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家
又过了一天。
“我要回家。”午饭的时候,我对丁锐说,“或许颜颜在家里等我了。”
丁锐没有阻止我,他放下口中的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说,“我送你。”丁锐带我回家当然不是要带我回去找“胡颜”,而是他觉得刘晓芳女士生病了,我改去看看她。
这几天刘晓芳的病已经痊愈了,不过身体比较虚弱,所以就回到家里调养了。
“爸,我回来了。”我说。其实我没有喊过顾永涛“爸爸”过,在我的口中他一直是“顾伯伯”。
顾伯伯看到我这样,忍不住的叹气摇头,可他又不能揭穿我,“你回来了。”
刘晓芳听到我的声音,激动得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冲出了房间。她双眸含泪,苍白的唇瓣微微的颤抖,“颜……”她原本想喊我的名字,可是寻思了一会儿却改口叫我,“小白。”
“阿姨,你生病了?”我诧异的走上前扶着刘晓芳,动作上没有任何的不自然,或许我已经很习惯这种角色扮演了。
刘晓芳生气的推开我的手,没有搭理我。许是还在生气我这么不争气吧?想想也是,要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疯癫成这个样子,我想我应该会打死这么个不争气的崽吧。
“你生气了?你怪我把颜颜弄丢了?我会把她找回来的!”我低头委屈的说。
刘晓芳红着眼,咬牙哽咽说,“你把颜颜还给我。”她恨顾白让她的女儿失魂落魄,可她又没法真的恨他,毕竟人已经死了。
刘晓芳女士愤恨的瞪着我,可最后她的眼神变得悲伤,病弱的她张开手,把我搂住,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我知道她哭了。
我轻轻拍着刘晓芳的后背,就像她曾经安抚年幼的我一样,我说,“刘阿姨,我会找到颜颜的。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会结婚,她脾气不好,我会让着她的。阿姨,我很喜欢颜颜的,她知道的,所以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回来?这是一个自我安慰的笑话,我越爱顾白越走不回来。我们注定没法在一起,我像个自私的小丑,我没有伟大的去娱乐众人,我只是自欺欺人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然后我不顾所有人的悲伤,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扬起头沐浴着柔和阳光,还自以为是的闭眼微笑说,“这样多好啊!”
我感觉一股暖意从刘晓芳女士的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到我的脖颈里。
“咳咳……”大病初愈的刘晓芳女士不一会儿就岔气咳嗽起来。我扶着她回屋里躺下,盯着她把药都吃下后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隔着房门,我捂住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我好难过,好想对刘晓芳说“对不起”。可是,我不能!我要是恢复成胡颜的身份,那顾白就死去了。
不要,我不要,小白没有死,小白没有死……
胡颜,你变成这样多少人为你难过?你自私够了!……
内心剧烈的挣扎着,我抱着头靠着门瘫软而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在手腕上留下一个轮廓分明却不破皮的咬痕。眼见眼泪就将放肆的夺眶而出,我站起来,跑进了顾白的房间。
我拉开他书桌前的椅子,侧脸贴在书桌上,我瞠大眼睛呆滞的看着顾白的床,他以前就躺在床上给我发短信,他会一边给我打电话,然后在房间里傻乎乎的笑着吗?我想说,我会!
脑海里尽是顾白的影子,他在这里站过,他走到那个角落托着下巴思考什么,他走到书架边上找资料……
其实我好害怕,害怕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忘了顾白,不再想他,不再记得他做过的事情,甚至会忘记我们和他在一起有多快乐……我想代替顾白活下去,只是想着如果他被所有的人忘记了那该有多孤单啊?
我畏惧死亡,所以当范玲希要寻死的时候,我才会受到刺激!我总是不能理解,有些人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来,比如顾白,他身体被压住了一大半还撒娇着说担心我嫌弃他残废。我想如果只断一条胳膊能让他活下来,他一定会愿意的!而有些人却无视生命的庄严,随性的糟蹋自己的生命,比如曾经寻死的范玲希!生命多宝贵啊,仅此一次,无人可以代替。而我却试图代替顾白的存在!因为我是疯子!
眼泪无声的滑落,心里也淌血一般绞痛。
丁锐不知何时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我身边。我怎么没发现丁锐现在的存在感如此的薄弱啊?以前和他交往的时候,他出现在我方圆二十米的范围内,我都能瞬间察觉,如今他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他靠近我了。
“胡……”看到我的眼泪,丁锐以为我“回来了”,可当他发现我目光呆滞,眼神空洞无神后,他把原本的话咽了下去,“顾白,顾伯伯找你。”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走动,谁也不理睬,只在脑海中构思着顾白的身影!我在幻想里和他永远在一起。
“顾白。”丁锐又喊了我一声,我依旧没有动弹。丁锐不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我眼珠子挪动了一下,看见了站在门口叹气的顾永涛。他走了进来,坐在顾白的床上挡着我直视的视线。
我茫然的直起腰身,“爸。”
“孩子啊,你愿意的话就一直叫我爸。别再让你妈生气了好吗?颜颜,顾白不会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顾伯伯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如今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要是再失去一个女儿,我……”要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来安慰我,我好混蛋是不是?顾伯伯说着都哽咽了,想起了那个和我妈去民政局办证的顾伯伯——红光满面、轻微发福但身体还算硬朗的中年人。如今,他被我和顾白折磨得消瘦无神。
我好讨厌我自己啊!果然好讨厌!
看着顾伯伯在我面前无助的哭泣,我仿佛没有了意识,只是看着,看着,他所有劝说的话全都没有输入我的大脑。