资金列入政府财政预算。2006年，日本正式推出国产电影417部，比2005年的356部多出61部，其国产电影全年票房收入达到约69亿元人民币。东京的国际电影节是日本电影业知名活动和文化品牌，对东京乃至日本的电影产业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也显示了作为日本国家文化中心的东京在电影文化方面难以替代的地位。“在亚洲，唯一一个发展成熟并有期刊出口能力的国家就是日本，日本是世界第二大期刊大国，仅次于美国。”在报刊和广电媒体方面，首都东京显现出显著的品牌化效应和领头羊地位，在世界范围内的城市传播能力建设上也具有强烈的优势。东京的三大著名报纸《读卖新闻》《朝日新闻》《每日新闻》日销量位居全球前列，此外东京还有《经济新闻》《日本体育报》《体育日本》《东京体育报》等几家日报的日销量达到全球前25名。读卖新闻集团有3家本社、3家支社、139家总支局、205个通信部。在广播电视方面，处于东京的NHK、日本电视网、富士电视台、东京广播公司、朝日电视台、东京电视台等机构拥有巨大的国内国际影响力。NHK是与CNN、BBC等并列的世界可数的媒体组织，电通（Dentsu）是六大全球广告传媒集团之一。在出版产业方面，东京拥有全国80%的出版社，汇集了讲谈社、小学馆和集英社等在日本出版市场占前几位的出版社和其他诸多重量级出版机构。日本游戏业在世界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根据恩特布莱（Enterbrain）的调查数据，2007年日本游戏市场的规模为6876亿6000万日元，创下历史新高。东京也是日本乃至更大范围内的游戏之都，其游戏产业在激烈的世界游戏业竞争中占有较为稳固的先发优势和引领地位。

（二）城市公共文化和文化活动

东京作为世界性大都市和文化城市，具有高水准的文化设施、文化活动、文化服务，这为城市文化环境吸引力和文化标识度提供了有力支撑。日本在2001年制定颁布了《文化艺术振兴基本法》，东京根据该基本法制定了明确的文化政策，就发展城市的公益文化等方面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具体措施。2006年，东京市政府颁布了《10年改造东京计划》，提出要把东京建设成世界各国向往的魅力都市和“具有活力与风格的世界都市”。东京2007年的《东京未来10年》提出的文化战略规划就发展东京的城市文化环境提出了多方面的目标和措施，包括促进多元文化共融、增加日本人与外国人相互学习交流的机会，促进文化与产业相结合，展示东京传统与现代文化，重视文化教育与传承、提高年轻人对日本传统文化的理解和交际能力，加强城市形象建设、打造和展现“东京亲和力”等。东京在其城市文化战略和规划中，积极利用江户时代酝酿而成的东京传统印象“江户风情”以及东京集聚的国内一流的文化设施，开展众多历史遗产活动，展示东京都立上野公园“文化之林”等东京近代城市新文化。这些对于提高东京文化的标识度、认可度、接受度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作为日本文化之都，东京有380家公立图书馆、3676座公园、82家电影院、众多的博物馆和艺术馆，拥有皇居、迪斯尼度假区、东京文化会馆等不同时期、不同功用、不同风格的知名文化设施，这也有助于树立和强化东京在日本乃至全球范围内的文化地位。据统计，东京迪斯尼乐园每年吸引1200万人次以上的观光者，这对东京的辐射力、吸纳力以及相关产业的发展也起着不可忽视的增长助推作用。就各国首都城市、文化城市普遍重视的博物馆而言，东京拥有100多家博物馆，其中不仅有着诸多历史较为悠久的大型知名博物馆，还体现出博物馆集群化发展的显著特点和优势。位于日本东京都台东区的上野恩赐公园是目前东京面积最大的公园，也是日本知名的博物馆群集聚区，这里先后建立起了东京国立博物馆、科学博物馆、东洋馆、表庆馆、法隆寺宝物馆、东京文化会馆、日本艺术馆、市街风俗资料馆、东京都美术馆、国立西洋美术馆、上野之森美术馆和黑田纪念室等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东京国立博物馆是日本第一座近代意义的博物馆，收藏并陈列着多达8.9万件藏品，其中有近100件国宝、500多件国家指定的重要文物，这也成为日本乃至亚洲文化遗产收藏展示的一个重要地标。1995年开馆的东京都现代美术馆收藏和展出现代美术家作品，拥有与美术相关的图书10多万册和3800余件藏品，举办各种美术文化事业、美术讲座等，是东京以及日本一处主要的美术场所。“这里的人文景观无论是在建筑外观风格还是内在涵养上都体现着多元艺术文化相交融的痕迹，同时也展现着日本这个民族集体记忆的独特性和包容性，彰显着自然生态性和文化性相互渗融及全民参与的意识。”从图书馆情况来看，东京具有很高的公共文化服务效能，东京的图书外借量达到1.1亿册。东京的公共图书馆其人均借阅量也高于伦敦、巴黎、柏林等其他一些重要首都城市，大大高出北京的平均水平，见图3。

图3 公共图书馆年人均借阅量（单位：册）

资料来源：《世界城市文化报告》（2012）；《北京统计年鉴》（2013）。

多数首都城市具有该国集中而优越的教育资源。东京大都市圈作为日本文化事业的核心区，集中了全国1/3以上的大学，其中有著名的东京大学、庆应大学、早稻田大学等；并拥有全国1/3的国家级文化机构。东京在其城市规划和发展中注意对文化空间和文化设施的建设，规划或形成了多种与文化相关的集聚区域，涵盖文化艺术、教育、科技等方面。六本木新城是一座传播全新的都市文化和资讯之城，拥有大量的艺术文化与休闲设施，是东京的文化重心地区之一。东京首都圈内的筑波科学城是日本最大的科学研究城，其中科研人员占到了日本国立科研机构人数的约一半。

此外，东京市政府和管理部门对于城市的文化活动和民间文化力量也保持充分重视。东京政府部门先后成立东京文化振兴会、东京国际交流财团、东京都国际和平文化交流基金等机构，资助和引导城市的文化机构和文化事务。作为国际化大都市，需要各种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化交流传播活动来保持城市的活力以及在世界城市体系中的地位，东京音乐节、东京国际电影节、东京国际动画展销会、东京书展、东京电玩展等都是具有东京特点和优势的重要活动，它们增强着东京在当前全球文化体系中的活力和作用，强化着东京城市文化在日本、亚太乃至全球范围的枢纽性和影响力。

（三）卓有力度的文化遗产保护与开发

日本高度重视文化遗产和民族文化传统的保护传承，并注重其与现代都市文明的和谐共存与良性发展。大力度文化遗产保护措施和实效，也使得日本堪称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的典范。尤其是在日本的现代化、全球化进程中，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城市的迅速扩张使得传统的文化遗存、文化记忆面临着严重冲击，在此背景下，首都东京等城市的文化遗产保护及其合理开发为诸多现代化大都市的文化传统建设树立了良好示范。对于各种文化遗产资源的综合重视和保护尤其是对于非物质性的“无形”文化遗产的保护，使得东京在迈向国际化大都市的进程中能够充分保持自身的本土特色和文化底蕴。

日本的文化遗产分为有形文化财、无形文化财、民俗文化财、纪念物、传统建造物群、保存技术等类别。1975年日本颁布的《文化财保护法》重新设定民俗文化财的范畴，把民俗文化财分为“无形文化财”和“有形文化财”，鼓励社会全面参与文化财的保护。日本的城市在国家政策背景下自身的文化遗产和传统文化风貌得到了富有成效的保护。曾经的日本首都京都，通过这种受到高度重视的历史遗存保护，成为“日本文化的守护者和守望者”：“这座城市至今还保存着上千座庙宇、整片的古典街巷和完整的‘历史地段’，传统产业和建筑空间的有机结合成为这个城市的个性文化空间意向，如代表典型日本文化符号的‘町屋’建筑的保留和开发、‘西阵织’作为传统高级纺织品手工业的保存与创新（‘西阵织’虽然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至今仍然作为日本重要的文化产业而成为城市的一种文化资本，为这座城市增添了无穷的魅力）等。京都一年一次的全城男女老少市民都参加的‘大文字祭’，成为京都市民的‘集体记忆’和城市文化，建构了京都文化的特质和‘文化丛’。”事实上，这种高度的历史遗产保护在现代首都东京中同样可以见到鲜明迹象。东京作为日本的首都和文化中心，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大力垂范实施，打造着东京的文化底色。例如，东京都心区天皇居住的宫城是具有历史感的日本传统建筑，也是得到较好保护的知名文化遗存。“虽然东京远不如伦敦的历史悠久，但日本对传统文化的保护性政策，使东京即使在城市迅速扩张进程中也没有破坏其传统的神韵。东京民俗风情浓厚，传统的祭祀活动和节日依然保留着原来的功能，建筑物的风格与历史一脉相承，实现了传统文化和现代化的完美结合。”

与伦敦、华盛顿等首都城市相比，东京的文化遗产中具有较为丰富的非物质性、无形文化遗产资源。例如，板桥田游、小河内鹿岛舞、鹫宫催马乐神乐、秩父祭的屋台行事与神乐、相模人形芝居、茨城纲火等，它们与历史文化生活和社会民俗等资源的关系较为紧密。这种无形文化财是东京城市较为突出的一种文化资源和文化资本，“东京拥有国家级无形民俗文化财10项，差不多占全国的1/10”。东京政府采取多种措施，促进传统文化资源、历史生活风貌等的推介与开发，加大其与都市现代生活的融入、现代文化产业的结合与转换。例如，“东京核心城区之一的目黑区，在昭和初期曾是盛产竹笋的广阔农田，现在人们借助当地遗存的古民居回味目黑农村氛围，每到正月、七夕节等传统节日，古民居还被装点一番，重现传统的庆祝方式和古代生活”。这些历史文化资源用于文化旅游的开发也显现成效，东京首都圈内几乎每天都有与历史文化传统相关的各类节庆活动，在旅游观光中的推介力度也逐年增加，祭神、集市、赏花、烟火表演等成为东京及其附近地区文化旅游中较为常见和受欢迎的项目。东京地区的“三社节”、七夕节隅田川河的烟火表演，参与人数都在百万以上。独特的地方性文化打造着东京在文化全球化语境中独特的地方坐标和文化认同度。

（四）“动漫之都”的城市主题文化和国际文化品牌

日本文化产品在国际上具有典型性和品牌知名度的是其动漫产业和动漫产品，因此日本有“动漫王国”之称。日本政府一直致力于通过发展漫画和动漫产业来推销日本文化，树立国家形象，博取各国认同，进而提升日本的软实力。动漫不仅是日本极为重要的文化创意产业部门，而且也是日本的主要经济支柱之一，广义的动漫产业的产出已占日本GDP的10%以上。据2007年的统计数据资料，动漫产业成为日本第6大产业，并占据了全球动漫市场62%的份额，显现了日本动漫文化在世界上极强的竞争力。2004年日本本土出品的电影中，在票房收入居前20位的电影中，动画影片占到了10部，其票房排名分别占据第1位、第4位、第5位、第6位等显著靠前的位置。日本首都、文化中心东京则是日本动漫生产最为集中的地区。据东京都产业劳动局的资料显示，东京的动漫企业占到了日本动漫企业总数的约4/5。它不仅是亚洲动漫文化的领军力量，也是世界范围内动漫文化的中心城市，具有“动漫之都”的美誉，这也提高了日本文化的国际传播度和认可度。

东京市对动漫产业进行了大力扶持和引导，对其动漫竞争力的培育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2001年，东京发布的《东京观光产业振兴计划》，把卡通产业确定为其重要的地方产业和观光资源。东京政府2002年开始每年举办的“东京国际卡通展览会”，已发展成为世界规模最大的动画主题创意展览会，每年都有来自全球的数百家企业参展，对于提高东京动漫产业的国际地位显现出巨大品牌作用。2008年，著名动漫形象机器猫“哆啦A梦”和“Hello Kitty”被日本政府分别任命为“动漫文化大使”和“旅游大使”。首都政府的政策推动、动漫资源集群化发展和市场化运作机制等种种因素显著提升着东京的动漫软实力，涌现出了手冢治虫、宫崎骏等国际知名的动漫大师，并且在动漫产业的基础上衍生出的游戏、服装、玩具等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创意产业链。总体来看，动漫文化形成了东京的一种特殊的主题文化，并包蕴着丰富的日本文化内涵，对于东京的文化辐射力和文化驱动的城市竞争力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