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揭开演讲恐惧的面纱(1)
想象中的恐怖远过于实际上的恐怖。
——莎士比亚
第一节公众演讲让我眩晕
“你为什么不敢上台演讲?”
看到这个问题,你可能会茫然,“不敢就是不敢嘛,难道还有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我就是没有那个勇气。”当然,这些回答都没有直击问题的本质。深究原因,答案五花八门。
这可能有很多种:
“看到人多会觉得恐怖。”
“上台就会忘词,结结巴巴好尴尬。”
“天生害羞,就是不敢上台。”
“记忆力不好,总是记不住演讲词。”
“担心表现不好,遭人嘲笑。”
……
那些演说家是如何告别演讲恐惧的呢?作者又是通过怎样的方法,从一个不敢上台的小姑娘,成长为一名自如的演讲者呢?
本书中,我们将为你剖析人类为什么会害怕演讲,分享一些克服演讲恐惧的小技巧。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唯有在充分了解事物的基础上,才能更好地知晓其道,作为作者,我们真切期盼每一位读者对自己的恐惧增强认知,早日克服,自信地站在灯光闪耀的演讲台上,让自己的声音直抵他人心房、达成共识。
反思是对思维的思维,对演讲恐惧的心理学反思也不例外。
“我们唯一不得不恐惧的是恐惧本身。”
这是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说过的话。
“其实我这次上台之前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该做的都做了,需要掌握的技巧也都练习了,可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控制在观众面前开口的一瞬间,铺天盖地袭来的都是恐惧感。”
这是一个朋友说过的话。
当时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头跟啄食的鸽子脑袋一样点个不停:“我懂!”
尽管我们有着强大的神经系统,但它也有“犯蠢”的时候。比如,它会让想要节食的女孩肚子很难过,或者让想要努力理清思路的人思路更加混乱。它最蠢的地方在于,不能将两样任务同时进行——在你没有填饱肚子之前,它是没法同时理清思路或者让你圆满完成任务的。所以当你命令它去被一样无害的东西“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比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吃点东西安慰一下你饥肠辘辘的胃,你就能够克服神经系统的抱怨,让它不去干扰你执行别的任务了。
将这个简单的道理用在演讲上乍看会有一定的难度,因为紧张感和饥饿感不同,不是一样很容易就可以被分散注意力的事物。只要你的紧张源在那,也就是台下的观众,它们就会一直刺激你神经系统最脆弱的地方。那么怎么转移?这一节将以一些心理学家的理论分析所谓的人前恐惧。
准备再怎么万无一失,无论如何,都还是克制不了生理性的紧张反应。就是那种血液顶到头上,一说话就忘了怎么呼吸,一呼吸就必须生硬地停顿,一停顿大脑就开始空白的生理反应。每个人的“逃跑机制”是由基因还是环境决定的,是一个长久的论题。有人天生抗风险能力会弱一些,而有人天生能承受很强的压力。这也是为什么警察学校都会对申请者进行严格的综合素质测评,而很多评估项目都是关于先天素质的。当有些人面临危险会本能性地选择逃跑时,必须要有强大的主观意志才能让身体违抗这种本能信号。
很不幸,我就属于那种先天性“逃跑机制”灵敏的人。用接地气儿的话说,就是天生的“怂人”一个。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本性是一个害羞、胆小又没有忍耐力的人。但是很不可思议,同样也是很幸运的是,我也是一个天生很“轴”的人。一旦有什么事情我害怕去做,或者觉得自己做不好,心里就会有一个声音逼着我去做那些没信心做好的事。所以我并没有向自己的本性缴械投降。小时候被男孩子欺负,虽然心里很怕,但我会使出全力跟他们打架,大了明明心里害羞不好意思主动说话,表现出来的却是大方微笑地说声“你好”。从小到大类似“事与愿违”的事儿做多了,导致我的“逃跑机制”一直被狠狠地打压。逐渐地,它也就放弃抵抗了。这样说起来很可能逻辑不通,但最终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我在大家眼里是一个外向、自来熟、什么事情都勇于尝试的人。但我非常了解自己的“根性”是什么,又是经过怎样的思想斗争才成为了与天生的我完全不同的样子。
有趣的是,不论我如何打磨自己,一旦遇上需要上台开口的场合,我的“逃跑机制”就会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拼死挣扎。不论我做过多少次演讲,担任过多少次主持,只要是到了会被很多人审视的场合,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开始紧张。虽然我的紧张感还不足以到像20世纪著名英国演员劳伦斯·奥利弗那样严重的舞台恐惧症,但我能深刻地理解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无助感。
劳伦斯·奥利弗是一名不论舞台还是银幕作品都受到广泛肯定的男演员,然而他的整个演艺生涯都在跟严重的舞台恐惧症作斗争。他在一篇回忆录中写到关于他恐惧的具体症状,并表达了他对自己尽管有丰富的、在世界各地观众面前的表演经验,可还是无法摆脱这种恐惧。后来他总结道,自己的恐惧症状,诸如手心大量出汗、克制不住打颤的双腿等,都是他的身体向他发出将要出现在公众前的警告。然而,不论他在登台前有多么紧张,一旦他站在台上开始表演,就能做到无视这些紧张信号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当他表演结束走下舞台,那种恐慌感又会再次袭来。可能有些人演讲也是这样的:在登台前直冒冷汗,脑子一片空白,可一旦开口就能进入状态。但绝大多数人,都是会在演讲前和演讲中感受到强烈的紧张感,一旦演讲结束,就能如释重负,放松下来。
社会心理学家麦克卢汉对这名演员的舞台恐惧症的解释是,当劳伦斯先生走进更衣室,除去他平常穿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换上他剧中角色的衣服时,他还没有“发挥作用”。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再是平常的劳伦斯先生,但他也还不是即将要扮演的李尔王。因为这种间歇性的“角色缺失”,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接着,一旦上了台,问题就消失了。训练了几十年的经验和技巧瞬间接管了这种恐惧。毕竟他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演技精湛的演员。可是在他下台之后情况再次反转。当他进入更衣室,正在除去扮演的李尔王身穿的长袍时,他又一次回到了恐惧的状态中——他已经不是李尔王了,但是也还没成为“劳伦斯先生”。正是因为如此,劳伦斯从来不会让任何访客在他上台前或者表演后进入更衣室打扰他。直到他完全穿回自己平时的衣服,他才又“成为”了自己。每次需要当众表演时,这个过程就像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梦魇一样反复地折磨他,直到他的演艺生涯落下帷幕。
麦克卢汉认为,人类是非常擅长“角色扮演”的物种。一旦没有一个定义完好的角色去扮演的话,人便会感到非常不舒服。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定义完好的角色,例如父亲、学生、银行职员、病人。如果我们的角色遭受观众的质疑,或者我们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没有角色去扮演,我们就会陷入恐慌。因为我们喜欢为自己假定一个角色,就算没有角色,我们也会主动地去为自己创造一个,因为我们都是生活的“表演者”。
如果顺着麦克卢汉的理论来看演讲的话,我们之所以会在演讲时紧张,是因为我们需要扮演一个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角色——对于不经常演讲的人来说,在很多人面前长时间地讲话的概率一年能有几次呢?这种紧张感不仅是由于对“演讲者”这一角色的不熟悉,还因为演讲者能主观意识到自己“角色扮演”的质量在被许许多多无声的听众审度着。所以在演讲前还没有进入角色就开始紧张的人,开始演讲后一旦在“评审”听众面前的自我意识快速膨胀,就会被汹涌的演讲恐惧感吞没。
其实,你并不是无法扮演好这个角色,你天生的表演总是渴望扮演新的角色,只是你还没有适应观看你表演的观众。
再来看看另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荣格的观点。荣格在谈到人的脆弱性和对公共发言的恐惧时曾说:“我们总是擅长假设我们的敌人,也就是我们的听众知道我们最秘密的弱点。”不论是古希腊英雄,战无不胜的阿喀琉斯,还是现今美国著名漫画漫威里的各路英雄们,不论再怎么强大都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阿喀琉斯的脚踝、钢铁侠的能量心脏、蜘蛛侠的女朋友,跟你上台演讲时面对观众的恐惧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如果你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如果你在演讲结束的时候,重新在脑海里回放一下观众席的样子,你觉得他们会知道你的“弱点”吗?你是毫发无损地从“战场回归”了吗?还是你的弱点受到了攻击,伤痕累累地收场了呢?
可能有些朋友会说,即使观众看不到我的弱点,即使我没有在假设他们是我的敌人,我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演讲后脆弱的小心灵不可能不受到创伤啊。别急,接下来我们就请出心理分析学之父继续给你疏导。
生于奥地利的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很多著作中都强调,我们生下来就是赤裸而无助的。生下来的那一刻我们对新世界的恐慌包含在洪亮的哭声和眼泪中。成年后我们或许不会再通过直接当众大声痛哭或者低声抽泣来表达恐慌,但是当我们“暴露”在他人目光之下时,我们仍会感受到这份原始的恐惧。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的紧张程度是回归婴儿行为的表现。
什么是回归婴儿行为?首先,你不妨追溯一下自己最早的记忆是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此时你脑海中出现的是一幅画面、一种味道,还是一段声音?几乎没有人最早的记忆是自己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是我们最脆弱,也是最无意识的状态,是作为“我”的生命的起源。为什么弗洛伊德会将紧张这种如此普通的现象和这个甚至可以上升到哲学高度的命题联系到一起?虽然凭自己微薄的能力我不认为能将这位心理动力学鼻祖的深刻思想准确地传达给读者朋友,但作为一个心理专业出身,尽自己所学粗略概括来说就是,弗洛伊德认为的“逃跑机制”并不是身体在威胁面前物理性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是指人想要逃回心理上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心理一片空白的时候,它可以是你刚出生时躺下的小床,也可以是孕育你生命的母亲的子宫。
在你以为我快要偏离这本书主题时,请允许我再回到正题——回到你脆弱的小心灵。如果弗洛伊德是你演讲的听众,而你认为自己搞砸了这次演讲,结束后对自己大失所望,结果被这位细心的听众察觉了,他或许会拍拍你的肩,安慰你道:
没事的,你现在之所以会难过并不是对没有演讲好的自己难过,而是对在紧张时无法回归最原始婴儿状态的自己感到悲伤。可你这么一想就不该难过了,因为我们都无法回归到自己的婴儿时期了,它甚至都不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之中了。
和弗洛伊德持完全不同看法的是阿尔弗雷德·阿德勒,另一名奥地利精神学家,也是对个体主义心理学以及人本主义心理学做出过杰出贡献的重要人物。他对神经官能症(neurosis),也就是表现为持续性紧张的一种心理病症,做过详细的研究,也发表了很多关于“自卑情结”的学说。在阿德勒看来,当我们在他人面前展现自己时,也就是当我们“站出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将自己的天分、能力、信息、知识投射(project)到他人身上。我们用自己的这些“能量”使他人获得“能量”,但同时,我们也使自己丧失了“能量”。换句话说,我们在提升他人的同时,也就降低了我们自己的“自我意识”。这种心理投射使我们感到很不舒服,或者觉得自己特别脆弱。
不论是弗洛伊德、荣格、阿德勒,还是麦克卢汉,他们都有自己关于演讲恐惧的心理动力学解释,并且早在20世纪初就开始实践有关演讲焦虑的分析治疗。他们先是承认负面的感官、情绪会一直无法消除,但是可以通过重组负面情感的表达和情绪转移、缓解这种焦虑。不论你赞不赞同任何一个心理学家的理论,他们的研究都将助你更好地了解自己的行为和引发行为的原因。当然,没有什么治疗紧张的方法是无时无刻都有效的。但是每种方法都会根据被治疗者的接受度起到一定效果。只要了解清楚自己紧张的原因,主观地将它理性化,并且坚持练习,提高面对观众的适应度,紧张的诸多形态就可以被主观地“保管”起来,让它们不去打扰演讲者的表现。
这样来看,我们的演讲焦虑是有源可溯的,它与生俱来,也可能将伴我们一生。也正因如此,我们能更加透彻而清晰地认识它、了解它。恐惧总是带着面纱而来,但当我们看清它的真面目时,反而不会被吓到了。它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姑娘,来自我们自身,为我们所害怕同样也会为我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